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受朋友之邀去广东的东莞做客,到达的第二天,朋友说:来东莞不去虎门镇的沙角等于白来,于是去了沙角。
步入沙角的一刹那,就被眼前浩渺大海那堪蓝的海水涤荡了心魂。但走到沙角炮台的时候,心情却突然沉重起来,仿佛回到1840年林则徐率领清军抗击英军的惨烈场景。那时候,知晓林则徐为了中国人民的民族气节,不畏外国列强的强权,1839年6月3日毅然在广东的虎门销毁了运往中国的鸦片,让国人兴奋,但却不知道这次的壮举有陈连升在列。当我们步入一座塑像前的时候,标牌的介绍让我陡生荣誉。那就是陈连升将军的塑像:湖北恩施鹤峰籍土家族抗英民族英雄陈连升的殉国之地。介绍称,1841年1月7日,英国侵略军出动20多艘战船、2000多人偷袭沙角和大角,大角失守后,部分将士突围到沙角炮台抵抗,浴血奋战,因寡众悬殊,弹尽无援,三江协副将陈连升父子与绝大部分将士壮烈牺牲。
从那时起,陈连升就蒂固在我的脑海。
而系统了解陈连升将军的生平,是作家宋福祥送给我的一部他花了六年心血铸就的六十多万字的长篇巨著《陈连升传》。
所谓“传”者,是记载人物事迹的文字,有“他传”或“自传”;也有翔实史事记述为主的“史传”或以史实为根据,想象性描述的文学传记等等。《陈连升传》兼顾了历史的真实性和文学创作的想象性。或许,这就是作家在创作尝试中,避免纯粹描述的枯燥,巧妙加以故事情节的跌宕,而引人入胜,让作品更具有可读性。
作家书中的主人翁陈连升是鹤峰邬阳人,算是作家的老乡。恰好我出生居住的地方离邬阳不远,虽然对民族英雄陈连升知之甚少,但对清江一带的风土人情,名胜秀水,生产、生活方式算是了如指掌。所以读起来格外娴熟和亲切。
读宋福祥的《陈连升传》我有很多感触和感想。
一
首先顺着传记的故事情节,作家从1789年,陈连升十二岁的时候,在邬阳关坪坝参加鄂西南民间风俗——中秋节打擂(当地称为“打秋”)比赛开始:学习武艺,到清江放簲,到宜都开阔视野,到拜英雄决意从戎,到巧遇州官,到剿毁白莲教重出清江,到为了民族的振兴挥师两广,最后血战沙角战场。陈连升波澜壮阔的一生从深山走出去,演绎了一个民族英雄的豪迈和气节。
作家在记述陈连升一路走来的历程,从打秋比武使用技巧赢了高于自己数倍武力的廖平山。在传记中,作家这样写道:“陈年升年纪虽小,却从爷爷陈富那里耳闻目染,熟知邬阳关打秋比武时所立下的规矩。既然廖平山不能使出自己的独门绝技板凳拳和廖家棍法,就能凭拳脚功夫取其擂主之位,这表明廖平山的拳脚功夫也肯定不同凡响。但陈年升机灵,见廖平山与其他哥兄在这擂台之上已经激战了不下三百个回合,虽是每每得胜赢了众哥兄。但好汉不经缠,莽汉不经打,功夫之中也讲一个借力打力的巧字。他卡准的就是廖平山筋疲力尽,气喘难平的这个机会。陈年升灵机一动,先用猴拳与廖平山周旋,再耗费他的体力,再用虎拳击其要害……”
年仅十二岁的陈连升在这样重大的场合,能审时度势,说明陈连升有着天赋的能力,为后期陈连升的成长,最后成为抗英统帅的民族英雄打下了伏笔,这不能不说就是作家的高明之处。
陈连升在清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十三岁的时候与儿时伙伴们到咸盈河木客老板林国兴手下干活,学刹把子、放木簲,从此开始了他独立的生活生涯,一直到清道光二十一年辛丑(公元1840年),陈连升六十二岁的时候结束了生命。在四十九年的事业奋斗中,作家脉络清晰,在时间的流逝中演绎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就像一串珍珠把陈连升的一生经历紧紧串联在一起。故事跌宕起伏,耐人寻味。不失传记的传统,又时刻抓住读者的眼球。鄙人以为:《陈连升传》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传记文学。
二
