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梦境在滴滴答答的秋雨中支离。悄悄地起床拉开窗帘,从先前还没来得及关闭严实的窗棂间洒落的雨滴打在石墙上溅起的雨雾飘到脸上,有一股清清的凉意,昭示着:实实在在的秋季已然至来!穿透玻璃的光束合着密密的秋雨,就像是一道珠帘呈现在眼前:在空中消无声息,落到用原始石板铺就的走道上拍打出“啪啪”的声响随带凫起淡淡的薄烟,鹤峰的秋夜就这样把一幅素雅恬淡的3D画图镶嵌在我的脑海里……
关严窗户,依旧躺在床上,试图重新入睡,但秋雨的倩影却总是浮现在眼前:那自高空坠下随意洗涤凡尘的雨给原本静谧的乡野蒙上了一层轻薄柔美的水雾,丝丝凉意间透着一些诗意。在这样陶醉的惬意中带着甜甜的梦酣然入睡及至天明。
此行目的是应了鹤峰宋主席的邀,说是要参加“重走红军路,文明新村行”的文学笔会,热衷文字的我理所当然地应答且欣然参与。只是本来天晴的天气在一夜之间突然下起了秋雨,似乎是有些遗憾,不能一览无余地欣赏鹤峰至美的山川,但能在雨中寻求“红三军”革命的足迹,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清晨起床,下了一夜的雨是小了些,薄薄的雾霭笼罩着我们下榻的“红嫂子”民宿,这是一处闺在县城几公里外的民宿,但民宿的布局规格却堪称经典。据老板张红介绍:好几年前,她大胆投资筹建还没时兴的民宿,完全取决于胆识和对商业的行业敏感。红色旅游资源富足的鹤峰注定了民宿的定位。当问及宋主席老板姓名的时候,宋主席说:张红,不然怎么会叫“红嫂子”的呢?我想,这不光是“红嫂子”的冠名,更是一种机缘甚而还有深厚的文化内涵。不然湖北省作家协会的创作基地怎么根植于此?
从“红嫂子”民宿出发,沥沥淅淅的秋雨依然如故,风雨中的前行就这样开始。旅游大巴一路颠簸一路前行,窗外的山峦完全被浓雾涵盖。车内的热气模糊了玻璃,一片朦胧的混沌索性让我打消了欣赏鹤峰美景的念头。微闭着双眼,聆听本土作家们抒发当地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名叫“中营”的乡镇。大巴停顿,说是和省、州领导们汇合。趁大巴停顿的间隙,随着下车的人们站立在公路旁边,嗖嗖的凉意袭来,感觉早已是深秋的季节了。同行的伙伴告诉说:中营属于鹤峰县的一个乡镇,海拔1600米左右,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气候属于正常,何况还是下雨的天气!想想也是,只怪我是第一次抵达中营,有点孤陋寡闻的味道。
继续前行,蜿蜒的水泥路面变窄,四周隆起的山峦环抱着一片平地,种植的“烟叶”早已摘光了叶子,单剩干子。或许农民一年的收入就靠这烟叶支撑着。来不及询问烟农们的年收入大巴车已经在红三军军部旧址前停下。单从周边农人建筑别致的洋房来看,这一定又是一个不菲的年成。
醒目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军部旧址”的牌子映入眼帘,这是湖北省人民政府2019年公布的文物保护单位。保存完好且具有土家建筑特色的一排木质墙壁瓦房,虽然有些老态却充斥着豪气,因为这里曾经是传播红色火种的源泉。跟随讲解人员了解红三军在此的战斗的情形,驻足每一位英雄的雕像前,那些不为我知的英雄故事从讲解员带着沉重的语气中听得出,每一位英雄、每一个故事都是一部血泪史。就是这样的英雄们用他们铁骨铮铮的身躯捍卫了革命者的尊严:
李斐然,鹤峰麻水红岩坪岩口子人,1908年出生,1928年参加革命;1929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鹤峰县第八区苏维埃政府主席、鹤峰县第三游击大队队长等职。单他被俘后,面对敌人的种种诱惑毫不动心,最后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敌人残酷地用刀一块一块割掉他身上的9块肉,每割下一块肉,他都要高呼:“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的口号,牺牲时年仅24岁。
