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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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阳历的六月十六日，是钟强文母亲的生日。钟强文是忠长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一个月以前，钟强文在安排自己的工作日程的时候，就在记事本上特意的做了这样的记录：六月十六日，我母亲的生日，无论如何必须给自己放假一天，陪陪我辛劳的母亲。年迈的母亲为我操碎了心※※※※※※。钟强文还用红笔在记事本上画了一个醒目的记号。在办公室的台历上，他又用书写笔在六月十六日的台签上草体了一句：我乡下母亲的生日。
就在这一天的早晨，刚到凌晨五点，一曲《我的老妈妈》把钟强文从睡梦中唤醒。这是钟强文特意设置的手机闹钟。妻子许家印翻过身去，喃喃的骂咧：“神经病，这么早还让不让人睡觉的，傻B……”。钟强文刚穿好内衣，回头瞪了一眼头发散乱、睡意朦胧的妻子，摇了摇头：这辈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老婆……。钟强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打开昏暗的台灯，迅速套上衣服，跨出卧室，“砰”地一声，带上了卧室的房门。
钟强文胡乱的洗了一把脸，拿起手机正要拨打司机赵庆祝的电话，妻子许家印穿着睡衣就站在了他的背后。
“钟强文，你什么意思？才当上一个月公安局副局长你就反天了呀，也不想想你这个副局长是怎么当上的”。妻子的牢骚，钟强文没有理会。只是心平气和地说：“许家印，今天是我妈的生日，我想回乡下去看看，局里又这么忙，所以我才设置了闹钟，为的是想早一点儿走，回去多陪陪我的妈呀”。
许家印听了丈夫钟强文一提到他乡下的母亲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你想着你妈，难怪一大清早就不让我睡安稳觉的哟，原来这是有原因的呀，好、好，你去看你妈去吧，最好去了就别回来，就在乡下陪着你的妈”。
许家印的一席话，让钟强文气得脸色铁青，钟强文握紧的拳头恨不得立即揍她一顿。可就几分钟的时间，他本能地慢慢松开了拳头，铁青的脸渐渐的露出了笑容，然后微笑着对许家印说：“家印，你看，今天是我妈的生日，老人家今天六十五岁，一个人在乡下也挺不容易的。”钟强文这么一说，许家印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上了一趟卫生间，转身回到了卧室。
钟强文看到妻子将卧室的门关紧后，他低声切齿地自言自语：“三八”!
钟强文知道，自己这个副局长刚升上来不到一个月，而且他这个副局长的位置是好多人都盯着的。要不是他的岳父许文林是现任的荆州市政法委书记，他是绝对没戏的。
钟强文倒上一杯开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准备拿起手机给司机赵庆祝打电话，手机却想起了那首《我的老妈妈》的歌。这也是他特意设置的手机铃声。
钟强文一看电话号码，是110指挥中心打过来的：“喂，我是钟强文。”
“钟局，刚接到报警，大冶镇发生一起命案，死者女性，三十二岁，其余不详。”
命案，又是命案。钟强文本能的反应，他立即想到一年以前在忠长县如家宾馆的210房间卫生间自杀的案件，那起案件还是他当刑警队长的时候发生的。被忠长县公安局定为：“1.15”杀人案。说实在的，“1.15”的结案钟强文是有想法的，许多线索推断长发集团的财务部长叶祥龙应该是他杀，可一直没有找到过硬的证据支撑，眼看上级规定的结案时间紧逼，最终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许文林主持召开案情会，“1.15”案件由于没有过硬的他杀证据，就认定为“叶祥龙贪污巨款畏罪自杀”。“1.15”案就这样结案。由于在规定的期限内破案有功，许文林升任为荆州市政法委书记，钟强文提升忠长县公安局副局长，主管刑侦工作。
新一起命案就在钟强文上任不到一个月又发生了，钟强文感到了压力很大。他没有懈怠，马上拨通了刑警大队的电话：“喂，是张队吗，我是钟强文，大冶镇发生了一起命案，迅速组织警力，十分钟出发，我马上就到”。雷厉风行的作风是钟强文的习惯。
自从踏入公安系统以来，钟强文就以“敬业、认真、吃苦”著称，在忠长县公安系统小有名气，不然他也不能从乡镇派出所的一位普通民警一下就被调入县公安局刑警大队。
钟强文今天又回不去了，他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向母亲道歉：对不起了，老妈，今天您的生日我回不去了，强文祝您健康长寿。
二
刑警大队长张文昌带领刑侦人员刚赶到大冶镇，还没有步入作案现场，钟强文也到了。大冶镇派出所所长胡长江简单的将情况作了汇报：“死者名叫杜文娟，三十二岁，系野风集团财务室出纳，昨夜值夜班，被人掐住脖子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一点左右，犯罪嫌疑人作案后从财务室大门出逃，财务室及周边所有监控被破坏，没有监控资料......”