高尔基曾说:“文学即是人学”。《陈连升传》这部传记文学自然涉及到许多的人物。以主人翁陈连升为主,还有爷爷陈富、师傅廖德贵,木材老板林国兴,儿时的伙伴陈三喜、杨贞、郭小虎、李铁、印紫竹、刘金堂、罗汉章,儿子陈长鹏、陈举鹏、陈展鹏、陈起鹏,等等等等。
作家对人物的描写也算得上出神入化。从人物的出场环境、人物的外形特征以及语言,来刻画人物的性格,让读者焕然一新。
比如在描写陈连升在邬阳“打秋”出场时候的情形:只见一个身材高挑,脸蛋黝黑红润,蓄着一条乌黑大辫,长脸上的两眼闪着灵光,高鼻梁下稍厚的嘴唇里随那清亮的一声呐喊露出一对虎牙。他上身穿一件粗白布汗褂,下身穿一条浅蓝色的染布灯笼裤,脚上穿着一双苎麻细作精打而成的六股绳满耳子草鞋,腰间系着一条红带的土家少年从人群的外围腾地跃起,以众人的肩膀为蹬,如蜻蜓点水一般飞向擂台,双脚在擂台的围栏上轻轻一点,接着一个鹞子翻身,伸手接住了还飘在半空的定情绣球和烟荷包,吓得李秀兰一脸惊愕。土家少年平稳落定在擂台左前方之后拱手向全场众人示意,然后转过身去拱手对立于擂台中间的廖平山大声喊道:“小弟陈年升向廖平山大哥求教,献丑了!”作家精致的描述把土家汉子的气概从人物的外表展现得淋漓尽致。同时又把一个习武少年的轻狂、倔强的秉性展示在读者面前,让读者看了就能初步了解人物的内心世界。
在《陈连升传》中,对人物的性格,作家巧妙地运用外表的描述、对话的言语,让栩栩如生的人物立起来。又比如:陈连升回到工棚的时候,郭小虎正在算账,是准备人到齐了的时候分发工钱。见陈连升回来,郭小虎连忙问:“你上次与陈三喜到金鸡口给每人缝的衣服,买的棉被,还有我去买的棕垫、蓑衣和斗笠,分算到每个人的头上约为五块钱的账目,在这回发放工钱的当口,应该扣下来才是。”陈连升略加思索之后问道:“前一阶段,我们每个人能领到多少工钱?”郭小虎认真地回答说:“除罗汉章之外,我们其他的几个人,每人能领三十五块银元。”一听这话,陈连升一脸惊喜,望着郭小虎哈哈一笑说:“哈咯咋,这么多呀?”郭小虎解释说:“我们每个人的工钱,要比林文章班子上的人多三倍。他们的办法是按件计资,按劳取酬。”陈连升高兴得眉飞色舞,又是哈哈一笑说:“看来这个行当苦是苦点,但的确是个赚钱的买卖。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年,我们就都发财了!”郭小虎也是一脸惊喜地说:“我们兄弟几个都是托你陈连升的福。”陈连升一脸幸福的表情,他慨气地说:“你也莫这么讲!你们大伙儿既然信任我,愿意跟随我的左右,那我也就不能亏待你们!那些开销都不扣各位的工钱了,我掏的已经掏了,还提这些作甚?”郭小虎很是感动,望着陈连升问:“前面的这些开支都归你出了,这吃的肉钱和饭钱总该扣点吧?”陈连升洒脱地挥挥手说:“也别扣了,等大家以后都有了很多银子的时候再说吧。”
通过这段对话,让读者明白了陈连升为什么能在木客中竖立威信的,同时也体现了陈连升的大度和豪气。为后面他之所以能统帅三军奠定了基础。
正是作家的精准把握,让《陈连升传》这部传记文学作品更加丰盈和厚重。
三
作家宋福祥在创作《陈连升传》这部传记文学的时候,充分运用了地方语言来刻画人物的思想性格,从正面和侧面描写,从外貌、语言、动作、神态、心理等展示了文学人物的内心世界。
民族英雄陈连升出生在武陵山区的鹤峰邬阳关,是典型的土家族群居的地区。《陈连升传》在描写人物对话时采用了大量的土家方言,这样,不但增强了作品的地域特色,更渲染了土家民族是一个淳朴、彪悍而充满正义的民族。鲁迅先生说过:“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或许正是作家悟出了这句名言的真谛,才使《陈连升传》更具可读性和价值欣赏性。
