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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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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8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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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行甲的“清平”人生(随笔)

 

陈行甲的“清”人生(随笔)

胡昌海

每个生命的方式是自然界一种力的方式。有些人的生命像沉静的湖,有些像白云飘荡的一望无际的天空,有些像丰腴富饶的平原,有些像断断续续的山峰。这是法国思想家、现实主义作家罗曼·罗兰《约翰·克利斯朵夫》中的著名句语。陈行甲的人生就像是断断续续的山峰、又像平原和湖,更像白云飘荡的天空。

了解陈行甲是他还在我老家湖北巴东当县委书记的时候,普通老百姓都称他为“甲哥”,从那时候我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官员,更是一个不普通的官员。因为在我记事至今的岁月里还不曾听过和见过有县委书记和老百姓称兄道弟的。从老百姓的口碑中去了解一个合格的官员那才是真实的官员。后来读网络上的一篇《再见,我的巴东》的文章,是陈行甲离开巴东辞行的寄语,“就要离开巴东,心里有太多的不舍。窗前是夕阳下西壤口远山的轮廓,连绵起伏若波涛,就像我此刻的心绪。”读过这篇文章和给予深情的留恋话语,我和巴东的父老乡亲们一样感概万千。陈行甲的人生就这样定格在巴东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少年的“清贫”

陈行甲出生在湖北兴山一个偏远的山村,是一片除了大山就是贫瘠的挂坡土地,祖祖辈辈就靠耕作这样的挂坡土地收粮收食聊以维持生活。陈行甲的少年就是在这样不饱不饥日子里“清贫”着。好歹是他的母亲,用一心的慈祥、一副布满蚕茧的双手和疲惫的身体影响着他 ,那时候的他多么想去山外的世界看看,大山里的孩子们割猪草、放着牛羊、兜着土豆、挎着自制的木箱书包、打着赤脚或者是穿着草鞋步行10几里山路上学的经历在陈行甲的记忆中也有着同样的记录。

“茅草坝”算是他“清贫(平)”人生的起点,因为他是在这个名曰“茅草坝”村的小学启蒙。一篇《山与海》的诗激起了他对人生的追求:“你有你的孤傲,我有我的深蓝。”母亲永远是他起航的舵者,在他的文章有着这样的记叙:“童年记忆中我们家门外的阶坎是过路的背脚夫必须要歇靠的地方。一是我们家门外总是扫得干干净净的,二是每个背脚夫都会在我家讨到水喝。我们那个村子很偏远,很穷。村子里有一户很特殊的人家,男主人姓潘,我叫潘伯伯,女主人姓王,我叫王伯娘,他们家有七个孩子。记忆中潘伯伯一家在村子里不受人待见。潘伯伯常年佝偻着腰,拿着个烟袋,走到哪咳到哪,吐到哪;王伯娘似乎永远没梳过头,总是蓬头垢面,因为潘伯伯动不动打她,她总爱哭,眼里总有眼屎。就是这家人,经常会到我家借盐吃。我很少看到他们还过。大抵因为面子的缘故,他们时常换不同的孩子来借。但是,我妈妈从来没让他们空手回去过。少不更事的我曾经问过妈妈,他们总说借,总不还,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借?还记得当时妈妈拉下脸呵斥我:人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怎么会借盐吃?我们不给他们借,他们就没地方借了,以后不准你说这种话!

还有一次,夜晚妈妈给我洗完脚,准备招呼我睡了。这时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打开门一看,是王伯娘。原来是她家三女子有媒人上门提亲了,可是没有一件穿得出去的衣服。王伯娘大致也是无路可走了,又到唯一的求救处来哭泣。那一晚,我亲眼看见妈妈把她出嫁时穿的白色带暗红格子的确良衣服,送给了三女子。从我童年到少年的过程中,我亲眼见到或者听到潘伯伯家老少一个一个死去,到最后只剩下大儿子一人,坐牢回来继续在村里生活着。他们家多数是病死的,也有到外地卖血感染艾滋病死的,还有在外地做小偷被人追到地里打死的,比余华的《活着》讲述的徐福贵一家人还要特别。他们家因为太穷,葬礼都很寒酸。记得童年的一个清晨,得知王伯娘夜里去世了,我远远地看见妈妈赶过去帮助料理王伯娘的遗体时痛哭失声。回想起来,我妈妈虽然也穷,但是她就像村里的菩萨,悲天悯人。她在用她不大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比她更弱的人活着的尊严。”像是故事,但确很真实。就是母亲的亲身力行构筑了这样的“故事”让陈行甲从小在心目中就把人间的冷暖大爱根深蒂固。陈行甲的少年清苦但并不“清贫”。

为官的“清平”