钟强文一边听胡所长汇报，一边走进杀人现场，野风集团财务室被群众围得水泄不通，围观的人群占据了大冶镇的主要交通要道，交通处于瘫痪状态。钟强文刚刚走进杀人现场，又折转身安排胡所长：“迅速疏散人群，确保交通正常运转，最最主要的是确保安全、确保稳定。”
钟强文刚说完，围观的人群就有人起哄：你们公安局是吃苕的，一年前的命案到现在没有破，最后只能定为自杀，现今又出现一起杀人案，谁知道公安局能不能破......
随着起哄声，围观的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潮涌的人群已经越过杀人现场的警戒线。钟强文忙从随行人员手中拿过电喇叭：“同志们，父老乡亲们，我是主管刑侦的忠长县公安局副局长钟强文，今天凌晨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们正在抓紧现场取证，希望父老乡亲们配合一下，我们会尽快侦破此案，给死难者、死难者家属以及忠长县五十万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请围观的人群配合派出所的工作，迅速疏散，以免造成车辆堵塞，造成不必要的安全事故，拜托大家了。”钟强文的一席话，终于让人群的骚乱慢慢平静，拥堵的街道也在疏散了，长长的车队在缓缓的蠕动。
时间过了两个小时，刑侦技术人员现场取完了证据。回到县局，钟强文带着张文昌来到局长办公室，将现场的情况给局长作了详细汇报，然后共同商定了下一步的侦破方向，并决定成立专案组。由局长担任组长，钟强文任常务副组长。这起案件定名为“6.16”杀人案。并将案情迅速写成报告分别汇报给了市公安局、忠长县委。
“6.16”专案组办公室就设在大冶镇派出所。汇报完毕后钟强文和张文昌迅速赶到大冶镇，组织召开“6.16”案情分析会。并传达了局党组的决议，要求迅速侦破此案，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刑警大队长张文昌把现场侦查的情况作了汇报分析：“从现场侦查的情况分析，死者是被人掐住脖子后窒息死亡的，死者杜文娟系野风集团财务室出纳，6月16日晚上值班，凶手不是破门而入。第一：说明凶手与死者是熟人，凶手进入野风集团财务室时，周边及财务室所有的监控探头被破坏，说明凶手对野风集团很熟悉，并且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第二：凶手进入财务室只是敲烂了保险柜，并没有打开保险柜，也没有盗走保险柜的现金，说明凶手不是奔着钱物去的；第三：从死者被掐的痕迹来看，凶手是从背后乘死者不注意的时候下手的，并且有挣扎的痕迹，说明死者与凶手搏斗过；第四：死者穿着睡衣，没有戴乳罩，可以设想一下，凶手应该与死者有过暖昧关系，但没有发生过性关系，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调查的证据，说明凶手和死者的关系非同一般。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起有准备、有预谋的杀人案件。”
办案人员听了张昌文的案情分析后，又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和说明。
钟强文听了大家的发言后说：“同志们的分析都很有道理，接下来就是要找到有力的证据。6.16案件下一步的突破口我觉得，一是要了解杜文娟生前的生活情况，查查杜文娟生前和那些人关系要好，重点是查和那些男人关系密切，有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二是从野风集团内部调查，看看有没有内部人员作案的嫌疑，重点是查设备管理这方面的人员以及熟悉监控设施的人员，电脑操作人员。总之要不惜一切手段找到突破口。”
案情分析会一直开到第二天凌晨一点多。钟强文走出会场，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乡下的母亲打个电话。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他想，母亲应该是睡着了。
三