《陈连升传》在描述陈连升从小就有远大志向时,作家用了这样一个细节:陈连升瞪了爹爹陈万星一眼说:“您也是一天就只晓得赶仗打猎,打鱼摸虾,您没得爷爷他老人家想得那么深远!”陈万星更来气了,望着儿子陈年升冷冷一笑说:“我说你爷爷把你娇惯坏了你还不认账!你爷爷和你大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想雄霸清江流域,当个大英雄。最后被盘踞三里城的山匪谭大鹏捉了活的,好不容易才把小命捡了回来。他们的梦想没有实现,后来年高懂事后不依你爷爷的摆布,去学堂攻读诗书,准备将来过耕读为本的平凡生活。现在可好!你爷爷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你的身上了。其实说白了,你陈年升就是你爷爷的一个梦境。”陈年升倚在门边听得有些傻眼了,他从来没见过他爹一连串说出这么多话来,就在那儿用一种讥讽的口吻说:“哈咯咋,我的个爹呀!您平时嘴皮子笨,有时候当说几句体面话的时候,却搬起两扇石磨还压不出个屁来。原来你还这么会说话呢!”陈万星眼睛一鼓,正准备冲着儿子陈年升大吼,可朝他那机灵的模样儿一细瞧,脸没绷住,“扑”的一声笑了出来。他一边笑还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你小子硬是逮得没得个腔板儿了,叫你这么日弄你爹的么?”虽然看似是一段简单的方言对话,却隐含着深层的寓意。
“清江水系迁徒至此的陈氏家族,在这里挽草为记搭棚栖居为家,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远近闻名的陈家棚。到了明末清初,陈家棚周围就有了百户烟灶。陈家族人为了相互有个照应,抵御官匪侵扰,猛兽侵害,便把棚挨着棚,亲连着亲。儿男自幼习武,下河能捕鱼,上山能打猎,麻绳子打草鞋,一代传一代;女子刨土种菜,绣花做鞋,织布缝衣。庄稼就在这里种,果木就在这里长。大家有事抱成团,无事连成座,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事小事一声“逮”,粗活细活喊声“撮”,男人女人从不拘礼,开口闭口“擦”先说,只要一声“逮!撮!擦!”敢把官爷拉下马。吃喝拉撒柴和米,油盐酱醋不分家,尊老爱幼是家训,礼义廉耻把家传,男人顶天把地立,女人艰辛把家传”通过这段用方言的描写,展示了陈连升出生地的陈家鹏人民团结向上,虽然不乏有内部矛盾,可一旦受到了外来的侵袭,毫不犹豫地团结一心对付外掠。为传记后半部陈连升率部抵御英军做了良好的铺垫。
在描述山里汉子生活不易时,作家这样写道:有一群骡马驮队正张罗着从东门出城,准备过北佳经施鹤遥去施南府。几个凶狠的骡客正用粗俗的言语训斥着烈犟的牲口,蹄声在城门口踩出杂乱的声响。骡客防起皮鞭狠狠地抽打在牲口的尾部,还粗声大嗓地骂道:“骡子骨头搞贱身,三天不打上灰尘••••”驮队的蹄声和铃声渐渐远去,东门口又恢复了宁静。作家巧妙的引用方言,写出了骡客在谋取生活的过程中发泄情感,并把当时环境下生活的劳动者心理特征展现得无比清晰。
在《陈连升传》这部传记文学作品中,有很多章节、细节的描述,作家都是引用的方言,让作品更接地气,让读者读起来更加亲切。
四
土家族是一个文化底蕴厚重的民族,同时也是一个风俗广博的民族。作家把土家的民俗、民风融入到《陈连升传》中,不但让作品的故事情节在跌宕起伏中没有娇柔做作的形态,而是让出生在土家民族地区的陈连升更具有个性。
譬如土家族信奉“神灵”,在“陈年升”改名为“陈连升”的章节中,作家就有这样的记述:廖百川忙说:“我看过相关的书籍也仔细地测算过了,如果把陈年升的“年”字改成“连”字就好了!”陈富老人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廖百川不晓得要怎么一个改法。那不还是陈连升吗?陈富老人就淡淡一笑说:“你这其中有什么说道?他这名号从出生后洗三的那天打发送子娘娘的时候我就起了,而且已经填上了陈氏家族的族谱,是以世系传承的字排行中的“年”字而起的名!”