洪传洁,1909年生于鹤峰县茅坪,在革命战斗中英勇顽强,不是死在战场,而是被“莫须有”的罪名无端杀害,献出了年仅22岁的宝贵生命。
类似的故事太多,惭愧的是不能一一记述,实在对不起先烈们。
在讲解员的讲解中得知:红三军在中营麻水红岩坪驻扎虽然只有4个月零2天,但为新中国的解放事业注入了浓眉重彩的一笔,让革命的火种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不断燃烧。有资料显示:鹤峰中营镇为革命献身的有2300多人,其中烈士73人,因公牺牲12人,红军失散人员186人,区乡苏维埃干部39人。在战斗中和红军内部杀“改组派”牺牲的工农红军指战员不下2000人。中营注定就是红色革命的基地,当时全镇8000人,参加赤卫队、游击队、红军、儿童团的就达6500人,占总人口的81%以上。
听完中营的“红军”故事,迈着沉甸甸的步伐来到“红三军军部旧址”门外,雨越下越大,似乎老天也在为逝去的先辈们哭泣。顾不上夹杂冷气的雨淋,我们漫步在红三军军部旧址前面的溪沟堤岸上,清澈的溪流自南向北缓缓流淌,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像是怕惊动了定格在这片土地上沉睡的先烈们的灵魂。问及“麻水”和“红岩坪”的来历,居住在旧址旁边的老者告诉我们:在旧址的山背后,有一岩壁呈红颜色,传说很久以前,当地居民种植的粮食总是在夜晚无端的被吃,当地居民商量轮流把守,终于有一天,一个形似马匹的动物前来,跑到刚要成熟的田地里偷吃粮食,被驻守的居民发现后用火铳将马匹射杀,可火铳响了,明明看见马匹倒下,但乡民们走上前去却不见了马的踪影,第二天,人们在屋后山体的崖壁上发现一匹红马奔腾的画图。从此以后,居住在此的居民种植的粮食不再受到糟蹋,“红岩坪”由此得名;关于“麻水”的传说更加神奇,在离红岩坪一公里的地方从地下涌出一股泉水,喝着口麻,流出的颜色灰暗,当地人称灰暗色为“麻色”,“麻水”就这样顺理成章地从古叫到现今。奇怪的是自贺龙率领的红三军屯扎在此后,水不再麻口,颜色也逐渐变得清澈。或许,山水的灵性总是与人类的馈赠遥相关联,不然,哪有枯死的板栗树复活的奇观呢?在离红三军军部旧址不远处,有一个被叫作“板栗树坪”的地方,传说红三军九师参谋长王炳南由于蒙受左倾路线的错误冤屈,被指控为“改组派”,受到了严刑拷打,致使他戴手铐的手磨破腐烂发臭,最后于1933年6月20日被押解到麻水板栗树坪的枫树垉被杀害。王炳南被害以后,板栗坪的那棵一人合围粗大的板栗树逐年枯竭,直到大革命胜利以后,枯竭死亡的板栗树哪怕根部腐烂程度达到一半以上却神奇般地复活了,而且枝叶生长茂盛。当地的人们把生灵与英雄融合,那是对逝者的缅怀:先驱们虽已逝去,但灵魂永远活在他们心中……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明代于谦的《石灰吟》让革命先驱段德昌铭记,以至于在他蒙受冤枉的时候,将这首象征纯洁的诗写在关押他的墙壁上自证对中国革命的忠诚。只可惜在狂徒暴行前面苍白无力,用牺牲29岁的年轻生命为代价捍卫了革命的真理。
粗略的步伐远远走不完红军的足迹。返程的路上,心在忐忑。雨依然在下,雾却散开了许多。被雨洗礼过的山峦虽然时至秋天显得特别岸然。溪沟的水涨了不少,随我们的返程一路流淌:经白水沟、茶园河、再到两河口,浑浊的、湍急的流水撞击礁石或山体发出呜呜的鸣响,那是在哀歌众多为中国革命献出宝贵生命的先烈们,更是在为新时代建设者们建设新的鹤峰高唱赞歌。
风雨中营行,从起点开始又回到起点,是一次旅行的轮回。但重走红军路则是在浏览一部红色记忆的史书:阅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