钟强文出生在忠长县最偏远的一个叫石头村的乡下村子里。全村500多口人，算是最偏远、也是最大的村庄了。石头村以土地贫瘠，土少石头多而著名，全村人平耕地不足两分田。大部分村民都靠外出务工养家糊口。钟强文的父亲钟友军也不例外，就在钟强文刚刚出生时候，也正是石头村闹饥荒的年代，不少村民都外出乞讨。钟友军一家六口人，父母年迈，一家人的生活就特别的困难了。钟友军多么想儿子今后走出石头村，于是就给儿子取了一个“钟强文”的名字，是想儿子今后有出息而且能够辉煌，走出山门过上能够吃饱穿暖的日子。钟强文也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自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刻苦用功，学习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父亲为了让全家人能吃上饭，更重要的是为了儿子能交上学杂费，主动向大队申请出去务工到县上的唯一煤矿去挖煤拉煤。为的就是多挣一点工分，能多挣点粮食让全家人吃饱。可就在钟强文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工作的煤窑坍塌，父亲被埋在的井下，从此离开了人世。那时候，钟强文才10岁，煤矿给钟友军家庭补偿了500公斤粮食，一年的工分（折合人民币800多元）。
也就是在那一年，石头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为了不让儿子失学，钟强文的母亲起早贪黑的忙碌，还抽空到镇上打打零工。五年的时间，钟强文本来就瘦弱的母亲的身体累垮了。好歹是钟强文初中毕业以后顺利的考上了省警察学校。
回想经历的过程，钟强文沉默了，他掏出香烟点燃一支，猛吸一口，仰望窗外，对着天空吐出一串烟圈。他想，母亲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就在他读中专的三年间，爷爷、奶奶都相继去世，安埋的时候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钟强文突然有点恨妻子许家印了，为什么就不能去乡下看看年迈的母亲？他握紧双拳，对着窗缘狠狠的锤了几拳头，算是发泄了心中的怨气。谁叫他出身卑微，却非要娶富家人家的千金，何况岳父就是自己的老领导，现在的市政法委书记呢。
钟强文拿起手机，拨通司机赵庆祝的电话：“庆祝吗，马上回局里我要出去一趟。”然后拎着手包走出了办公楼。
四
“6.16”案件侦破办公室，刑警大队队长张文昌正在汇总各路外调人员的汇报情况。钟强文推开办公室的门，把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坐到张文昌的对面，正要问及外调的情况，张文昌站起身，给钟强文倒了一杯水，说：“钟局，各路外出调查的人员按照上次开会布置的思路，都已经回来了，我正在汇总情况，准备汇总完了给你汇报呢”。
钟强文接过水杯，说：“正好，我们一起听听汇报吧”。说完端着水杯走向案件分析会议室。张文昌立即打电话通知各外调小组迅速来会议室开会。五分钟后，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员全部到了会议室。
负责外调死者杜文娟的民警汇报:“杜文娟现年三十二岁，忠长县萍乡武村人，初中毕业，曾在长发集团实验室做过化验员，后来调到集团办公室任副主任，再后来协助财务工作，做材料会计。在长发集团工作期间，生活作风不检点，据传闻刚开始和主管行政的集团副总经理许文斌有暖昧关系，不知什么原因，后来又和集团财务部长叶祥龙勾搭上了，后来就被调到财务室工作了。长发集团改制后就随着下岗工人再就业一起被安排到野风集团工作。刚开始进入集团是主管野风集团监控系统，后来调整到财务室工作。三年前结婚，婚后和丈夫关系一直不好，经常为琐事争吵，于2001年离婚”。听完侦查员的汇报，钟强文马上意识到，这与他经手过的忠长县长发集团会计叶祥龙被杀案有没有什么关联呢？一团雾水，这想法瞬间在他的脑海中就消失了。但他明白，外调民警所说的杜文娟的两个情人，一个是许文斌，是他岳父许文林的弟弟；另外一个是1.15案件中的当事人叶祥龙。
另外一组负责野风集团内部调查的侦查员汇报：“野风集团内部监控系统于1995年初步设想安装，但由于当时需要的投入很大，而且没有技术人员，随后这设想在当年被搁置。1996年，野风集团领导找到了主管副县长徐斌，要求实施此项目，因为当时野风集团承担着忠长县五分之一的财税纳税任务，而且县里面要求解决长发集团改制后的部分下岗工人的安置问题，县里也明确表态，优先给予项目资金的扶持。1996年4月，忠长县财政局给野风集团下拨了监控设备采购及系统监控投入资金500万元，杜文娟作为培训的技术人员进入了野风集团。后来由于野风集团监控系统升级，又培训了两名技术人员，一个叫王兰，一个叫张云鹏。据野风集团内部人员反应，杜文娟婚后与丈夫刘大勇闹矛盾，好像是杜文娟婚后还在经常与别的男人约会，具体什么人不详，丈夫刘大勇离婚后去广州打工至今未归。”
