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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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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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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的爱,需要珍惜

人世的爱,需要珍惜(组诗)

惠永臣

沿着黑河行进

折来折去,好半天了

黑河还是在追着绿皮火车流淌

好兄弟,一路上我们碰见了好几次

也分别了好几次,现在

我仍能透过车窗

望见你的荡漾

 

天空有鹰

披着袈裟

田里有庄稼

喘着粗气吮吸着晒热的河水

 

远山上下来的人

隐约可见

他不是僧人就是旅人

大地上有不断出现的窝棚

不是寺庙

就是简陋的家舍

但它们都可以安放肉身

 

火车

深山的丛林里

火车太急了,冒着黑烟,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

把铁轨和声音撂着身后

太急了,这些火车

它像人一样,要抵达自己的一生

 

它们没有放下一个人与我搭讪

人们都急着赶路

不会有人停下来,看看走过的痕迹

火车轰鸣着

向远方奔去,似乎从不计较

隧道的狭长与昏暗。坐在火车里的那些人

都会奔向哪里

“最终没有答案”*

 

*为大解诗句。

 

 

西行

黑色的石头,看护着一滩荒芜

风,亮着大嗓门在诵经

而绿皮火车

义无反顾地奔向远方

 

戈壁上有草,但大多数枯黄

河西走廊有成片的棉花,但更多的是在天上

远山是祁连

白色的不是云朵,就是覆雪 

 

鸟们的翅膀倾斜

采棉女的背篓倾斜

爱情修葺的田埂,被一场又一场风吹着

 

 

我们的穿行那么缓慢

而耐着性子的火车

从不着急

天亮从兰州出发

天黑还在河西走廊蜗行

 

 

在桑科草原

牦牛兄弟,请你抬一下头吧

满地的油菜花,请你慢慢地开吧

 

牧场遥远,但可以看得见央金的帐篷

雪山很高,但可以用冰凉的雪水

洗净眼眶

 

起伏的不是牧场

就是牧人的身姿

吠叫的不是藏獒

就是草叶上的风

 

青稞还没有长高

央金还没有找到婆家

古老的村落里,炊烟晚晚

都是新的

 

我们进了帐篷

激动的卓玛,就端上了热腾腾的奶茶

她的黑豆

摇着尾巴,围着客人乱蹭

怎么也赶不走

回栏的牦牛,一边反刍

一边奶着自己淘气的牛犊

 

 

一路上

西行的路

太过坎坷

人世的爱

需要珍惜

 

一路上,玛尼堆堆着平安

风马旗飘着祝福

 

一路上,看到那么多的鹰

都在天上;那么多的羚羊头骨

一脸安详

 

早先还阳光明媚

一会就大雨倾盆

雨后,洗净的山川

格外温润

 

我们逆风而行

遇到穿袍子的藏人,我们都会送上一句

扎西德勒

 

一路上,只有那空中的鹰

陪伴我们最久

而憨态可掬的藏羚羊

一眨眼就翻过了西边的山包

它们根本不知道

我们早已把猎枪藏在心里

 

山上

山上这时候好像很空

那些树木,那些花花草草

我都看不见

我只是无聊的时候

才会想起它,隔着窗子远望

一座山,更多的山

常年待在那里,那儿也不去

一直把自己熬老

 

有些人进入了山中

再也没有回来;有些人却从山上

采回了草药,熬煮着,发誓要治人间的百病

这些仿佛与我无关

 

我从不到那里去

山上到底长了哪些草,飞着哪些鸟

埋着哪些人

我一概不知

 

我只是无聊的时候

望望它们,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人搬走它们

大多数时候

它们与我无关

 

 

河滩上

河滩上有那么多的石头

被风吹着,有时候也被流水冲刷着

我抱走了其中的一块

仿佛给河滩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胎记

 

我走了后

河流继续向远方流着

顺便还会带上一些石头

远方永远是一个

令人神往的地方。我们劳其一生

也走不到那里

而流水可以

我怀里的这块石头可以

 

现在,我把它置于案头

每天仿照流水的样子

给它浇水。让它不要忘记

始终有一个远方在远方

 

曾经有一段时间

我蜗居在家里,出不了门

我和一块石头

仿佛患的是同一种病

 

 

梯子 

立在山墙上一把苦命的梯子

慢慢朽败在岁月的深处

 

木质的立柱上,适合苔藓生长

也适合月光顺着流下来

  

曾经有人顺着它,爬到屋顶上

揭开过一片青瓦,给狭小的空间一片月色

 

也有人站在上面

看到了远方;更有人顺着梯子下来

一直下到泥土里

 

人间陡峭

正需要这样的一把梯子

 

日月之长,可以朽败一切

日月之短,甚至来不及抬头

 

一生也是

一天也是

 

 

周末

君子兰刚刚开败

一盆绿萝垂下了长长的枝条

我所钟情的水仙

最靠近我的案几

 

