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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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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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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泓清江歌谣(散文)

 

胡昌海

在深夜的梦中,我坐着一叶小舟,荡在无际的水上,清澈的水静影沉璧,飘浮在水面上的鱼儿成群地游戏,待到小舟快到跟前的时候,便“嗖”“嗖”“嗖”瞬间钻入水下,留下一些依稀的影子。趁着夜的月光,两岸如黛的群山婆娑着身影倒置水中。一群穿着土家服饰的姑娘忙碌在岸边的茶梯里,茶梯顺着山势一墩一墩从下至上无限延伸,虽仰视而不见尽头。突然,天穹中飘来清脆的歌声“一杯茶诉说心里的话,一杯茶把忧愁全部放下,把清风沏成无尽牵挂,把明月沏成金色年华……”这婉转优雅的歌声是土家《敬茶歌》。缭绕在山涧、水面上的歌声合着夜里飘起的薄雾凫凫升腾。坐在小舟上的我,把腿伸进水里,随着小舟飘荡,清凉的水悠哉抚摸着我的腿,泌人心脾的感觉从脚直到心间……

在这样恬静的意境中,我醒来了,梦中无际的水就是那条流经家园的清江。

古称“夷水”的清江,“水色清明十丈,人见其清澄”。自古以清冽穿行于峡谷深山,缔造了以廪君开始的土家民族。

穿越时空隧道,廪君以牺牲爱情为代价,为的就是壮大发源于斯的土蛮部落。沿清江逆流而上,渔鱼和猎物造就了部落的强悍。每每获得了劳动果实以后,部落的群人总是要聚集在一起,点燃一堆篝火,围在一起吃着香喷喷的烤鱼或烧野味,那时候没有酒,用石器随便在

清江舀水,管你喝足吃饱后,围着篝火挑起舞蹈,嘴里“嗷嗷”地叫着。其次,就要拿出平日里狩猎的牛角,刚吃过晚饭的土著有的是力气。把牛角放在嘴里,吹起牛角的声音响彻整个峡谷,在清江两岸不停地回荡。沉寂在水中的鱼儿停止了夜间的嬉戏,仔细聆听这荡气回肠的歌谣;山峦中各种野兽刚要入睡,被这铿锵的声响弄得异常兴奋,这样的夜野兽们肯定失眠,因为实在难得听见这样感召的歌谣;相互依偎的猴子虽然埋怨这缭绕悬崖的歌声打扰了它们甜蜜的爱情,但依然停止了床第之欢,竖起耳朵感受这高亢的歌谣。

远古的清江歌谣风雨几千年,至今依旧可以想象:不然,哪有“向王天子吹牛角,吹出一条清江河”的原始记载呢?

历经峡谷险滩,跌宕起伏的清江水,在悠悠的年岁中依然如故地日夜穿梭,哪怕是跌得粉身碎骨也要把最后的美丽留在人间,于是形成的若干瀑布成了人们至今依然观赏赞不绝口的绝妙风景。跌宕碰撞礁石而成白花花的江水,把“绿中白花”的景致留给热爱生活的人们,留下一路清香。偶尔形成的漩涡那不是陷阱,而是自然地貌的杰作,又或许是情感的淳朴。自从廪君部落群居清江伊始,弥漫家园的歌谣随年月的递增不断升华。

喊山,总是那么铿锵。喊山的汉子肩头担着一家人的责任。每到天晴之时,就必须去到山里,砍伐柴禾的斧头在空中回旋,阳光照射在板斧上晃出刺眼的光芒,斧口落木发出的“咚、咚”声像是原始的清江喊山歌谣。累了,歇息的时候,汉子掏出随带的烟袋,卷上一袋草烟装进烟袋里,吧嗒、吧嗒几口,吐出如烧火般的烟雾在林间缭绕。别致的时候,汉子还能作深呼吸状态,狠狠吧嗒一口草烟,然后憋足气力,再然后抬头吐出烟来,这时候的烟一圈一圈呈蘑菇状升腾。抽完草烟,站起来双手举过头顶,伸个懒腰,而后对山大喊 “哟嚯嚯——哟嚯嚯——”高亢绝不拖沓的能量释放了彼时全部的疲惫,一声轻松过后忙碌着收拾下山要背的柴禾及物件。