廖百川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白颜色的金冈泥,就在阶沿坎的石板上写了“陈连升”三个大字,而在连字的走之之上还少写了一点。陈富老人有些不解,微笑着问道:“为何连字上还少写了一点?”廖百川平静地说:“我是专门少写了一点,如果我所说的这个名号对他有利,或许会有神来之笔帮忙把这一笔点上。”话音刚落,一对白鹤便从河谷间飞来,歇在了棚屋的屋脊之上,闪动着白色的翅膀••••••突然一只白鹤盘旋着绕了一圈,张嘴吐出一粒指头大小的白物来,不偏不歪,正好滴在走之写点的位置。陈富老人眼前一亮,大声惊呼:“哎呀!这可真是神来之笔!”廖百川见状也是一脸惊愕,他没见过世间之事竟有这般蹊跷的机缘。
还有放簲“刹把子”在桃符口清江岸边的工棚里,冥冥之中有人指点陈连升学武艺的经过,醒来后居然和廖大锤所做的梦一模一样。廖大锤的爹在梦中教陈连升三招武艺竟然和廖家祖传的绝招没有一点差异。这让陈连升“心里一怔,觉得这世间之事也真是太奇异了,奇得让人难以置信。”
扎簲放簲,是居住在清江一带的土家族从“猎渔生活”到“拓地稼禾”演变过后的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山里人靠山吃山,于是就有了“伐木、彪口、刹把子、扎簲、放簲”的一系列过程,从事这个过程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被当地人称作“木客”。《陈连升传》中,作家花了大量的章节写扎簲放簲。一是要向读者展示武陵山区生活的土家民族生活的艰辛。在艰苦环境中磨练出来的汉子才是真正的英雄,这大概就是作家的本意。二是放簲有很多讲究: “木客窝里规矩多”,就是因为水上作业奇险无比,水中的情形变幻莫测,流送木材千变万化。木客置身其中便如战士置身沙场,随时都有利剑穿心的凶险。为了安全起见,在所有木客之中就渐渐形成了许多不成文的规矩——早晨起床洗脸的时候不能说“洗脸”,要说“抹面子”;早晨起来梳辫子:不能说“梳辫子”,要说“百丝顺”,寓意“百事顺”;早晨吃饭不能说“吃饭”,要说“撮粉子”等等等等。而这些不成文的规矩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特定的文化。三是通过扎簲放簲岁月的描述,陈连升也一步一步走向成熟。在权利和利益面前,陈连升似“庖丁解牛,游刃有余”。首先是把各条小河里“刹把子”的木客们逐一收复,而后是平定居住在三里城的清江桃符口的水霸。不管是小河里的木客还是清江里的水霸,最终屈服于陈连升,过程虽然曲折艰辛,但结果完美,充分体现了陈连升的胆略和睿智。
作家通过对安详过后清江放簲环境的描写让读者知道了完美背后的过程一定是付出了许多的艰辛与壮烈。“桃符口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多了几份祥和,少了几份凶险与杀气。各路木客来来往往,明显地热闹起来。从景阳河出来的大簰隔三岔五经过桃符口出去。吆喝嘻闹之声常如鸦雀窝里去蛇一般,轻舟往返在清江水面,还时而传来几声清江渔夫或舒心或无奈的哼唱。”
放簲,这种土家民族的劳动方式,既是对民族气节的揭示,还是对土家汉子彪悍、勇猛而不失睿智的展现。为了让读者全面了解这个劳动过程,作家不惜笔墨地作了介绍:“快到头歇过的时候,林文章来叫陈连升到河里去跟他学扎小簰。早已收拾停当的陈连升邀了陈三喜和罗汉章一同来到河岸。只见林文章手脚利索地用首先准备好的鸡火藤,缠绕扎紧了两个三尺直径的藤圈,丢在了浅水里,然后到一码杉树条木中选了一根又粗又大又标直的条木出来做为中心树,树颠朝前,并叫陈三喜和罗汉章帮忙把那根中心树稳在浅水里。接着他又去翻了六根树条木出来,也是树颠朝前,与先前的中心树摆成了一排,并把其间两根最小最短的条木放在了两边。林文章拾起两个藤圈交叉着套在了中心树干上,压扁藤圈向两边伸展,并将两边排列着的三根条木分别插入藤圈之内,用绞藤绞紧。