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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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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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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的火车更荒凉(组诗)

吹埙者

 

泥土烧制的声音

自三个小孔出来

人世的悲哀,愁苦,伤离

似乎都有了出口

 

形制古朴

有着把玩的兴致,却也似有着

难以化解的苦楚

 

曲曲折折的路上

劳碌的手指,上气不接下气的生活

都靠这拥挤的小孔

-----排遣

 

坐在老旧的木凳上

鼓起的腮帮

像缺氧的鱼类

挣扎在离水不远的岸上

从古到今,诉说的往事里

总有眼泪

 

在一条路与另外一条路上

徘徊。仿佛迷路者

靠不停地吸纳和呼出

辨别方向

 

 

 

我不会想起别人

 

在遥远的布尔津

我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葵花开了

 

硕大的葵盘

有的低垂,像个沉思的哲人

有的拧转着颈项

跟随着太阳

 

这么多的向日葵

集体开放

我看见戴草帽的主人

扛着铁锨,把一节河流引往葵花地

但我没有看见

37岁的梵高兄

也没有看见他心肠慈悲的弟弟----提奥

他的接济

像这将临的暮色

 

“死亡的想法令我温暖

让我的心中洋溢着激情

这是他的绝望

还是他的解脱?

 

在布尔津

一大片一大片的葵花开了

这一刻,我不会想起别人

 

 

 

窗外

 

天气阴沉

树木不动,只有鸟雀在地上跳跃着

窗外,不再有什么事物

值得你去关注

 

马路荒芜已久

像一个无人问津的物件

马路的两头

被常年关着的铁门堵住

也就堵住了一些荒草,它们那里也去不了

 

稀稀落落的雨滴

落下来,像带着一小团的光

你看到这些

是你一场大病的初愈后

你无力远眺

“无力畅饮这些光”*

 

有人说:每向前跨一步

身后那块地就是故乡

而你,已在此地生活了二十年

也会说这里的方言

 

——你是故乡人

却不知故乡事

 

*斯奈德诗句。

 

 

 

山中闲谈

 

我们喝茶

也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雾在山前漂浮

风很小,只能微微地触感到

人间的沁凉

花有些开着,有些早已败了

 

下山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上山的人,仍络绎不绝

 

我们不是忘言者

但从不激愤,从不对发生过的事情

妄加评论,我们只是对着一座山

一座山后面的山

说一些低声下气的事

 

忘掉一切

只说现在

我们的茶水已经足够淡了

而停在花蕊上的一只蜜蜂

海拔2958米的薄翅

扇动的暮色

恰好让我看不清

你眼角的泪痕

 

 

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挡在前面

上山的路依然曲折,通往幽深处的

必是我们所向往的

 

绕过去,是一种

翻过去,也是一种

 

两种选择,犹如两种活法

它是一座山

或者是一粒尘埃

都在于看法的不同

 

我们必将继续登山

我们原谅了它的存在

也宽容了它的阻挡

 

一块石头,又会挡在谁的面前?

谁在前途?

谁又在退却?

 

一块石头

若把它搬运下山

人间不是多了一座桥,就是多了一道墙

 

一块石头,活在半道上

犹如一个人,是进是退

在那里纠结着

 

 

看瓜

 

瓜田里的西瓜,在月光下泛着光

窝棚里的灯火

在露水潮湿的叫声里闪烁

 

巡田的人刚刚走进窝棚

窝棚边的小狗

又开始吠叫

而头顶的圆月,像一个圣者

沉默不语

 

在看不见的地方

一定有什么在觊觎

他使劲地咳嗽了几声

然后就倒在逼仄的木板床上

 

星空渺远

每一颗星子,都像滚圆的西瓜

孩童透过窝棚的缝隙

始终没有发现偷瓜者

从夜空里溜过

 

 

在格尔木,宿于涵洞

 

投石问路

我耽搁了谁的前程?

 

那一日,戈壁风起。连鸟雀也迷失了

空中的道路

那一日,去往格尔木的路途

藏进了谁的帐篷?

 

最远的远方是拉萨

最亲的亲人是一碗奶茶

 

雪峰在风里忙于奔跑

留下了浑沌的黄昏

没有牛羊,暂且把奔跑的石头当作

没有避风的家,暂且把路基下的涵洞当作

 

寒碜的语言

无法描述一条用命换来的木柴

点燃它吧,可以抽支烟卷

也可以伸出僵硬的手臂

 

还有多远

大风不会告诉。垭口的提示牌也不会

而天空荒凉

远行的火车,更荒凉

 

只是长鸣的声音

像星子一样温暖

 

 

草原上

在草原上,我才真正感觉到

一棵草活得不容易

在草原上,我才真正懂得

以前所见的辽阔

不算辽阔

 

马儿陪着白云

可以跑上几天;花儿顺着风

可以美美地香上好几天

 

一棵草,更多的草被送进到马的嘴里

但它们从不认命

从哪里跌倒,就从那里爬起

绿了又枯,枯了又绿

多少年了,它们还活在鹰翅膀下

 

马群吞没的是黄昏

而不是小草

天边的星群

不是帐篷里的灯盏

而是滚动在草尖上的露珠

 

 

山坡上

山坡上,那么多的牛羊低头吃草

那么多的石头

都放弃了言说,它们却都是见证者

 

草木绿了又黄

黄了又绿;牛羊一批批长大

又一批批被运到山外

 

牧人从来舍不得让皮鞭

打在牛羊的身上

挤奶的女人,从来都会给羔犊子

留一口奶水

 

当你站在山坡上

甚至站在它们中间

你就会感动的流泪

 

——它们一抬头

世界就会马上温柔起来

 

 

在桑科草原

牦牛兄弟,请你抬一下头吧

满地的油菜花,请你慢慢地开吧

 

牧场广袤,但可以看得见央金的帐篷

雪山巍峨,但可以用冰凉的雪水

洗净眼眶

 

起伏的不是牧场

就是牧人的身姿

吠叫的不是藏獒

就是草叶上的风

 

青稞还没有长高

央金还没有找到婆家

古老的村落里,炊烟晚晚

都是新的

 

我们进了帐篷

激动的央金,就端上了热腾腾的奶茶

她的黑豆

摇着尾巴,围着客人乱蹭

怎么也赶不走

回栏的牦牛,一边反刍

一边奶着自己淘气的牛犊

 

 

在青海

一棵青海的草,在我脚下

一只青海的鹰,在我头顶

 

空阔啊,一棵草可以随性摆动

孤寂啊,一只蜥蜴搬运着落日

 

马蹄声在那

牧人的歌声就在那

岩石在那,落座的屁股就在那

 

在草原,我保持着沉默

在五月的风里,张开手臂

我学会了拥抱

 

过来了一群牦牛

又过来了一群牦牛

它们没有停下来,而我与一块石头

挡在了它们奔往天堂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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