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海
网站用户
中国的红色革命史是“以农村包围城市”，最终取得了中国革命的伟大胜利。新中国成立以后，百废待兴。首当其冲的是要解决全国人民吃饱肚子的问题，于是，在广大农村实行土地制度改革和发展农业生产互助组,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农村农业的劳动生产力。随着中国人口的不断递增，加上自然灾害的肆掠侵扰，很多农村粮食产出供不应求，一度时期，中国农村面临贫穷窘迫的现状。
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的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提高，从而出现农业富余劳动力逐步向城市与工业部门转移。1989年中国出现了第一次的“民工潮”。自此以后，农村的留守人员逐年增多，多半是老人、孩子，仅剩的青壮年劳动力固守着他们土生土长的村庄。大量的土地荒芜，农村的产业薄弱，于是出现了新的矛盾。
对于乡村的这些新矛盾，著名作家宋福祥在长篇小说《身后那个村庄》，以文学的表现形式真实地披露了开放以后农村的现状。
《身后那个村庄》是一个风景优美而闭关自守的村庄。随时代的进化，人们的观念、生活方式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作家从“那些发生在村庄的故事里，真真切切地品出了村庄的味道。随时代的发展，村人们在经历过观念冲突的痛苦之后，村庄里的很多男人北上了，村庄里的很多女人南下了，留在村庄里的男人和女人又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沿袭着怎样一种生活状态和生存轨迹”。顺着作家的创作脉络，当我认真品完整部小说以后，留给我无尽的遐想和思考。我敢说：《身后那个村庄》是近年来我读过关于乡村小说中最贴切、最具时代感的艺术表现形式的乡村小说。
一
贴近的乡村语言，真实的乡村故事是《身后那个村庄》最靓的亮点。
鄂西土家族是一个有着独特文化的民族。作者所写的村庄属于武陵山区的鹤峰县，是土家民族群居的地方。用“土”的方言，通过居住在村庄的芸芸众生们嘴巴说出来，既彰显了普通的人心百态，又刻画了和谐村庄里每个居住者各自的性格。这就是《身后那个村庄》的独到之处。
“清河湾这个村庄里阳光普照，山花灿漫，厚重的新绿簇拥着山野，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一幢幢新修的平顶式钢混结构的房屋点缀在绿影之中，与河岸上那些深沉古朴的木质吊脚楼相映成趣，远远望去层次分明。新有新的情趣与魅力，旧有旧的风格与韵味”，作家开篇的描述就让读者陷入了对清河湾这个村庄的向往：这是一个开放与传统并存的村庄；这是一个山水隽美，文化底蕴深厚的村庄。
不能不说，作家对于村庄描述的老道让人敬佩。
作家所描写的村庄清湾河是一条狭窄的河谷。作家写到：“远处的白云缓缓向村庄的上空飘来，一会儿像一朵鲜嫩的蘑菇，一会儿像一卷麻团，一会儿像骏马奔腾，一会儿像水牛犁地，随风向变幻着各种姿态。可就在云朵飞入村庄的上空时，渐渐散落如一幔轻纱，落而不落，飘而不飘，像村人渺茫的一缕希望，又像是村人悠远的一个梦境，缥缈间如薄雾淡下来慢慢散去。”对村庄细腻的描写，看似是景色，其实隐含的就是村庄在随时代潮流的变换而变化，村庄不管变化到什么状态，都是居住在村里的人们的梦幻和希望。这或许就是作家的经典之笔。