我好比一个筛子,随便你把什么垃圾倒到我身上来,我总能给你筛出歌来。”这似乎就是陈行甲为官的写照。

陈行甲从一个山乡里面走出来的乡村人,靠的是一步一个脚印、靠的是一种社会的责任从一个普通官员一直当到了县委书记,虽然不是波澜壮阔,但他却是一个合格的好官。用他自己的话说:“ 我做官的时候算得上是个好官。这个标准,一是老百姓是满意的,曾有朋友说互联网上老百姓对我几乎一边倒的评价是许多人花钱雇水军都买不到的效果;二是党是满意的,我曾被评为全国优秀县委书记,受到党中央的表彰和领导人的接见。”当然,对于官场我是从不殚竭虑精的。陈行甲却用他的实际行动说服了我,不争的事实证明他是一个从不收礼的官员,以至于打破了官场的所谓“潜规则”。他说:“我是一个从不收礼的县委书记”。能在公众场所和媒体公然表白的陈行甲断然就是“心中无冷病,不怕冷水浸”。他在巴东任期五年的时间亲自签字和布署抓捕的工程老板和官员就有八十七人,他再一次打破了中国商场和官场一直信奉的“有官才有商、有商必有官”的寂静。

陈行甲喜欢身居陋室,心在矿野的感觉,他一直认为这是一种顶级的孤寂与美好。就是这种极致造就了他的处事风格:敢说敢干、说干就干。他曾在一篇《拙见.喧嚣与真实》的演讲中说到:“在我担任县委书记期间,我在纪委全会上讲话,敢点名一些干部的腐败现象,其中有一些官员还在台上,有些甚至是我的领导。”心底无私的坦荡让他崇尚内心的自由。因为他知道:为官就得唯善;为官就得心有百姓。

陈行甲就是因为心中装着老百姓,虽居“陋室”依然“德馨”。

陈行甲的官场生涯注定就是一场“清平”。

老百姓的“清贫”与他的“清平”

陈行甲调到巴东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在他的行囊里有一张他随时带在身边的照片,那就是他母亲生前的照片。在他人生的导师中他一直把母亲当作是第一位的。正是母亲从小的教诲让他深知老百姓对贫穷困扰的折磨。

因为心中装着老百姓,陈行甲一到巴东上任就急着到乡下走访,到巴东最偏远的村落了解民情:

他自带帐篷徒步穿越了原始的小神农架,来到巴东最北的沿渡河镇送子园村。看到送子园村里几户人家仍过着原始封闭生活,靠采药与养蜂为生。

在清太坪镇八字岩村走访时,遇到失学在家的小明。当时小明只有8岁多,其母因艾滋病去世后,他全身也长出疱疹。

在金果坪乡沙岭村9组,他看到一位名叫龚本桂身患重病的单身女人,为了三个孩子能上大学,起早贪黑地在房屋周围开荒拓地。

水布垭镇许家湾村他结识了一个名陈兹方臂的青年因为天生没有双臂,让父母为他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但这个无臂小伙子却能用双脚料理自己的生活......

一幕幕、一桩桩陈行甲亲眼厉行的事实让他寒心,他又想起了他小时候生活的同样贫穷的山村,思绪万千。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走遍了全县14个边界村。

回到单位,他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样的文字:

“在离开故乡的二十多年中,我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它。它是我生命中最深沉而又最痛苦的情感……作为一个长期离开了乡村的人,我并不了解它。它存在的复杂性,它所面临的问题,所蕴含的新的希望,我也很难理清,也很难理解。我只有走下去,用心倾听,才会体会到他们的痛苦和幸福同时还记录汇总了如下数据:全县近50万人,42万人生活在大山里,其中有17.29万贫困人口。于是就有了“干部结穷亲”举措;对于这个举措陈行甲这样说人间最冷的不是冰寒,而是麻木!你不是太阳,但你可以发出比太阳更温暖的光!

因为心中装着老百姓,陈行甲发自内心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这辈子我最欣慰的事,就是因为我的存在,改变了一个人或一些人的命运。”语言是苍白的,而行动才是真实的。帮扶艾滋病患者小明明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一切。一句“只要他还在,只要我还在”铿锵的话语并不是凭空呐喊,而是来自他的内心世界。

因为心里装着老百姓,陈行甲考虑到巴东的实际,认为旅游业才是巴东更长远的主导产业,于是就有了出镜唱MTV;于是就有了3000米高空第一次跳伞宣传巴东的美好景致;于是就引出了很多的流言蜚语......

