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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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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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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了我的村庄

          一

渐行渐远的村庄在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的时候,我的心也随之愉悦。

记事的年轮,我的村庄分散坐落着二十几户人家,占据了不大不小的五个山头。虽然不算典型的山大人稀,但零零散散盖着茅草和镶嵌大洞小眼墙体的居屋,村庄在我幼小的心灵蒂固了破败的印迹。

翘着尾巴、长着禽类慈祥脸容的大黄狗是陪我时日最多的伴侣。自牙牙学语的时日就跟随着,大抵是受了母亲“大人不在家的时候要照顾好海儿”的训诫,每当父母去田间劳作的时候,大黄狗很忠实地守候在我身边,我好奇地望着大黄狗,大黄狗瞪大眼睛望着我,那眼神分明充斥着不情愿,吓得我“哇哇”大哭的时候,大黄狗便伸出舌头舔着我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我,这时候,我便不再哭啼。时间一长,玩得无聊开始地上爬行的时候,时有重心失衡的时候翻倒在地,跌得“哇哇”大哭,大黄狗便惊慌失措,惶惶地原地打转,最终用嘴在前爪的配合下将我扶起。这细节,是长大后母亲亲口告诉我的。联想大黄狗陪伴儿时的情形,除却感激,却突发奇想:大黄狗又何尝不是想在我拉“粑粑”(小孩的粪便)的时候舔干我屁股上的垃圾而饱餐一顿呢?

渐渐长大,村庄在我心中的雏形也逐一清晰。破败、贫瘠的根基,养育淳朴憨厚的乡亲。

那时候,在乡间小路上行走的不光是年迈的老人、充满生机的壮青年,更多则是活蹦乱跳的少年。沐浴夕阳的孩子们,驱赶着一群群牛羊走在归家的路上,一只只可爱的羔羊和一头头活泼的小牛犊跟在它们母亲后面尽情地撒欢儿。胆大且淘气的孩子坐在牛背上哼着山里的小调,调皮的孩子则用鞭子抽打牛羊,让它们发出委屈的嘶叫。一曲由“歌声、哞哞、咩咩”组合的“牧曲”连同夕阳晚霞的余晖一同撒在弥满乡土气息的小路上。可以说,虽然破败而分散的村庄充满了童稚的快乐。

春天是村庄最美丽的季节。各种花儿含蕊待放,像羞涩的小姑娘;小草从土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望着这个多彩的世界;满山的树木抽出了嫩绿的枝条......

春天是村庄最忙的季节。赶着黄牛忙着犁田春种的父亲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出发,翻过一道山梁来到田间套上爬犁,一干就是一整天,及至天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打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放在父亲的面前,父亲则吩咐我去喂好同样疲惫的那头任劳任怨的黄牛......

村庄是我及我们的儿时乐园。盼望下雪的冬天,那是要在满山积雪的时日里打雪仗。顽皮的小孩总是心有灵犀地聚到一起,分好了“敌我”阵容,一场雪仗在漫天飞雪中开始。最后的结局是满身的湿而回到家中再挨父亲或者母亲的一顿好揍。

虽苦尤乐的童年就这样在村庄里延续及至长大。

          二

村前的小路是通往山外的路径,是承载着很多希望的小路。

终于有一天,我离开了村庄。那一天,我走在乡间小路上,心中酸涩,一步三回头。不远村口的那块大石旁,母亲矗立在高处,目送远离村庄的我;大黄狗摇曳着尾巴,行走蹒跚,显得没些精神。就这样带着复杂的心情,我离开了养育我童年的村庄,只身来到陌生的城市。

穿梭在城市茫茫人海中,是想寻求一份属于自我喜欢且薪资满意的工作。带着事先打印好的简历,走东奔西轮流各种职场,换来的是一次次冷眼和不屑一顾。诸多的打击让我突发奇想,我应该只属于我那厚淳而落瘠的村庄么?是因为我无论在外混得如何都不会遭受如此的冷眼和不屑一顾?

为了生计,哪怕委屈求全而改变自己,终于在不属于我的城市立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上班、宿舍两点一线上重复,一天工作过后拖着疲惫的身心沉沉倒在铝合金做成的床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进入梦乡。很多次,在梦中回到村庄,淳朴的乡人、依然黏人的大黄狗、赶着羊群的小子、哗哗流淌的溪水、鸟语花香的庭院......每次醒来的时候,嘴角垂下一条长长的唾液。我想,村庄也许就是我一生的眷恋。

荏苒的时光,让我在城市的喧嚣中慢慢变老、在来来往往的车流中锤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改变。不经意便跨进了不惑之年,窝居城市的生活有些厌倦,时常想寻觅一片净土,让波动的思绪得以宁静,由是想到了村庄。时隔三十多年的我的村庄,究竟还好吗?