“案发前三天，野风集团的监控系统因雷击主机损坏导致监控系统瘫痪。王兰去外地采购设备没有回来，张云鹏一个星期前带着家人出去旅游去了也没有回来，两个人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6.16”案一下陷入了僵局。听完了汇报，大队长张文昌蹙了一下眉头，然后双手抱头，思索了一会儿，这是他的习惯：大凡案件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总是要这样思索问题。张文昌是一个老刑警了，干刑警二十多年一直没有扶正。自从和钟强文搭班以后，两人配合默契，搭班五年，侦办了不少大案。可就在一年前，长发集团财务部长厕所被杀案，现场迹象表明这是一起他杀案，但后来一直找不到他杀的证据，就草草的结了案，结论是叶祥龙贪污公款2000多万元，畏罪自杀。这个结案报告是钟强文起草的，经公安局党委集体研究决定后上报县委、市公安局，省公安厅结案。结案后，县政法系统召开了一次表彰会，钟强文、张文昌等十多位参加破案人员都给予了不同程度的表彰和奖励。
“1.15”案结案后，钟强文升任忠长县公安局副局长，张文昌升任忠长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
大约过了十分钟，张文昌突然站起来，走到刑警队大案办公室，打开电脑，查了一年前长发集团财务部长叶祥龙案的记录，张文昌仔细查看了询问笔录，然后回到钟强文的对面，说：“钟局，6.16案我预感与一年前的1.15案有些关联，你想想哈，杜文娟曾在长发集团工作过，并且做过材料会计，而且与叶祥龙曾经有过暧昧关系，后来到了野风集团，结婚后，两人关系不好，闹矛盾的主要原因又是杜文娟经常与别的男人幽会，这中间的关系复杂，加上从叶祥龙死亡的现场看，其手法也是先从背后掐住脖子，致使窒息，然后布置了一个上吊自杀的假象。”
钟强文知道，凭刑侦能力和刑侦经验，张文昌绝对是高于自己的。但张昌文的倔劲在局里是出了名的，不受领导待见，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钟强文刚从警校毕业分配到乡下派出所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被侦办案件的张文昌发现这小子刻苦，脑子灵活，于是就向局里申请，将他调到了刑警队。那时候，张文昌就是刑警队副队长。从那以后，钟强文就成了张文昌的徒弟，师徒两人就配合得很默契，加上钟强文是警校毕业生，后来升任成了刑警队长，可张文昌依然还是副队长，同事们为他报不平的时候，他总是说，徒弟比师傅强，师傅更高兴呀。
他总是默默支持徒弟的工作，这一点，钟强文心里特明白并心存感激。
听了张文昌对案情的分析，钟强文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毕竟“1.15”案是他当刑警队长时侦办的，尽管结案时疑点重重，但因为没有找到强有力的“他杀”证据，县里、局里的领导多次催促这起案件该结案的时候必须结案，钟强文不傻，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1.15”案的结案，钟强文背负着惭愧，但他却无能为力。
“张队，1.15案是按局里的意思结案的，凭良心来说，这起案件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你刚才对案情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下一步对案情的侦破，你先拿出一个方案或者是思路的书面材料交给我，我向局党委和县里汇报一下了再实施”。
钟强文的话让张文昌有些失望，这哪是他以前的做派呀。但反过来一想，他现在毕竟是副局长了，什么事都要讲究组织原则，超越了原则就会众叛亲离，这就是官场上的政治生态。张文昌不怪钟强文。
五
钟强文在公安局和“6.16”案指挥部来回奔波，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家了。
一大清早，母亲从乡下打来电话：“强文呀，这段时间很忙吧，我看见你给我的电话了，我怕你忙，就没有打给你，在外面自己要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哟”。
