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辉腾
网站用户
1976年出生的我
离饥饿越来越远
饥饿，像一场梦，悄悄地
小时候
我饿的时候往家里跑
进门第一句就喊：
妈，我饿
这不夹杂半点虚假的天真
油然而生
她往往被我问住
她只是摇头
小心翼翼地打开锅
往往只有三四根两指大的红薯
它们紧紧挨在一起
就像我们兄弟姐一样
她习惯地摸摸我的头
给我一根
告诉我剩下的给哥和姐
我默默点头
像看到夜空的星星，闪烁着
我害怕吃了就没有了
在夜里，我爱听妈妈讲故事
关于她的故事
她说，她很小她爸就过世了
与饥饿有关
她说，她是她大哥拉扯大
生怕她挨饿把她嫁山里
山里有田有地有希望
……
她说之前的并不算什么
后来她生下大姐，出生就发烧
几天都不退
打针，吃药
不见好转
后来无钱给她医治
只能以米汤喂养度过
最后落成残疾
三年后，大哥来临
家里增加一名男丁
全家上下喜气洋洋
可犯愁的事又来了
粮食缺乏，更难了
……
她最盼望春天
春天百花齐放
春天属于万物生长的季节
山上小竹笋出来了
山上木头菜吐芽了
山上蕨菜长嫩芽了
山上青藤长叶子了
从未听见过的名字
她讲得总是那么亲切
她说春天里可挖可采
可煮可做粉做饼可充饥
可她讲到末后
总会皱眉头，说一句
可苦了
她说苦涩，比饥饿强
她说再苦，日子也得往前走
夏天来临
青黄不接的季节
山上的“宝贝”，已过了可挖可采的时节
田地耕种的谷物尚未成熟
家里的储粮，点数着过日子
她说饿的时候，拿萝卜干喝凉开水
咬一小口，喝一大口
肚子里打滚的响声
直接秋天
她说秋天。最有魅力
是最硬朗的季节
放弃了很多上山采集的理由
围绕稻田稻谷转
这毕竟是主粮
每株苗上有一弯短短的稻子
三十粒或四十粒不等
很少超过五十粒
它有一个名字叫：双贵
在收割稻谷时
先选颗粒多的那稻子，用镰刀割下，
放进蓝子，晒干做来年的种子
由于自留种子的水稻产量低
一家人耕种收获
一年四季
一日三餐
还是管不过来
她说有一天。忘了某年某月某日
有一个叫“杂优”的水稻种子替代了“双贵”。
村里人半信半疑。种自留的“双贵”
她说我爸斗胆买了杂优的种子
那年七月，丰收在田野上
有人在点数水稻的粒籽
有人在高呼150粒，超过原来3倍
有人在擦眼泪露出笑意
有人在长叹还要饿一季
……
各种表情
都是积极的
都是从饥饿里蹦出来的
她说讲述大半生
那些苦难擦身而过
她热泪满眶，感谢
好日子到来
她反复说杂优让人
离开了饥饿
后来我找到“杂优”的来由
它的故乡来自祖国
它的成果来自袁隆平
我前一代人说脱离饥饿来于它
我脱离饥饿来于它
我后一代人脱离饥饿也来于它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又怎能忘记呢
像它不能忘记它的养育之恩
袁隆平，您是杂交水稻之父
解决了世界的温饱
如今，您驾鹤而去
水稻茁壮成长
农民们安居乐业
您在稻花香王国里，写下天堂与人间
饥饿不再
2021-6-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