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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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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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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自己的恐惧里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谁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尼采

现在,你焦急地行进在无垠的沙漠里。

斜阳暮色里,沙子与沙子在你的脚下无际涯的漫漶,像絮絮叨叨的话语,像缠绵不断的牵扯。金黄色的沙子,可以掩埋一切,包括你的脚踝,你的肉体,你的思想。现在你深陷漠野里,渺小的如一只蚂蚁,翻过一座沙丘,又是一座沙丘,无尽头你开始有些绝望了。

这一刻,你的大脑像一座深渊,而肉体犹如站立在深渊边,那深不见底,那幽暗的深处,仿佛有一只手,在拉拽你,你无比的恐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入深渊。脑海不断冒出让你无比胆寒的想法。这想法一个接着一个,你无助了。这茫茫漠野,无人烟,无歇息地,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觉得自己的步履蹒跚,迈不开去。

天会越来越天边的那轮红日,此刻紧紧咬紧地平线,显得有些虚幻的大,路会越来越难走。其实,脚下的路是不能叫作路的,只是你一个人在上面磕磕绊绊地走着,只是满野的黄沙,像无数的虫子,咬嗜着一个人的耐心。夕光如金子,洒在沙地上,一波一波地,在风里荡漾开来。阴影慢移,留恋似的从一座沙丘移向另一座沙丘,缓慢而不易觉察,不经意间,已经跑远。一座山丘与另一座沙丘相连,沙丘并不高,只要努一口气,就可以跑上去事实上,沙子像一只只手,牵扯着你,怎么也跑不起来。如果此刻你是一个观赏风景的人,这里应该是不错的,应该让你打开镜头,拍摄下大自然这绝妙的美景,夕光照耀的沙丘,像金子一样闪着光亮,一座一座黄金的山丘,连绵起伏,这纯粹的黄,干净的黄,该是多么的耀眼,而这一刻,你已经没有先前的心境了。你像一粒沙子,会很快被一群沙子裹挟,包围,覆埋但你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改变现状。这一刻,感觉时间像流水一样,快速地流走,而我多么渴望时间能够停下来,让那颗夕阳长久地挂在西天边,这样,我就有更充足的时间,去找到栖息之地。

我知道,无风的时候,在温暖的阳光下,这无数的沙粒,像一个个温暖的怀抱,柔软摩挲着你的肌肤,躺下疲惫的肉体,让细沙漫过,犹如醉酒一般让你欲罢不能;还有那早先沙子与沙子摩擦的声音,风的声音相互交织而成的美妙的音乐,那么悠远,那么让人陶醉但这一刻,对于你而言,似乎已经没有了吸引力,这美妙的音乐似乎变了音质,嘈杂无章,犹如噪音,让人烦躁,仿佛成为巨大的陷阱,让你深陷其中而绝望。在这种无际涯的沙漠里行走,不是沙子就是沙子,你在沙子里行进,就像一群沙子赶着你,你必须往前赶,不得停下来,所谓的美景已不再是美景,而是索命的凶器,每一粒沙子,这时候都可以轻易地要了你的命。为了美景而来,却被美景所捕获。像一块肉悬挂在那里,而肉下的陷阱也在那里,为了一饱口欲,你把自己将要献了出去。

当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处茫茫漠野的时候,既无多余的食物可以充饥,又无多余的衣服可以御寒时,那种绝望真是令人心悸。走也不是,停下来也不是,有一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你知道,纵然拼尽全力,也需时刻做好准备迎接无奈的结局。这个时候,自己对着自己哭嚎,毫无意义,也起不到一点作用,只能自己给自己增加更大的恐惧,在这种恐惧中,必将奔溃。这时,就有一种后悔感充斥脑海:是不是自己作践自己?是不是吃饱撑着?当初从家里出发之前,那种信心满满,志在必得的感觉荡然无存,仿佛自己这次出发,必将完成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天壮举似的,但事实上,这一刻自己的落寞,自己的无奈和悲苦,只有自己知道。这时候,多么渴望能在茫茫的漠野里,能出现一个人,那怕是一个小屁孩,也会给自己精神上莫大的鼓励;甚至能有一只流浪狗多好,它跟在身后,若即若离,彼此壮胆,挺过这令人沮丧的一晚。你甚至愿意俯首与它,给它你仅有的一点点食物和水,给它抚慰,只要它愿意陪你度过这一夜,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能想想罢了。