听了母亲的话，钟强文感觉一股暖流遍布全身，还是有母亲好呀。总是在关心儿子的生活安危，可身为儿子的他究竟为年迈的母亲做了些什么呢。想到这了，钟强文的眼圈潮湿了，他接着电话不知说什么好。“强文，你在听吗，如果你忙的话，我就挂了呀”。钟强文马上清醒了过来：“妈，我在听呢，妈，实在是对不起哈，您生日那天我本来要回来的，不巧大冶镇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耽误了没有回来成，您不会怪我吧。”
“看你说的，妈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吗，知道你很忙，不就是过个生日吗，妈快一辈子了，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过什么生日。”
“妈，您老自己照顾好自己，等忙完了这阵，我就回去看你哈。”
“强文，你忙你的，别惦记着妈，妈走过来了六十多岁了，不都一直挺好的吗。我看过电视了，说死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吧，怪可怜的，一定要查出凶手，千万别让人家的家庭受委屈。另外，加印还好吗，早点要个孩子，妈还能活几年，身子骨也硬朗，还可以帮忙带带孙子。”
听了母亲的话，钟强文哽咽了，他想，这就是伟大的母爱吗，作为儿子，他没有尽到孝道，却时时刻刻被年迈的母亲呵护着；作为儿媳，许家印从不关心乡下的母亲，可母亲却每次关心她还不领情。钟强文不知怎么和母亲说好。母亲又说：“强文呀，在外面要多注意身体，回家要对加印好点，你从农村出去能找到一个城里的媳妇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加印脾气大一点，你就多担待一点好不，别和他计较。再说，她一个富家小姐能嫁给你，也真是委屈她了。你忙的话，妈就挂电话了哈。”
刚挂了母亲的电话，许家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钟强文，你现在是局长了哈，升官了哈，就可以不顾家了哈，刚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在通话中，不会是在和哪个小三说痴心话吧”。
“许家印，对不起，我刚才在和我妈打电话可能你打电话的时候占线。这几天6.16杀人案太忙了，没有顾得上回家，对不起呀。”
“哟、哟、哟，钟强文，你出息了哈，刚当上局长就是不一样了哈，出了个命案就可以不回家了呀，以前长发集团的杀人案是你经办的，最后还不是就这样不了了之。”
许家印的一番话让钟强文很愤概，这就是所谓的城里人吗，可以草菅人命，没有一丝人性？可转念一想，这5.15案件就是他侦办的呀，如果说真是草菅人命的话那他本人就是罪魁祸首。钟强文很矛盾，但他毕竟不是刚出道时候的毛头小伙了，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愤对许家印说：“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我今晚回家好不好？”
钟强文挂掉电话又拨通了刑警队长张文昌的电话：“张队吗，马上通知参加办案的人员迅速到会议室开会，十分钟后正式开始”。钟强文又回到了他当刑警大队长的时候了，雷厉风行。
在“6.16”案指挥部会议室，钟强文很严肃的说：“6.16杀人案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下面就请张文昌同志对案情作进一步的剖析”。
张文昌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后走到会议室前面的案台上，用粉笔在黑板上写着杜文娟、许文斌、野风集团、刘大勇的字样，用箭头画出了相关的关联，然后回到他的座位前，庄重的说：“从我们外调的人员汇总来看，6.16杀人案不单纯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可能牵连到一年前的长发集团1.15叶祥龙被杀案”。张文昌还没有说完，办案人员就议论开了：“1.15案件不是早就结案了吗？”
“还别说，1.15案件属实到现在还有好多谜团没有解开，说结案就结案了，不知道领导们都是咋想的。”
“快别说了，1.15案就是钟局负责侦办的，钟局不是在这里吗”？
.......