喊山的节奏经历了几朝几代,在家园这一泓清江的两岸演变。从“喊山谣”到“五句子”,从原态的粗犷到进步的文明,清江造就了历史前行的步伐。

“郎在高山打一呜,姐在河下答一回,郎在山里砍柴禾,姐在岩下浇田园,为的暖身饱肚皮。”打柴浇园,虽然辛劳,但土家夫妇共筑温馨家园的表象较之渔猎时代进步了好多倍。

喊山的歌谣在清江沿袭至今从未间断。时过境迁,喊山的汉子从青葱岁月到青丝白发,一代一代轮回地述说着沧桑。每一代刻满皱纹的汉子脸上,雕琢的是苦难和艰辛,勤劳和智慧。喊山的汉子总是用坚硬的脊梁,撑起下一代的前程。

彪悍的放排,似乎是家园清江独有的特色。一条峡谷里的江河。河水缓缓向前潺动。水面上弥漫一层雾气,水光像个精灵,在雾里时隐时现。

生活在大山里的土家人,颐养自强不息的精神。身居大山,与外界隔绝,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源泉。巍峨的大山,“九山一田”的格局, “巴蜀广汉,有山林竹木之饶”的记载(《汉书·地理志》),注定了清江放排的诞生。彪悍的土家汉子把砍伐的树木一根一根从山上放下山来,每次都要精心选定一条便利的滑道,才能把砍伐的木料滑到江里,从此,开启了清江放排的历史。

一堆堆被滑到江边的树木,带着连同滑下来的泥土、岩石,把清澈的江水搅浑,待到水清的时候,汉子们将紊乱的木材一根一根按顺序扎成了“排”。虽然只是一种绑扎,但并不是简单的绑扎,而是一种循求规律而扎的——“排”。

清江放排,不光是一种文化,更是土家民族征服自然的智慧和胆略。同时也展示了土家人战天斗地的精神和百折不挠的秉性。

尽管清江放排的禁忌很多:扎排时忌讳打呜呼、吹口哨;放排时忌讳说“摸”“塌”二字。如果说了、犯了忌讳,这趟“排”不翻也沉,终归要血本无归,甚至还会搭进几条人命。这说法虽然缺少科学依据,但在清江一带却形成了事实,毕竟沿袭流传至今。

一幅画面呈现在我的脑海:在壁如刀削、水流湍急的江里,清江的桡胡子(划船的船工)们赤裸着身子,黝黑的身子,布满茧子的双手紧握排撸,凸起肌肉的手腕紧固固的,铆足了劲头,齐声叫着号子:

清江水呀,往上涨,

使出两手划起桨,

吆伙……吆伙……

伙计们呀,加把劲儿,

挺起胸来把歌吼,

划着排儿奔江山。

哟……哟……

这号子粗犷、豪放,有时还近乎撒野,这就是流传民间的《清江放排歌》。清江放排的号子随着水流的平、缓、急随时变换调子。清江放排歌的曲调种类很多,歌词大多是清江一带的传说:关于风情的、人文的、劳动的。桡胡子们唱起来格外响亮,吼着歌谣就有使不完的劲头儿。

搏击清江,与惊涛骇浪作争斗,除了勇气和胆识,更需要智慧和经验。恶劣的环境已然改变不了土家放排汉子们的意志。“草鞋不离脚,短裤不离身,光着身子搞排运,脚踩木头手扳棹;一阵日头一阵雨,淋得脑壳臭尿臊。”这就是对放排汉子们生活的真实写照。哪怕这样环境,汉子们从来没有退却的臆想。

行着排儿,回避礁石、征服跌水、闯滩漂流——沿千回百转的清江。抬头见山景,俯首吻水色,侧耳聆溪声,伸手触清流。苦而快乐的生活,放排汉子们禁不住要放开歌喉:

雾露下江雾木排,雾着阿哥的愁和爱,

妹在高山采茶忙哟,就唱山歌扔下来!

你是哪家女儿红,让山标致让江疯,

江水变疯有危险,可知想妹比疯胜?

早已是过眼云烟的清江放排,至今让人犹新。虽然不能在此讴歌那段历史的详情,但放排歌谣毕竟已融入脑海、载入了史册。

如果说放排是土家汉子们的事儿,那么采茶、薅草绝对是土家女子的强项。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土家人在生产劳动中离不开清江及其孕育的歌舞。“土家人儿爱唱歌,山歌就是解病药,三天两天若不唱,口喝凉水不解渴。”

喜爱歌唱的天性,群居清江的土家人们以歌会友,以歌传情。在劳动中释放情怀,在情怀中萌生爱情。可以说:“清江无处不是歌,只因少了劳动时!”谁又能说不是的呢?