林文章边扎木簰边告诉陈连升他们说:这两个藤圈就叫做尖嘴箍,扎木簰的时候以中心树为轴,左箍右、右箍左。这尖嘴箍必须牢实,可以用鸡火藤扎,但在硬是找不到鸡火藤的时候,也可以用生桐麻匹代替,也可以用腊藤来扎。小簰称之为把子,扎簰的时候,要看水的大小。从石龙河谷到金鸡口,河道之中有很多窄口子,所以每块木簰只能扎七根树。而从金鸡口再到桃符口的时候,水大河道宽,每块木簰就可以扎十一根或十三根。但每块木簰的树都必须是单数,扎簰的方法仍然是先选一根中心树,然后把两边的条木搭配均匀,插进尖嘴箍里平齐绞紧。”
林文章停顿了一下,望了陈连升他们一眼之后接着说:木簰的前面窄后面宽,木簰在水面上的行进速度飞快,尖嘴箍便会越箍越紧。由于树巅在前,树篼在后,整个木簰前轻后重,簰身就会自然抬头,跃水而过。”
通过对木簲绑扎的描述,满足了读者的好奇心,从而抓住了读者的心理。作家的匠心创作,不能不说是一种极致。
《陈连升传》还穿插了土家风情:“赶仗,跳丧,陪十兄弟、十姊妹,土家对歌”等等习俗。可以说,这部传记文学还是一部介绍土家文化的瑰宝。
五
一部好的作品总能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陈连升传》的作家宋福祥通篇运用了环境描写,渲染和烘托气氛, 突出人物形象,从而打动了读者的心,使读者产生愉悦和感染力而励志必须读下去的欲望。
“公元1789年农历八月十五,是一个秋高气爽,万里蓝天的好日子。炽热的阳光照耀着鄂西南这片山地里雄伟壮观的景致,把山的气魄,水的妙韵从山湾河谷间托起,在明朗朗的苍穹之间折射出七彩的光环。时而如移动的虹,时而若流淌的霞,时而展亮开阔,时而幽谷深远••••••奇妙无比的景象,展现的是一幅流动的彩卷,把这个秋日的神韵交汇在了山水间那千古不朽的灵气里。”作家开篇的环境描写就把我们带入了鄂西南那条名曰“山湾河”的地方。从环境上给人一种清新的快感。于是读者迫切需要知道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中即将要发生什么样故事。这就是作家在《陈连升传》每个场景出台之前进行环境描述的初衷。
“站在岸坎上的数百名木客,情不自禁地向陈连升他们挥手。向海山站在岸坎的前沿,挺起胸膛,取出挂在腰间的牛角号,吹了三长声,迎合着林文章拉长的喊声,雄浑的节拍在峡谷间回响,如空竹和鸣••••••只见那块单挂子木簰在向王滩顺正了身子,慢慢驶出了白蛇滩。
陈连升的心境渐渐由陶醉转入了震撼,大山之中的清江,真是一条锦绣画廊,深山峡谷间的清流奔泻而出,孕育着古朴的风情,虽没有古刹成群,却有着无数的风景名胜。船工的号子喊得大山含情,清江的放簰歌撩得浪花飞溅,抚摸着江岸像处女一般静美沉睡的巧夺天工的自然景观。大自然赋予人类太多的馈赠,放眼观之景致千姿百态,均为天然生成,形象逼真。层峦叠嶂簰头望,万壑幽深让你思,森林茂密绿厚重,峭壁千仞亮如镜,云山雾海映朝霞,藤蔓芳草香扑鼻,珍鸟奇兽观山景,神洞奇象生两岸,鱼翔浅底悠哉游,鹰出长空伴簰行,飞瀑高悬透灵气,山水相依成风景……
当大簰绕过泗淌坪,快要进入南潭江的时候,陈连升望着来回奔忙观看水道,跳进舞出搬动招叶,林文章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用嘹亮的山歌调喊道:‘你想搬来你就搬,左右屁股要甩圆,两脚梭步莫踩空,拐弯抹角顾两弦’‘左手压来右手抬,眼看就拢蛤蟆岩;两眼盯住清江水,脑壳挂在裤腰带……’林文章的山歌余音还在峡江间回荡,就听木簰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响声,几下剧烈的颠簸之后,过了蛤蟆石,进入南潭江的滩口。”