“你有你的孤傲,我有我的深蓝”这是启迪陈行甲的那首《山与海》中的诗句。陈行甲没有顾忌什么,他崇信但丁的那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只想改变老百姓的“清贫”才是他这辈子的夙愿。

余生的“清平”

从县委书记辞职转型做公益事业,在外人(当然也包括我)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在陈行甲来说“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他很坦荡,他“没想当大官,只想为老百姓做些事情。”一个政坛多年的官员来做儿童白血病免费治疗的公益事业,陈行甲无疑是在给自己作难:没有专业的白血病医学知识;没有公益从业经验;最主要的是没有资本。摆在面前的难题就是现实,他没有退缩。美国麻理资深教授彼得.圣吉老师对他的激励坚定了他的信心:“如果看清了方向,就坚定的往前走吧,让未来那个更好的自己,在途中遇到你。”

为了余生的“清平”,陈行甲吃过闭门羹和变相的逐客令,“不止一次,从别人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脚步比进去时候沉重很多。”可一想到千千万万受白血病困扰的儿童们,陈行甲很惬意:他坚信他绝对可以成功并越做越好!

陈行甲的“深圳市恒晖儿童公益基金会”犹如襁褓中的婴儿终于诞生了,其间的酸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2017年他正式创立的深圳市恒晖儿童公益基金会,业务范围自己定的:贫困地区儿童的大病救助和教育关怀。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想把自己的余生定格在“清贫”与“清平”之间。他一直觉得,改变贫困的根本渠道在于教育,在于教育给那些贫困孩子带来的希望感。于是就有了2018年7月他和他的基金会举办的“读书,带我去山外边的海”夏令营活动,这也标志着他的大爱传递的从此开始。

陈行甲就是因为在读小学三年级时候的一篇课文《山那边是海》,浩渺的大海、碧绿的海水、风起云涌的波涛从此改变了他的梦想。他想:山里的孩子们一定和他一样希望在山那边的海滨实现自己的梦想,去做一个有用的人,有益于社会的人.....

陈行甲深深的体会到:封闭的环境,在外打工的父母,视野不那么开阔的老师,沉重的生活压力,让偏远山村的留守孩子们,远远地被甩在城里孩子的起跑线后面。近些年,重点大学里面,贫寒人家孩子的比例在大幅度地减少,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是一个有些悲凉的现实为了改变这个现实,陈行甲毫不犹豫,他要把自己的余生献给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他要把帮助和昨天的我们一样的他们当作一份沉重的责任,去给他们一些光亮,去给他们传递这种希望的力量,带着他们跨越人生的山与海。

“余生”对于陈行甲来说,更是一种历练,当我读完他自驾进藏所写的《余生,请和我在一起吧》的时候,我想:陈行甲的余生有着更加炫丽的光彩:千千万万的白血病患者以及普天下需要救助的孩子们会永远簇拥在他的周围,他不孤独!

余生,请和我在一起吧(陈行甲文)

  你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在我面前了,

好奇怪好亲切的感觉啊,

不再隐隐约约,

不再若隐若现。

      莫非,是因为你看见我在朝圣的路上?

 

那远去了的山谷,

开满了山菊花,百合花,

遍地的车前子,蒲公英,

还有风中摇动着的狗尾草啊

它们齐齐地涌过来,

漫过岁月的长堤。

记忆就这样被一点点打湿,

像潮水冲洗过一样。

  你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在我面前了,

好奇怪好亲切的感觉啊,

不再隐隐约约,

不再若隐若现。

        莫非,是因为你看见我在朝圣的路上?

 

那远去了的山谷,

开满了山菊花,百合花,

遍地的车前子,蒲公英,

   还有风中摇动着的狗尾草啊

它们齐齐地涌过来,

漫过岁月的长堤。

 记忆就这样被一点点打湿,

像潮水冲洗过一样。

 

当年山顶那条远远的线,

         那条和天连着的线,挨着星星的线,

你是多么多么地遥远,

远到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啊。

    在跟着妈妈去打柴的对门山上,

哪怕翻过再高的山梁,

          总是看到你还在好远、好远的地方……

 

今天你终于在眼前了。

我的眼闭了又睁,闭了又睁,

原来,

这不是在梦中啊!

  没有漫山遍野的山菊花,百合花,

可是那漫漫的青草的影子,

却跟着我过来了,

还是童年山谷里的形状。

 

终于和你又见面了。

这么多年,

你到哪儿去了呢?

可你终究还是在等我啊!

怎么样的离开,

你还是愿意等着我回来,

     等我回来靠近你的臂膀,你的胸膛。

 

今天,让我痛痛快快地为你流一次泪吧,

            终于相聚了,仿佛还是在当年分离的地方。

我的身体匍匐着,

我的灵魂颤抖着,

走在群山的上面,

       一遍一遍,轻轻地抚摸你苍凉的脸庞。

 

余生,请和我在一起吧。

那只流浪的白鸽,

愿意在你身边飞翔;

请接纳他漂泊的心儿,

在你的怀中安放。

                          

 

                          2018年8月16日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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