这一刻,你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死亡像隐形衣,穿在身上,每前行一步,这种隐形衣就会紧一下,裹住你,不断地缩小,不断地箍紧你有点发硬的肉身,感觉头发丝都竖起来了,如此这般,究竟如何才能走出这片死亡之地?但就在你的无助中,低头却看见了沙漠里,一只黑色的爬虫,在艰难地翻越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沙堆,它好不容易爬上一个沙堆,却又滚了下来,一而再,再而三,但它没有放弃过,继续地爬,只有往前爬,它似乎才能看到希望。它要去哪里?它的家在哪里?此刻的它和此刻的你,何其相像。

在漠漠大野,人和一个爬虫,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在匆忙中抱着一线的希望,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避难所。一只小小的爬虫,都不放弃,你怎么能轻言放弃呢?这一刻,你的身子骨好像注入了一股力量,你又迈开疲惫的步子,往前,往前,只有往前,也许才有希望。

出发前的一个晚上,激动地有些失眠,脑海里尽是沿途的风物人情,沿途的诱人美景,把路上可能遇到的困难一一梳理了一遍,应对困难的措施或者预案完善了再完善,感觉万无一失,只待出发。但临行前,你想的再周全,预案准备的再充分,但每次总有疏漏。行走的路上,总会遇到的一些就是你挖苦心思,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的问题,会突然摆在了你的面前,让你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原先的一些生活经验、行走经验这一刻似乎全然无用,这就需要你勇敢的去面对。但人的勇敢和胆识,在大自然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犹如一只蝼蚁在一个人面前,即便有多聪明,有多大的胆量,都等于零。

你对这种带有探险性质的行走的痴迷,其实来自于你小的时候。那时你上高中,一周周末,没有赶上每天一趟的班车,但家回,回不去,下一周的口粮就没有着落,怎么办?你心一狠,干脆步行回家,顺着大路走,一百多华里,显然不现实,那就走便道,便道虽捷一点,听说要翻几座大山,趟几道沟,绕几道崾岘。

但为了下一周的口粮,路再难,也得走。你背着书包毅然决然地上路了。那路是羊肠小道,有些地方连羊肠小道也没有,需要手脚并用,攥住蒿草攀爬。一路上大汗淋漓,大概是中午一点左右,在翻一道崾岘时,你在路上小跑,一只狼在路上的一块地埂上小跑,你看着狼,狼看着你,谁也没有信心战胜谁,彼此考验着,看谁早先退却,露出胆怯的神色,谁将被彻底打败。你随手从一棵杨树上折断了一根树枝,攥在手里,你走狼就走,你停狼也停,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说句实在话,你当时已经被这狼吓破了胆子。你知道,你村子里有个姓张的人,四十多岁,十几岁时,在苞米地里看护苞米,防住贼惦记,或者獾或者狐狸什么的害苞米,半夜里走出窝棚方便,被一只狼逮了个正着,狼扑上去把他的脸面揭掉了半截,导致一生残疾,脸面非常恐怖,连女人也没有找上。你担心这只黑心的狼会对自己下手。你想,狼如果仁慈一点,宁可咬掉一只腿,也不能在自己的脸面上打主意,毁掉自己还算不错的颜面。实在跑不动了,就停下,顺手在地上胡乱抓一下,做出击打的手势,狼就后退几步,接着又跟上前,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狼似乎识破了你的诡计,即便你扔出去一块石头,它也不怎么躲避,你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心虚,狼也越来越胆大,也就跟的越来越近。在你绝望的时候,救星出现了,先是一只狗大声吠叫,接着两个牧羊人赶着一群羊过来了,狼一看大事不妙,夹着尾巴逃跑了。后来,你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里都有一种后怕。

 

每一次行走,就会获知一部分非常实在有用的经验,这些经验的积累,为日后的行走提供支撑,但仅仅是支撑,还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一次困在大里,以往的经验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面对当前的境况,自己再想办法克服,克服不了,那就等死,或者等待奇迹的出现。