家园的清江岸边,一墩墩茶田、一垄垄茶树,在农人的伺候下犹如条条绿带,合着奔流不息的江水、怪异嶙峋的山峦把自然装点得更加经典。每到采茶的季节,头戴土家头饰、身穿打满补丁但却干净衣服的采茶女成群结队地来到田间,撒落在这偌大的茶园里。躬腰忙碌采摘的女子们,挥动巧手:如果是两个手指不断的搓摘,那一定是在精雕细琢,这是在采摘“毛尖”的原料。用这样的叶料揉制的茶叶自己是舍不得喝的,一定会送给亲家或者是心仪的男人;倘若五指一起动弹采摘,采摘茶叶的速度会快很多,只见手腕不断的在茶树和背篓间翻飞。翻飞起伏的手腕像跳舞的女子,在田野中舞出若干的风景来。只顾埋头采摘茶叶的采茶女,挨着茶树的头饰,远看就是开满花蕊的朵儿。让我想起了唐朝灵一的诗《与元居士青山潭饮茶》:“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岩下维舟不忍去,青溪流水暮潺潺。”灵一虽然惬意地描写了饮茶的意境,但却少了采茶的描摹,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这样的劳动过程,只需享受结果就是了。

其实,栽茶、采茶的辛劳只有亲力亲为的茶农们知道,他们是无须渲染的。只好用独有的歌谣唱出其中的酸、苦、辣、麻。

十冬腊月烧火田,烧完荆棘忙耕田,

正月里头备茶苗,二月卧田培苗木。

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

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

草中野兔窜过坡,树头画眉离了窝,

江心鲤鱼跳出水,要听姐妹采茶歌。

采茶姐妹上茶山,一层白云一层天,

满山茶树亲手种,辛苦换得茶满园。

春天采茶抽茶芽,快趁时光掐细茶。

风吹茶树香千里,盖过园中茉莉花,

采茶姑娘时时忙,早起采茶晚插秧,

早起采茶顶露水,晚插秧苗伴月亮。

不管春秋,无论冬夏,家园那一泓清江似乎都是茶农忙碌的时空。但无论怎么忙碌,那一泓清江的歌谣都永恒陪伴在忙碌的农人身边。

薅草的时节,成群结队的土家女子各自带背着背篓,背篓里背的是解渴的水瓶以及准备中午在坡里临时充饥的洋芋、红薯等,饿了的时候随便在山上捡一把柴禾,烧熟的洋芋、红薯散发着醇香,吸引栖息在田野周边树林里的鸟雀。随手携带薅锄是必须的。被土磨得铮亮的薅锄在朝阳的照射下晃出耀眼的光,给家园的早晨增添一些亮点。

薅草的时候,敲锣歌唱的风俗大抵要上溯到汉代以前,据民俗学家考证,薅草打鼓踏歌这样独特的土家歌舞是有来历的:群居清江一带的土家人在农事活动中,习惯换工互助,聚众劳动。在群聚的劳动过程中,鸣锣击鼓,伴之以歌,边敲边唱,为劳动者消疲助兴,有记载曰:“闻歌雀跃,劳而忘疲,其功较倍”(乾隆《龙山县志》),“一人击鼓,以作气力,一人鸣钲,以节劳逸”(来凤县志.风俗志)等等等等。

薅草锣鼓的寓意很多,大致可分为四个部分:歌头、请神、杨歌、送神。每个环节都有许多讲究。

家园的薅草锣鼓,无非是由“锣鼓匠”在劳动队伍前,敲锣击鼓领唱,劳动者附和,歌词唱调随心所欲。慷慨激昂的声音随锣鼓点子,波浪起伏,粗犷有力。

薅草薅了大半天,放下薅锄吃杆烟。

秧薅三道出好谷,苞谷三道籽满巅。

你才唱哒我来接,接个流星来赶月。

你在前头薅起走,我在后边赶到薅。

原始通俗的薅草歌,在外界人们听来有些朦胧,但于居住清江沿岸的土家人来说,那是少有的韵味。

清早起,雾沉沉,

沉沉浓雾不见人。

东方一朵红云起,

西边一缕紫云腾。

红云起,紫云腾,

满天白雾变红云。

红云映红山和水,

太阳照着唱歌人。

锣鼓惊得河水响,

鼓声震得山谷鸣。

百鸟惊得满天飞,

野兽吓得避山林。

歌声唱得山谷朗,

笑声乐得日月明。

……

清江无处不在的“薅草锣鼓”歌谣激励着经历永世、传承沿袭的土家民族。那是文化的传承、是灵魂的再现。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庄子在2000多年前论断了关于生与死的辩证关系。人生的轮回,无不是在“生与俱来、怀念逝者”的节奏中来来回回。对亡者人生的纪奠,历来是家园清江歌谣的重要组成部分。跳丧,是土家民族与众不同的对先人逝去的祭奠方式。