“村庄里大部分的人家已经用液化气或沼气了，凫凫升腾的炊烟已经不再是村庄里最明显最重要的标志了，只有音响设备里立体声很强的流行歌曲在河谷间萦绕，两岸隔河相望的叶家台、柳树岭、朱家河坝、汪家河坪、夏家岭、邵家大湾像一串缀在河岸的珍珠，鲜亮而醉人。”从作家的描述中，让读者感受到一个“现代”的村庄悄然崛起，居住在村庄里的村人也有了更新潮的追求。作家从隔河两岸的地名介绍从而引发了小说中的各类人群来：叶家台的叶氏家族，柳树岭的柳氏兄弟，朱家河坝的男人女人们，夏家岭的夏玉凤姊妹，邵家大湾的村干部。对景色描述有机的结合地名介绍，给小说人物的出场作了一个顺理成章的铺垫，这就是作家的高超技艺。
在人物描写方面，作者采用方言对话，既体现山民的粗俗，更贴近山里人的性格特征。在小说中，“吃饭、喝酒”不说“吃、喝”，而说“逮”，更符合山里人的性格。又如：“醉汉离不得酒，色汉离不得牝，山彪不咬母狗子，山鹰想叼嫩母鸡……”，“岭上的汉子是光杆，堂客下海淘金蛋。牯子大哥闹饥荒，河下的沙子好搓卵”。这些带荤的段子通过对歌的形式表达，从对歌中让读者了解到男子在村庄的处境，同时又体现了男女在劳作中的情趣。作家巧妙的运用土家族的“五句子”对歌，把村庄的和谐、现状隐含在方言对话中，无疑就是一种创作技巧。
在《身后的村庄》里，所有的人物对话基本上都用方言，从而突出的是土家文化的精髓。通过这种粗俗的民族语言，展现了土家汉子的粗犷豪爽，以及土家女人由封建思维转向的内心世界。
《身后那个村庄》涉及的人物众多，以乡绅刘亚奇为主线，麻将嗜好者汪二娘、汪小妹，不可一世的章小满，朱家河坝的六妯娌，柳家岭上的柳氏兄弟，叶家台叶明清老汉的家族，邵家大湾的村干部邵国栋，夏家几姊妹，开商店的莫全友、苏大妈，开餐馆的彭老板等等等等。每个人的身后都隐藏着各自的秘密，盘根错节的关系让村庄蒙上了一层神秘。还有那条原本不是自己主人的狼狗老黑，却自始至终跟随着刘亚奇。发生在村庄里的故事仿佛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实故事：有爱情的、有亲情的，有为了金钱抛弃灵魂的，有知恩图报和知恩不报的，有为了生计北上、南下的，有为名誉离开村庄的，也有为村庄发展回归的。总之，在村庄里发生的所有故事都是现实生活中的翻版。《身后的村庄》洋洋洒洒六十多万字，读者在读到这些村庄里发生的故事后总有一种非要读下去的欲望。如果不是可读的长篇绝对达不到这种效果。
二
错杂的故事情节是《身后那个村庄》的灵魂。
文学即是人学，它的灵魂不外乎在于其内容和思想。所谓的内容就是故事情节。可以说，《身后那个村庄》是居住在村庄里的人们演绎的诸多故事编织成的 “故事网”，错综复杂又互相牵连。让你在了解完这个故事后有一种期待另一个故事的发生、发展的欲望。作家以高超的技艺构筑了村庄发展的“大故事”，在乡村振兴这是时代大背景下，又发生了许多“小故事”。由小故事衬托大故事，身后那个村庄就更加真实和丰盈。不能不说作家的别出心裁。在每个故事发生以后，作家不正面评价每则故事所涉及的人物，而是用拟人的手法让狼狗大黑用思维表述出来，“大黑狗躺在满架书籍的书房里，闻着油墨的清香，看着刘亚奇那全神贯注的工作状态，便琢磨起这样的一个问题来：这世上之人为什么有的勤奋有的懒惰，有的高尚有的卑劣，有的善良有的险恶？在这纷繁复杂的人性之中，有弱点和缺点，有贪婪和罪恶，有崇高与光辉。其实更应该有快乐与悲伤，尊严与耻辱，责任与忠诚。”
因为追求完美的生活，居住在村庄里的人们难免发生各样的故事：刘亚奇能力强而且又有资源，在村庄里乐于助人，于是就有了黄小娟的以身相许，企业家杜心柔心甘情愿怀上他的孩子；不可一世的章小满和前妻万树梅离婚后与杨秋菊结婚，对于两个孩子的照顾，杨秋菊却是清凄淡然，前妻万树梅隔三差五将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照顾，“心头肉”的亲情永远割舍不断；姿色迷人的夏玉凤因为老公的阳痿出轨，当她和欧阳树林的事情败露后，花钱为心上人解脱，为了名誉转了门店最后走出村庄；身强力壮的柳家富自老婆到南方打工后，在村庄耐不住寂寞，经常到处沾花惹草，连自己的弟媳都不放过；为了拯救家庭，杨秋菊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最终酿成大祸；还有年过半百的苏大妈和肖医生的黄昏恋等等，作者用清晰的脉络，巧妙地把村庄人的人生百态相互关联起来，从而勾住了读者的胃口。不得不承认宋福祥是一位书写农村题材的小说大家。