每一个喜欢行走的人,他总认为自己奇迹般地挺过眼前的困境,柳暗花明又一村,侥幸虽然是一次又一次的,但有时候会死在行走的路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嗜爱行走的人,他的脑海里只想着行走,把曾经遇到的惊险抛之脑后,总感觉前面有一种诱惑,一种唆使,让你欲罢不能。就像吸毒者,总是控制不了自己,一次次的戒毒,一次次地复吸,周而反复,最后彻底不能自拔,毁掉自己,这是一种毒瘾。又比如,写作者把写作作为自己的爱好,或者职业,他们每天坐在电脑旁,不停地敲击键盘,把自己的心声,自己的思想吐露出来,变成文章,让别人去读,一天不写,就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好像有什么牵扯着自己,浑身的不自在,这也是一种。对于行走者而言,也有这样的一种瘾,这种瘾,戒也戒不掉,所以一生中总在路上,总在困境中。

困境中的美是一种诱惑,是一种,一旦染上,就不要想着戒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人在作践自己中获得某种快感,某种获得感。

这种生死劫,绝大多徒步行走的人,都面对过。在绝地,在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绝境中,是一种生与死的较量。生者,庆幸自己又一次战胜了自己,又一次在大自然面前,成为强者,又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在脑海里形成。犹如登山者,世界上的那些高峰,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险峻。当你征服了一个目标,下一个目标一定会及时补充进来,让你不能停歇,当你征服了世界上最高的珠穆朗玛峰后,你就是一个绝对的英雄,但目标停歇了没有,你认为他们的内心里绝对没有停歇的想法,绝对会想着再一次登临珠峰。种一览众山小的自豪感像幽灵一样,在暗处催促着他们再一次进行冒险,再一次去为下一次险做准备。如在困境中倒下,不再站起,那把自己的一具肉身彻底交给了大自然,交给了脚下这片让自己彻底失败的大地,这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是英雄,失败的英雄。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失败了,倒下了,也不失为一种尊严。这就是你常有的想法,也许是和你一样喜欢徒步冒险的人共有的想法。

这一刻,你是该有尊严的活下去,继续有尊严的探险,徒步,走遍天下?还是有尊严的倒下,让未竟的事业成为一种昭示,或者一种纪念,留作后人?这其实是一种选择,选择的权利绝大部分不在你本人,而是在于运气,在于有没有机遇让奇迹出现,让自己过难关,活下去,迎接第二天灿烂的的朝阳这时候,有一丝希望,就得尽百分之百的努力。这是每每你遇到困境的时候,都是这样鼓励自己的,这种鼓励往往是奏效的。

 

你没有停下来,虽然手机没有信号,与外界断绝联系,只能自己联系自己,自己给自己动力,沿着无路的路找寻避风之处,找寻可供烧火取暖的东西。只要有火,就可以避寒,就可以躲避狼,或者豹子的袭击,就可以避免被沙子掩埋,或者被冻死。只要平安地度过这一夜,明天就有希望了。希望在,生命就在,目的地就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无论如何,梦是要有的。

远天里的那轮太阳,已彻底沉陷于不知之处,你借助着手机微弱的光,慢慢前行。不怕慢,就怕停,你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也在鞭策着自己的双腿,迈出去,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定下一步就会有奇迹出现。夜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远处传来各种声音,听起来格外瘆人。继续向前,不敢回头,吹起口哨给自己壮胆。漠野的夜应该是寂静的,但这一刻,你感觉到处都有声音发出。这声音应该来自于风吹细沙的声音,应该是疲惫的脚步的声音,应该是星空里隐隐约约星子滑动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在一起,交杂,碰撞,糅合,就会发出更加奇怪的声音,这些声音,都足以吓破独行人的胆子。这声音也许是狼的声音,豹子的声音,或者什么的声音。你在想,如果遇到了它们,必死无疑,所以还得加快速度,相信前面一定有避难所,有温暖的所在在等候着自己。上天不会轻易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神在高处,人在低处,高处的神会庇护低处的人,你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为自己祈祷,为家人祈祷,为未来祈祷。

 