“巴人好踏蹄、伐鼓以祭祀,叫嚣以兴哀”(唐. 樊倬《蛮书》),明嘉靖《巴东县志》记载:“巴东后四里,本土蛮之余,多杂彝俗。而哭友一节,可谓独特。旧俗,殁之夕,其家置酒食邀亲友,鸣金伐鼓,歌呼达旦,或一夕或三五夕。”相传,巴人祖先廪君死后部落之人围之唱歌跳舞,为其歌功颂德,后逐渐成为土家族一种独特的葬俗歌舞,相袭至今。

家乡的跳丧,又称“打丧鼓”、跳“撒忧尔嗬”。其曲牌丰富、固定。有“叫歌”、“待尸”、“摇丧”、“怀胎歌”、“哑谜子合”、“燕儿含泥”、“幺姑姐筛锣”、“螃蟹歌”、“哭丧”、“打上一”、“女儿合”、“凤凰展翅”、“犀牛望月”、“牛擦痒”、“猛虎下山”、“狗吃屎”、“杨摆柳”等等。

家乡老人的逝去,乡邻闻讯至来。是夜,在棺灵的旁边,架起一面大鼓,由鼓司(俗称“掌鼓的”)击鼓喊歌,二人相邀进入灵前对跳,众合而歌之,名曰“闹夜”。气氛高亢热烈,曲调激越明快;人们展颈扭腰,手舞足蹈,呈现出一种“伤而不悲”的情境。

诸如跳丧起式歌:

鼓领:一对鼓槌光溜溜,

跳合:跳起那个撒尔嗬。

鼓领:孝家请我起歌头,

跳合:一对鼓槌光溜溜。

鼓领:双手拿起鼓槌打,

跳合:孝家请我起歌头。

鼓领:丧鼓歌儿出了口,

跳合:双手拿起鼓槌打。

鼓领:来为孝家解忧愁,

跳合:丧鼓歌儿出了口。

鼓领:我们要热呀闹哎!

跳合:来为孝家解忧愁。

起式歌结束后,接着是第二段,该段由掌鼓的师傅歌喊:

牛皮大鼓半人高,

我拿鼓槌紧紧敲,

打得大鼓咚咚响,

跳的师傅使力跳,

陪伴亡人度长宵。

鼓司唱完,舞蹈的人合唱:“跳起那个撒尔嗬,我们要热呀闹哎!”

家乡的跳丧舞在这样的气氛中正式开始。历经每朝每代的演变,跳丧的歌谣经过无数的过滤显现了现今的文明。被誉为“东方迪斯科”的丧葬歌舞逐步被外界吸呐。发扬光大的土家“跳丧”歌谣,那是对土家民族聪颖和智慧的认可。

喜庆的日子,却有悲切的哭声,土家族“哭嫁”算是极致到顶。

和许多传世的爱情故事一样,土家族的爱情展示着特有的民族风情。

早有记载曰:“宁乡地近容美、巴东,民杂苗蛮。其嫁女上头之日,择女八九人,与女共十人为一席。是日父母、兄嫂、诸姑及九女执衣牵手,依次而歌。女亦依次酬之……歌为曼声,甚哀,泪随声下。”(清乾隆《长阳县志》)这就是土家“哭嫁歌”的先前记载。

土家婚俗复杂,以至于年轻的份子忘乎所以。

哭嫁的特征是以歌当哭,以哭为歌,悲凉凄恻。哭嫁的形式有“哭爹娘”、“陪十姊妹”、“哭骂媒人”。在哭嫁婚仪的全过程中,新娘始终充当了悲剧的角色。原本的喜庆在新娘进入每一道哭嫁程序的同时,心灵不得不经受一系列痛苦的震荡,犹如古老成年礼节中经受一系列严酷的考验一样。远古的哭嫁是对新娘才德的考量:出嫁时不哭不唱,只唱不哭,或是哭得不够伤心,都被认为是才低德劣。相反,女子哭得悲伤感人,则认为是贤惠能干。

家园清江的哭嫁歌谣,以《陪十姊妹》为盛:

石榴花开叶叶黄,姊妹团坐屋中央,十个姊妹都请坐,听我唱个开台歌;

一根竹子十二节,爹娘养我十二月,十字路上点盏灯,爹娘养女真担心,小时不知娘辛苦,长大才知父母恩;

姊妹悲、姊妹伤,爹娘空养奴一场,我今一旦出了门,父母恩情报不成,伺候别人爹和娘,自己爹娘在哪方?