在城市,对村庄的思恋日渐浓郁。一墩墩、一块块的田地阡陌纵横。通往田地的小径旁,狗尾草从土里钻出来,东张西望,像是在欣赏这至美的景色。小径旁,棵棵小草从土地中探出头来,不时开满五颜六色的花点缀着大地。河水清清的,浅浅的,细微的“哗哗”声像是描摹乡村的轻音乐,感染了游荡的鱼儿,它们情不自禁地在河里摆动尾巴,让河底清晰可见砂石微微颤动......

和村庄的静谧比较,城市的热闹成了习惯。仿佛没有人群的地方就不叫城,来往穿梭的车辆才是城市的象征。灯红酒绿永远是城市的主色调。快节奏的生活、忙碌的身影、奢侈的穿着、高档的消费、昂贵的房子、同楼居住而不相识的亲情,在这样的圈子中你才配“城市人”。

或许是“年老怀旧”的情节,或许是“叶落归根”的训诫。总之,村庄就是灵魂,在我心中抹煞不掉。

         三

再回村庄,正是国家精准扶贫政策落实乡村的时候。

因为村庄属于山大人稀,因为村庄大部分人家家庭年收入还没达到贫困户的收入底线,村庄理所当然地属于贫困村。

政府派驻了扶贫工作专班,充分利用村庄山大的优势,把荒废的土地重新打开,种烟、养殖,一个又一个的特色产业发展起来,村庄的小径也修成了公路,并且浇筑成了水泥路面,据说政府投资了好几千万。

驻守村庄的老人,或叔叔、阿姨辈,或祖爷、祖奶辈,目睹村庄的凜变,由衷地感慨还是共产党好。每每和各自晚辈分享的时候,其实内心总想他们重回村庄,毕竟,村庄才是“根”。

陆续回来像我一样漂泊的村人,都是抱着希望夹杂无奈从村庄的小路出行,重回村庄下决心要在村庄扎根守候,于是,一栋栋洋房别墅依山建起,曾经贫瘠潦倒的村庄就这样复活。

物是人非的村庄在我离开三十多年再次拥有,势必许多伤感。大黄狗的模样是早就不记得了。母亲的“凶煞”回忆起来亲切多了,父亲的慈祥也只能在冥冥中感受。倒是被绿树环抱的小院让人如醉如痴。夕阳的余晕透过层层枝叶撒在红砖青瓦的房舍上,抹上一层黄灿灿的颜色,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几只燕子在空中掠过,当最后一缕晚霞隐去的时候,整个村庄暮霭缭绕。矗立在村庄水泥路两边的太阳灯微微闪烁,烘托着村庄宁静的夜。类似我一样的村人都享受在这恬静的气氛中。

黄昏的小河依然那样安逸,血色的夕阳把河水染得通红,在晚风抚摸下,河水荡起无数涟漪,几片落叶在水中悠悠地飘向远方。我想,过来季节的叶子总会陨落,但又何必要再次漂流呢?

越来越浓夜色,月亮就像一面白玉镜子,把光辉洒满村庄。月光下那娇嫩的花儿在静静绽放,浓郁的花香飘动。这份独一无二的寂静中,隐藏着一股独特的乡村气息。

村庄的雨是说来就来的。门前是一块绿油油的菜地,油菜花开的季节,寓示春天已到,绿色的惊艳,让我陶醉在村庄季节的色调中。雨丝细腻、轻柔、无声无息的,从天际来到人间,轻呵着方寸的村庄,摩婆着土地上的生灵万物。这样的微雨,又如何不让人心动?如何不让人凭窗凝目?

复活了我的村庄。当雨丝朦胧挡住我的视线的时候,心里有些高兴而失落:远处的山峦和新建的洋房别墅迷离在若隐若现中,披着神秘的轻纱;在细雨中摇曳的参差的树影,传递着村庄梦幻般的美魅。

也许,村庄历来如此。贫瘠潦倒的曾经是,复活了的村庄还是。它的或痴或嗔,都是诗人笔端难辞的深情。

2024年3月6日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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