一次徒步从学校回家的经历,你从内心感激那条狗和那两个牧羊人,没有他们,估计自己够呛,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被狼吃掉,或者被狼毁容。你庆幸自己能死里逃生。后来,你每每回忆起那次徒步,心里总有一种自己也拿捏不了的想法。是刺激是恐惧好像都是,好像都不是。男人,骨子里本身就有桀骜不驯的东西,有时候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特别是小时候家里的贫寒,让你养成了一把贱骨头,一颗不服输的心,从死里逃生的人,必有后福。你一直相信,你是个有后福的人。

......相信奇迹,奇迹就会出现。拐过一座沙丘,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土坯房。这好似灯火辉煌的宫殿,比上一次别人邀请自己住的那个五星级宾馆更让你心旌荡漾、心潮澎湃,犹如久饿的人突然捡到一块烤熟的红薯,好像冻僵的身体突然遇到了温暖的怀抱,这一下你不由自主哭了,两行眼泪顺着鼻翼滚落下来。借着手机的光,可以看清房子开着一扇窗户,窗格子是由四条木棍简单地交叉钉在一起,很是粗糙,当然也不会有玻璃。门是木门,门扇底下早已朽败了,像锯齿,门扇挂着一把老式的铁锁,但并没有上锁。你迫不及待地扔掉背上的行李,摘掉铁锁子,扑了进去,像孩子扑进母亲的怀抱。你幸福极了,觉得今夜,你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你用袖子抹了一把泪,破涕为笑,竟然笑出了声音,这声音在茫茫漠野里,是那么的高亢,那么的洪亮,震落了房顶上的尘土,簌簌地,能听见尘土掉落的声音,细细的,也是温暖的。

你用手机的光源扫视了一下房子的四周,竟然还有一盘土炕,土炕上蹲着一床被子,被卷起,上面落满了尘土。这时,你才慢慢平静下来,出门把行李拿了进来,撇在屋角,然后拉开床被,把自己丢在土炕上,展妥妥的,所有的担心,所有的害怕都烟消云散了。天无绝人之路,终于在自己的努力下,获得了这样不算错的庇所,这是不放弃的结果。

应该弄点柴火,于是走出门,在屋背后竟然有一堆枯柴,码的整整齐齐。房屋的主人是谁?竟是一个有心人,虽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应该是自己最大的恩人,今生如果能遇到他,给他三拜九叩都不为过。顺手抽了几根木柴拿进屋,点燃,火焰高高窜起,屋子顿时热气腾腾,抽一根烟,草草地吃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水,三八两下拔掉外衣,拥被而眠。

睡一个今生最舒服的觉。

今夜,这是多么迷人的。这样的好梦曾经在电影里看到过无数次

作为一个喜欢冒险的人,面对的困境不是不多。常常从各种媒介上看到失联的人,他们为了心中的远方,不断地出走,不断地接受刺激,接受大自然的考验,他们在失去很多的时候,也收获了很多常人无法体会到的乐趣。大自然的美好,总有许多异景、许多秘密无人知晓,需要一些人去涉险探索,破解奥秘。也时常从快手、抖音上看到,有人拉着一辆车子,灰头土脸,行进在去往远方的路上,他们谁没吃过苦?谁没流过泪?但这些都不能阻止他们出行的步伐。甚至有人,在出行前,都写好了遗书,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安然上路。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出行,能不能回来,回来了是万幸,不回来不一定就是不幸。他们的心里总有这样一个念想,谁都会有一死,死在自己所追求的路上,死得其所,总被碌碌无为,老死在自己天天待的地方有意义。

原来,也有和你一样的人,从漠野里把你救了下来,第二天,你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他们。是他们让你平安地度过了这个终生难忘的夜晚,让你多出了几个的救命恩人。

 

小时候的那一次冒险,在你的心里扎下了根,你决心以后放学回家,不再坐那种老旧的、车厢里拥挤不堪的班车了,徒步翻山越岭回家,你期待遇到那只狼,你心里有满满的把握,可以把那只狼消灭,这样就可以成为一个英雄了。在学校或者村子里,你想象着肩扛死狼走一遭,是多么的气派。你给自己准备了一把匕首和一根狼牙棒。那狼牙棒就是从路边的钻天杨林里精心挑选了一根铁锨把粗,有两米长的树干,削皮后在一头钉上十几枚钉子,你手里攥着狼牙棒一路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可惜那只狼再也没有出现过。你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越觉得那次冒险是多么的刺激。也许,你的基因里就有一股善于冒险的因子,让你一次次出走,一次次冒险又脱险,从来没有停歇过。