姊妹亲、姊妹亲,摘个石榴平半分,打开石榴十二格,亲生爹娘怎舍得;一根竹子节节高,爹娘看见奴进娇,前面牵起乌鬃马,吹吹打打好热闹;

一个鸡蛋一个黄,哥哥骑马送姑娘,今天鸡蛋散了黄,哪个姑娘不想娘;

姊妹哀、姊妹哀,扯根桃树门前栽,核桃长来我也长,一早一晚伺候娘,桃李成林我成人,桃李结果奴出门。

悲切的唱调让在场的亲朋族友声泪俱下。婉转优雅的《陪十姊妹》在现今的家园是很少听见了,翻阅古老的故事依然至深感怀。

家园的清江,那一汪唱不尽的歌谣,在时代前行的步伐中渐行渐远。随着清江水布垭世界级高坝的堆砌,昔日的“九滩十漩涡”不复存在,呈现在眼帘的是平静的江水逶迤着高山峡谷。

几千年的清江,从原始的锐变及至眼前的魅力,总是在歌谣中传递。

再度去恩施沙地清江段,已是2020年的深秋。站在清江岸边的礁石上,昔日湍急的水流不见了踪影,一行白鹭飞跃在平静的江面,飘拂的杂物在江面上动荡,招引着遨游的鱼儿。一路驱车前行,一路欣赏美妙的风景,一路追忆清江的过往。仿佛所有发生的故事都在这一泓清江的歌谣里……

先前的茶园已经沉寂江底,不见了采茶的姑娘,但《采茶歌》依稀的在耳边回响。

据当地村民介绍,土地塘是一个移民村落,淹没的良田甚多。四周环水只露出岛屿的地方就是正儿八经的土地塘,现如今被当地村民打造成农家乐。与外界联通的仅剩三十多米宽的陆路。站在土地塘庄园种养旅游合作社前,从对面千仞高崖掉落的瀑布,散落一地的玉珠,在秋阳的照射下洒出灿烂的光芒,给这个幽静的岛屿添加了一些美色。靠在港湾的小舟难得歇息,在微风的吹拂中轻轻摇荡。凝望扁舟:仿佛轻舟荡过穿越满是莲花的岸边池塘,坐在船头的姑娘弹着古筝,优雅的曲目是经过改编的清江歌谣。

建筑别致的农家乐,让我幻想着如若能泡上一壶恩施富硒茶,静坐在江边的某个角落,聆听古老和现今的歌谣,那定会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一丛开得正欢的刺玫瑰,似乎是忘记了季节,仍然在深秋的清江边努力绽放;一头小羊悠悠地吃着青绿的草,看见我们前来陡然停止了忙活的嘴,欢跳着近前,用“咩咩”的声叫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狗被拴住着,长长的链子限制了它的自由,只好狂吠,算是对我们的到来作恐吓式的礼仪,谁让我们竟然是怕狗的角色?

一栋破败的老屋、一颗结满柚子有些年岁的柚树、一个背着一背篓苞谷的八十三岁的老人,那是岁月存留的烙痕。据说老屋、柚树都在移民范畴,而且早就有过补偿,但老人舍不得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乞求政府让他在此安度余生。八十三岁还不能停歇的老人,那是土家人们勤劳的缩影。本该颐养千年的年轮还坚守着破败的老屋,那是要对那一泓清江歌谣作永恒的怀念。

同样八十二岁的另外一位老人,在自家房前的院坝里,摆弄着原始的锯子锯着木头,说这木头是从清江里打捞上来的,锯短了劈成条块晒干了过年再烧。我想,老人一定是有过清江放排经历的,不然怎么还能那么娴熟地驾驭江里的木材和原态的木锯的呢。

离开土地塘,行走到高处拍一张清江的全景:绿绿的江水,江水环绕的岛屿,岛屿上升起的凫凫炊烟。毋需点染,一幅家园清江画展现眼帘:有厚重的内涵,亘古的歌谣,原始的习俗,久远的故事,现今的文明!

那一泓满是歌谣的清江:我的母亲,我们的家园!

2020年11月10日于恩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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