会场上的议论声音虽然不大，但钟强文却听得明明白白。老实说，当初这个结案报告是他违心做的。当时的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许文林是他的岳父，一再要求说这是县委集体研究的意见，钟强文也只好按照领导的意图来办。
“哎哎哎，别吵了”张文昌用笔在桌子上轻轻的敲了敲说：“刚才我在黑板上画出了相关人员之间的关联，从作案手法上，1.15案与6.16案是一模一样的，这难道是一种巧合？我们不妨大胆的设想一下。放开脑筋的想一想，这两个案件肯定是有关联的，如果有关联，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案件了，也许隐藏着复杂的内情，杜文娟就有可能是危及到某些人的利益而被杀人灭口......”
自从早晨钟强文接到母亲的电话以后，他的心很沉重，他扪心自问，1.15案这样结案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对得起年迈的母亲对自己的希望吗？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良心是不是被狗给吃掉了。
这次的6.16杀人案与一年前发生1.15案作案手法惊人的相似，他意识到这两起案件是有很多联系的。钟强文作了强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下了决心，不管有多大压力和阻力，他都要一查到底。
“6.16”专案组所有成员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钟强文静静地听同志们的发言，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钟强文大声说道：“同志们，静一静，下面我来说几句，从目前6.16杀人案的侦办情况来看，被害人杜文娟在长发集团工作期间，与集团财务部长叶祥龙有着情人关系，并且是集团的材料会计，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杜文娟知道一些长发集团的财务开支情况，后来到野风集团工作期间，她首先是监控系统的技术员，后来才做财务工作的。在被害的前三天，野风集团的监控系统失灵，虽然说是雷击了，但据了解，监控设施的避雷装置应该是在良好的情况下运行的，这难道也是一种巧合？再者，凶手进入杀人现场不是破门进入而是正常出入，说明凶手和死者的关系很不一般。凶手进入财务室没有盗走现金，也没有和杜文娟发生性关系，是窃财？还是窃色？无法说明。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蓄意谋杀。死者生前没有仇人，虽说生活作风不检点，也不至于被杀吧；再有的就是1.15杀人案的确有很多疑点让人困惑，但当时正值国企改制，一个国有企业的财务老总被杀，让人联想很多,但我们却在短时间也没有拿出确凿的他杀证据，这起案子的政治影响特别大，县委政府又要急于结案，这可以理解。但作为公安干警,我们是一种失职，昧了自己的良知。作为当时这起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在这里我给大家表个态，6.16案如果与1.15案调查真有牵连，可以向县委、市公安局、省公安厅请示并案侦查，查出问题不管涉及到谁绝不手软。大不了我这个公安局副局长不干了，也要来个鱼死网破。”
钟强文的讲话立刻博得了阵阵掌声。张文昌激动得伸出大拇指：钟局，好样！又像是在说：这才是我的徒弟！
钟强文接着说：“6.16案件的侦破基调已定，侦查方向也明确了，下一步就请张队长拟定一个具体的侦破方案，我要向市公安局、省公安厅汇报。在这里，我强调两点：第一，6.16案件侦查领导小组一共才六个人，我们要本着对社会负责、对死者负责、对死者家属负责的态度，要对得起我们的这身警服和我们头上的警徽；第二，所有参侦人员对我们拟定的侦破方案要绝对保密，这起案件可能涉及到很多人，也有可能涉及到腐败等职务犯罪，必要的时候可以和检察院联合办案。”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一点半，钟强文开完会走出会议室，驱车回到了县城，他想，是要回一趟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