那一年,你突然有了横穿罗布泊的想法。这种想法,像一种魔咒,时刻在脑海里作祟,时不时冒出来,但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没有成行。但这个想法,像火苗,时不时你的身体里窜起、燃烧,有时风平浪静,近乎于奄奄一息,有时候风卷云涌,烈焰熊熊,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因为你看到了一则关于彭加木的故事,作为一个科学家,在罗布泊销声匿迹,着实有些惋惜,作为一个平常人,活着总比死去好些,因为你还有很多目标没有实现,还有一些极具诱惑力的地方没有抵达过,这些总比罗布泊容易些,先攻克了这些目的地后,把罗布泊作为最后的壮举,即便殒身于荒漠里,像小河遗址,被风沙掩埋,从历史里断然消失,也是一种荣幸。你觉得这样的死似乎更有意义和价值。当然,你知道,有这种想法的人毕竟是少数,你也在内心里不赞成别人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你是无法掐灭这根隐藏在自己内心里的灯草。

火一直没浇灭,永远也不可能浇灭,除非你死掉。这一次在这荒漠大野,差点送了性命,不是冻死,就是被狼等野兽吃掉,那么穿越罗布泊只能等到下辈子了。可是上天有眼,让自己的生命还可以继续延续下去,让那个欲念还有希望去实现。也许是下一次,也许是下下一次,只要有机会,你想,你一定会去争取。其实,你心里明白的很,一个人要穿越罗布泊,几乎是不能实现的梦想,必是有去无回,正因为不能实现,你才有了探险的欲望。

前不久,你从抖音里看到一个姑娘,在深入可可西里无人区探险时,彻底失踪了,让家人心急如焚,而这个小姑娘,最终被搜寻队员找到,只剩下遗骸,肉体已经被野兽吃了个精光。你觉得没有必要,为什么呢,因为她还年轻,还没有好好地活人,一些想法和事业还没有实现,过早地去冒险,是绝对不划算的。不像自己,年岁不少了,人生该经历的,大多都经历过了,孩子已经成家,老婆生活的也不错,老人已经过世了,即便将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老婆有人照料,让自己的牵念已经很少了,可以一身轻的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即便被野兽吃掉,干干净净来到人世,最终干干净净地离开人世,这对一个俗常的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当然,你的这种想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悲观的,低沉的,他们也许会讥诮你的这种活法,但人各有志,不可千篇一律。细细想来,是在一切之后,是终点,这里没有指望。对头,为梦想而死,在你觉得是死其所。其实,你早就悟过海德格尔的那句话:人之“生”与“死”并非人生的两个端点,而是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细细想来,这种冒险具有固化性。当你长期处于在这种冒险里,你会慢慢地变化,变成一个别人眼里的不可理喻的人,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但他们着实不知道,在这种冒险的旅途里,会收获到一般人没有的东西,这些东西有可能是虚幻的,甚至是过眼烟云,但在体验的那一瞬间,那种莫名的快感,是一种让人如临仙界般的不可言说的快感。这种快感催促你一次次去出行,一次次去冒险

现在,你已经平安地回到了家里,回到了亲人的身边。当你把这次探险的经历告诉家人后,还是得到了家人的严重批评和奚落。但你每次回家,每次家人都是这样的批评和奚落,但每次的出发,家人都在挽留中流露出你决绝后的无奈。其实,每一次出行,就是自己给自己设置一种处于恐惧中的生活方式,这种恐惧既折磨人又无限地诱惑,在这种恐惧中获得的诱惑更刺激,更让你向往。

活在自己的恐惧里,如云般漂泊,这是你向往的一种生活方式。上天注定,你的灵魂里,必须一直处在这种生活方式里不能自拔。好多人认为,这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不敬畏,但你却认为这恰恰是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一具生命,如果苟延残喘,尸位素餐,那是毫无意义的生命。所以,你相信,下一次不是罗布泊,那么下下一次,再下下一次,一定是罗布泊。

因为那里是你的终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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