除了对生活环境的描写,作家在传记中还同时对工作环境加以描述,让读者读了过后由衷地震撼而产生共鸣:放簲的木客原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于是放簲木客的高大形象瞬间嵌刻在每个读者心里。这也是作家恰到好处地运用描写环境的绝妙之处。
在激烈奋战的沙角炮台前沿阵地上,当陈连升听说远在家乡的儿子写来了信件,并告知家庭一切安好的信息后,或许是对亲人的眷恋震撼了他的情感,在这个章节,作家用了这样的描述:“那是一个极其难忘,也极其难熬的夜晚。沙角炮台后沿,扯旗山半山腰的这座院落,就像一艘停靠在海岸的舰船,在黑夜的海浪中轻轻地飘摇。与爱将们尽了酒兴的三江协副将陈连升,处于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之中,思念的激情在胸中燃烧,飘惚的眼帘前全是康翠莲和展鹏、起鹏活泼的身影。康翠莲的温柔体贴,高雅大方,是他珍藏在心底里的闪光记忆;展鹏、起鹏是他心中的眷念。
然而,战争的阴影又像一团黑灰色的迷雾在他身边笼罩缠绕,扯不开撕不断,时常撩得他心神烦乱。而让他十分伤感的是,就连他的那个打完这一仗之后便告老还乡,带着肖雪珍,带着康翠莲回到邬阳关去共享天伦的愿望也好像变得遥不可期。”从这段描述中,让我们感受到陈连升同样是普通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民族英雄,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应该说,作家宋福祥在《陈连升传》这部传记文学的创作中,恰到好处地把握和拿捏了对环境的描写。使作品的可读性、真实性、艺术性更为浓烈。
六
《陈连升传》的成功,除了陈连升这个民族英雄的人格魅力和民族气节以外,当然少不了一种精神。
作家宋福祥从2004年萌生要写《陈连升传》的时候,对陈连升的相关资料知之甚少,但对陈连升的民族精神和民族气节的钦佩与日俱增,于是励志非要写好这部传记文学,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精神的体现。
2015年3月他第一次到广东虎门,先后到威远炮台、晴远炮台、海战博物馆、鸦片战争博物馆、虎门销烟池遗址和沙角、大角炮台,以一个曾经的军人、现已退役的老兵的视角实地查勘之后,就沿着陈连升将军的足迹重新走了一遍,从施南府到鄂西北保康营,到广西左江镇、去广东连营、增城营,上官涌山,踏浪穿鼻湾、磨刀洋•••••“过中的艰辛与寂寞经常让他感到力不从心,多少回产生了要放弃创作的念头。但是,他一想到170多年以前的陈连升那种为了民族的兴亡而不惜生命的精神,成了他必须坚持的后盾:“再难有陈连升当年那么难吗?我渐渐地走进了陈连升将军的内心,走进了他的生活”(作家语)
无疑,为写好《陈连升传》这部作品,作家宋福祥倾注了不少的心血。用作家自己的话说:“是想用纪念之笔讫求英雄魂归故里。”
作家在《陈连升传》后记中写道:从创作伊始那个日子开始,我进入石龙河谷,出金鸡口到桃符口,沿清江水道到达宜都。我常常坐在金鸡口、桃符口的河岸之上,望着起伏高耸的山影发愣……但水系的灵动,山道的崎岖与艰辛让我受到启迪,就仿佛听到了陈连升放簰的号子,开怀的笑声和悠扬的歌唱;看到了他那矫健的身姿,他的侠肝义胆给我传递着力量,这条河流在我的眼前活灵活现地展露出了当年的木客文化。我开始坚定地认为,陈连升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成了英雄,而是邬阳关大山的磅礴气势和清江水系的惊涛骇浪造就出了这样一位英雄。
在民族英雄的家乡——鹤峰邬阳关提出了“连升精神”的口号,其核心内容当是“自强不息,拼搏进取”。
“逝者如斯”。176年过后再来缅怀陈连升这位伟大的民族英雄,作家宋福祥成功地完成了这一使命:那就是对民族气节的再一次弘扬!
2022年1月16日于清太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