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铁床
我们在去寻找地皮的山坡上,发现了一张床,一张铁床,一张单人铁床。可能是街坊邻居扔的,也可能是租房子的房客扔的。因为从前年开始,这里修铁路来了很多工人,租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户只剩老两口的人家里。
床已经锈迹斑斑,除了一副铁铸的框架还有一块木板,床上空荡荡。床板靠近床头位置的木头已经发黑,腐烂,断裂,从断裂处长出一些菌类,白色的是蘑菇,黑色的是木耳,有点像大自然插在它头上的花朵。
床裸露着身体无精打采的斜躺在一片草地上,草长的很茂盛。因为昨天晚上刚下过雨,草上还挂着露珠,就像绿色的盘子里托着一颗颗珍珠,我走过去,那些珍珠迫不及待跳到我的脚背上,凉嗖嗖的。一些草已经超过床的高度,所以远远的看,如果恰好有一阵风吹过,床就像一艘船荡漾在碧波上。
他已经丢下我走向草的深处,我也不想跟过去,我打算在床的四周寻觅一番,也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然后我在草丛里发现了一些不明动物的粪便,黑乎乎的像一个个山药蛋,也许是兔子或者山羊或者其他小动物的粪便,但是不是老鼠的粪便,因为老鼠的粪便我很熟悉,黑瘦黑瘦的只有一粒米那么大。然后我还发现一朵黄色的小花,一朵小的蒲公英的花,花瓣已经有些残缺,在床腿的位置。我用指尖碰一下它,算是打个招呼,然后把它摘下来,夹在床板的断裂处,这样光秃秃的床板就没有那么孤单。一朵花,一朵黄色的算不上太美的,还有些残缺的野花被我摘下来,放在床的缝隙里,我觉得这是它们俩的意愿,我只是帮它们完成了愿望。
当我做完这些他还没有回来,我听到他在远处兴奋的喊:这里好多地皮啊!你来不来?我看不到他的人,只听到他的声音,我也大声的喊:不来!我觉得这样大声说话真是痛快,有一些频率在风里,在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空气里震动,但是他已经沉默下来,我有些意犹未尽。
我低下头扶着锈迹斑斑的床沿,几乎是半蹲半跪着往床空里张望,会不会有一只小兔子?或者一条蛇?或者一块有花纹的石头?很多年前,我曾经在这个山坡上捡到过一块石头,一块与众不同的石头,结果被我送给了一个我暗暗喜欢的男生,虽然现在我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
床空里除了草,除了一些正在努力生长的草,还有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湿漉漉的味道,什么都没有。我站起来朝他走过去的方向看了两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他,我决定不等他一个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