《身后那个村庄》里所有的故事都在我们身边发生过。而能够把这些错综复杂的故事交织在一起构筑整体的村庄故事，却非一般写作者能做到的。从这一点来说，《身后那个村庄》的确是一部可读性强的力作。
三
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应。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图的提纲》里说：“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小说要反映生活就要写人在特定环境中悲欢离合的命运和喜怒哀乐的情感。作家在《身后那个村庄》运用现实主义的手法，真实地描写了人们所熟悉的普通人的生活。
作家花大量的笔墨描述了生活在村庄里的人群的工作、爱情、家庭，来反映一个时代的乡村现实。作家紧紧把握住刘亚奇等主要人物的性格基调，合乎逻辑地刻划人物性格在一个特定环境中的畸型发展。通过人物性格的描写，挖掘深刻的社会现象，给人以思考。
汪二娘、汪小妹之流，不顾家庭染上了赌瘾，对于村庄里的赌徒，用作者的话说，他们是“好赌成瘾，只要听到搓麻将的声音就会不思茶饭，满脑子都是麻将牌局中的情趣与精妙。”赌徒们消磨的是岁月，打发的是寂寞，获取的是赢钱后的快感与输钱后痛苦，甚至是家庭的破裂。
对于爱情故事，作家描述了村庄各类人群的家庭爱情。莫全友的老婆南下打工，老婆回家后，原本恩爱的爱情因为长时间的分离变得不信任，几尽家庭破裂；黄小娟和深爱的男人同住一个村庄，却理解男人的苦衷，从来不去打扰她深爱的男人；苏大妈到了不惑之年，想追求光明正大的爱情，却又怕村庄里的人说闲话给儿女们带来不好名声，只好偷偷地和肖医生来往，等等等等。作家对乡村爱情的描述揭示了当代农村的开放与封建并存的社会矛盾，既抓住了读者的眼球，又真实地剖析了发展中村庄的现实。身后那个村庄似乎就是中国农村现状的缩影。
对于村庄中的人们，作者花了大量的笔墨用人物反常的动作和心理描写揭示了社会的现状。隐示村庄背后的村庄。
在描写年轻漂亮的村庄女人夏玉凤的时候，作家巧妙地运用了夏玉凤的心理独白：“在他看来，隐私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一些不光彩的东西。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光明正大十分真实地活着，人人都有隐私存在，那么把每一个人的私隐用一种特定的方式连接起来，那就不成了一个隐私的世界么？如果这样去联想眼前这个村庄的背后不就还有一个隐密的村庄么？”
通过这样的心理描述，让读者迫切需要思考村庄背后的村庄，长篇小说《身后那个村庄》给了我们更多的启迪：只要是有灵魂有思想的人，为了生存，为了发展，不光是要精通表面的游戏规则，更要精通表面背后隐形的游戏规则。
在《身后那个村庄》里，作家把狼狗老黑穿插在村庄人物刻画的始终，无疑是作品可读的另一个亮点。狼狗老黑一直尾随刘亚奇，无非是享受了他的赠予和爱护。哪怕刘亚奇不是自己的真正主人却忠诚于他，那是知恩图报，从而揭示了人性的差别。
认真读完这部描写乡村题材的小说，感触颇深。这是农村现实的记录，让每个人都会思考：如何改变这样的现状，才能让我们的村庄健康发展！
2021年12月25日于野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