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水边,绿波悠悠。树阴下,青叶弄起的涟漪环绕在湿润的空气之中,兄弟俩并排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望着眼前的河面,默然相对,各自想着心事。
小时,家里贫穷,每天是稀米粥加青菜的日子,斑驳的老墙上是兄弟俩数着过的日子,兄外浪形骇,弟胆小谨慎,兄慷慨,弟聪明,在日益飘过的坎坷岁月来,兄是弟的依托,是哆嗦着的浮萍生涯里 的暖舟。在父母捉襟见肘的日子里,经常会因谁多吃了一块肉而遭来一顿辱骂,随之扫帚似一阵风从哥的耳旁掠过,重重落在黝黑的脊背上,这一切,构成了兄弟俩最残破的记忆,他们的童年充满苦涩。
日子像荡着秋千往前推进,转眼兄弟俩已长大成人,弟考上了远方的大学,兄也亦背起行囊走向他乡,在人生的分岔开 ,兄的眼神充斥着迷离,也充满着意志。弟弟望着哥哥,眼神清澈,这在即的分离让他的情绪在爱与痛的海洋里翻腾,兄叹了口气,悠悠地说,让我们就此别过吧,生活在左,生命在右,我向左,你向右,在未来相见。
弟无语哽咽,哥执手泪流。
河面上两只野鸭扑楞着翅膀,高傲地仰起头颅望向各自的远方,一激灵,已不见了踪影。
弟是天空的星,一颗北方发亮的星,他要去做星星要做的事,让自己发光,不管路于何方,弟弟的心中都有两种声音,琴瑟相和。
黑夜来临,带着边边角角或蓝或灰的记忆,弟选择出发,在家人眼中,弟弟因有了学识的行囊而充满了光环。这光环,足以照亮家庭曾经沉于夜空的黑暗,这光环,也让弟弟在生活中自鸣得意,弟的生活充满了绿色。在杜鹃花盛开的春天,在杨柳以优雅的姿态行使着春的权利之时,弟以一种美学家的思想方式迎来自己如春天般的恋人和工作。生活在生命中尽情灿烂,在灿烂中开出繁花,仰望日月星辰,弟的眼眸因多了些诗意而微微的泛出蓝色光宇。
弟的工作是大学教师,大学校园是弟精神的伊甸园,每日闲庭碎步于校园的鹅卵石小径,在白云悠悠之上飘浮着一个旅行家的遐想,诗,书,酒,画,这如梦的泡沫告诉自己这就是生命本该有的模样,是近似于完美的生。
他似乎忘却了那个童年,忘却了那个左撇子向左的兄弟,忘却了那个左左右右,右右左左,欢喜与悲伤交替的岔口,在袅袅茶烟中,他写信给远方的兄,在信中他这样写道:生活曾给了我忧伤,但我学会了遗忘,现在我用它来衡量现在幸福的尺度,我觉得自己像极了旅行家,在美的世界里意欲我的人生。
在向左的也许不知名的一个角落里,哥很快地给弟弟回了信:恭喜你已获得了生命中想要的绿色通行证,并以你的光环照亮了整个家族。但我,我的生活角色,我似乎觉得自己现在仍是个生命的跋涉者,自从我们分开以后,我的生活不得不说是灰色的,是不入流的,每天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中,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在同一片天空下冷眼观察着光鲜亮丽或蝇营狗苟叫做人的东西。生活真是一只老鼠总是藏头畏尾,汗流浃背,也只有在夜里,在租来的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生活的希望才能悉悉索索地响,在夜的呼噜声里大口大口地喘息。
在那些迷茫过的岁月里,我曾经试着找到自己的位置,为了生活,我没命地奔波,嗷嗷待哺的口袋已脏腻不堪,我试着倒卖过各种盗版产品,在警察局没日没夜地蹲过,反思过,也痛苦过,纠结过。过着一贫如洗的日子仍旧不服命运的安排,在大海巨浪的尖端却仍旧做一名顽强的舵手,我本该沉入水底,但我不会放弃我的梦,谁让我是一个人呢!
上帝可怜了困境中的我,使我终于有了一份自己的工作,我听从命运的召唤,安心做了一名机器修理人员,修理的是机器,修正的也是我那失落的人格。曾经多少次的面对轰隆隆的机器声,时代剧烈变革的大潮也同样席卷着每一颗像我一样不甘平庸的心。下班后,躺在简陋的廉租房内,蒙头大睡的是我,灵魂游荡在昏暗路灯下的也是我,仿佛那才是一个满意的自己。
今天,就是今天,我差点就要与这个世界告别,机器在高速运转产生的热动能推动下,喷出了聚热的岩浆,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闪电,而我,就在这闪电的不远处,我的手臂被岩浆灼伤,我的生命也就在那一刻被宣布还活着,一眼千年之间,我也明白了之前苦难的全部意义,学会了在苦难中原谅苦难,也获得了后半生延续的意义,我的生在这场灾难中开出了花,勇敢,正直,良善。我将重新诠释我之前的人生:苦痛是生活必经的历程,也是通往真正幸福必经的心程,我庆幸自己从蝼蚁成为了合格的人。
人生就是,悲与喜在不断相互打气,所谓喜剧,不过是悲剧泪水的催化剂;所谓悲剧,究是喜剧精神的凝固剂。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
再见面时,俩兄弟喜极而泣,只是,弟的眼眸仍是蔚蓝而喜悦,兄的眼眸里却是忧郁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