当我把一壶水浇入花盆后

清晨的阳光刚好照进来。花叶上

滚动的水珠格外明亮

而小盆里的多肉,正在慢慢地变幻色彩

生活中的诸多细节

需要我们倾心观察

 

妻子,忙着洗涤衣服

她要把生活中的杂质,利用周末清洗干净

洗衣液的芳香

充斥着房间

 

我坐在盆花旁

随手翻书,也随意看看窗外

银杏树上鸟雀

同样也迎来了新的一天

 

老屋

屋前的空地上

晒着红辣椒,一件有些破旧的汗衫

和一个人的老年

 

屋是老屋

一缕炊烟

倚着晚霞袅袅升起

古栅上,有几丛藤蔓爬了出来

惊动了一群鸡鸭

 

老屋的西侧

是一条细瘦的山路

抽了一锅又一锅旱烟的老人

面朝西

像在挽留那快速下落的夕阳

 

 

玉兰树下

玉兰树落着它的花瓣

像白色的羽毛

园地上捡拾花瓣的人

她那么忘情

玉兰树下

一簇又一簇的玫瑰

花蕾摇曳,一些已经开出了花朵

 

我不喜欢有刺的玫瑰

也不喜欢

有人叫我的小名。害怕童年的伤

与饥饿

再次刺中我的肉体

 

人间的薄情名利

多得是。而我们仅仅是为了一点苟利

往往伤及彼此

 

暮色里

那么多的落英铺满小径

曾经的芳艳不再;漫漶的香气

只剩下簌簌的声响

像谁在凝噎

 

小径无人

不被打扰的事物,各自安生

上山与下山,对于一个孤寂的人来说

意义相同

 

想起一个人

你却哭不出声来

你的徘徊与犹豫

仿若那残花上的蜜蜂,去或者留

拿捏不定

 

......碑石上的字迹仍清晰可见

而暮色

渐渐地在内心洇散了开来

 

 

痉挛

我面部的肌肉

突然痉挛起来

我的面孔

在间断地变形,像我有另外一副面孔

生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举目无亲

我背负着行囊和肉体,行色匆匆

我为一日三餐奔波

像一只孤狼,在旷野游走

 

我有扭曲的面庞

也有为获得晚餐铤而走险的野心

我抱紧双臂

穿街走巷,像一股风,吹到哪儿算那儿

 

不是因为紧张

是因为我把自己的疾病带到了异乡

 

 

游一座古战场

烽烟不在

但烽燧还在

马啸不在

但战场还在

箭簇不在

但晚霞还在

......

 

我们来的时候,漠风吹刮着

城墙上的衰草

像是兵士们在呐喊

从坍塌的豁口望进去

枯草铺地,石砖遍野

鼠兔们从不忌讳亡灵

到处窜动

鸟雀们从不害怕冒失的撞入者

肆意翻飞

 

我们捡起一块块石砖

又不厌其烦地扔掉它们

但它们气节犹在

(似乎它们早已习惯了

这样反复地被利用和被抛弃)

寂静时常左右着这里

悲悯却是暂时的

我们可以看到散落的骨殖

但看不到它们的绝望,痛苦和悲悯

 

这一刻,暮色不嫌弃任何事物

给周围的一切

罩上了一层灰烬般的暗色

 

 

春天

 

虫鸣一声声传过来

那些花,还是耐着性子开着

我虽不知道它们的名姓

但我心情愉悦,愿意长时间穿梭在

它们之间

 

虫子有虫子的欢快

花儿有花儿的芬芳

人间的美

往往在不知不觉中

 

比如,客栈外那斜出的小径深处

比如,一只蜜蜂的振翅追逐

比如,夕阳西下,那迎迓落日的大山

阵阵的尖叫

 

 

野豌豆

 

密密匝匝的叶片簇拥着

浓稠凝重的绿

使我们能感知到集体的欢欣

藤蔓像触须

喜悦地触摸到了春天的温暖

顶端的卷丝

实在有些妩媚

 

一朵与一朵之间,需要安插下什么

是木条还是细绳?

是耐心还是喜好?

偶有蜜蜂光顾,喧嚷的间隙

它采到了它们的蜜

 

迎接雨水

也迎接风尘

修补空间

也修补认知......

野豌豆

让荒凉的肉身

这一刻,获得了春天的慰藉

 

你虽长不出半缕的枝叶

但你却有半生的忧戚

 

 

芭蕉

窗外的芭蕉开了

花朵稠密,仿佛与去年一样

我常在无助的时候

才会去注意它

 

来来去去的路上

我会遇到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语

更多的时候

我愿意待在斗室里

避免与外界接触

这芭蕉,常常给我带来安慰

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小城

生活的一塌糊涂

但我也有欢欣的时候——

 

芭蕉敲窗

硕大的叶子在风中舞动

特别是雨天,每一片叶子都是琴弦

我庆幸

我还能感知到这音乐轻抚的慰藉

 

一个人,仿佛对同类的失望

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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