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惠永臣的头像

惠永臣

网站用户

诗歌
202210/18
分享

经过这里,我想留下(组诗)


 

 

我站在了花的中央

 

马背上低垂着乌云

一场雨下在少年的脸颊和马的鬃毛上

 

草原的广阔,仅靠一场雨

是走不到边的

一半的天,晒着太阳

一半,正下着大雨

 

静止的牦牛

低垂着硕大的头颅,肥硕的身子

像一块块黑色的石头

等待洗净

 

少年的鞭稍上,挂着野花

他贴身的褂子

能拧出水来,一趟一趟

卷起的草皮,在七月的鬓角

跳动

 

我只是经过这里

我想留下

想和一个少年结成一生最好的朋友

她的姐姐

站在帐篷旁

像花朵一样笑着

她的声音,让一个向善的人

站在了花的中央

 

 

幸福我不愿分享

 

我和一朵花站在草地的中央

我所爱的女人

她把羊群赶往天上。我手中的那枝花

开得正好。微风吹过

有淡淡的香,自发髻上洇散开来

她手中采集到的野菜

有着亘古的辛辣

不远处的帐篷,仿佛站了一个世纪

乌黑的烟囱

似乎还在飘散往日的炊烟

阳光下,有着隐隐约约的眩晕

幸福那么简单

她笑着跑向我

然后又快速的跑开

而我站在原地

看到她发髻上的花朵

一颤一颤的

像小锤子一样

敲打着我,又像她纤细的手指

掐着我的脸蛋

疼中的那种幸福

我偏爱,但我不愿分享

 

 

事件现场

 

结冰的湖面上,孩子们快速地滑向

冬天的深处

有水鸟,仍回味着早先的事情

迟迟不肯离去

村里阴阳先生的女人

痴痴地坐在湖岸边,孩子们的快乐

给她分享不了

他的男人,在去冬过河时

不慎掉入了冰窟窿

 

一个擅长掐指算命的人

没有算出

这个冰层下藏着索命的窟窿

一失足成千古恨

留下寡妻独守江面

期望某个旋涡

能旋出一个肥胖的活生生的阴阳

 

北风吹卷着衰草

顺着冰面,从此岸跑向彼岸

而那些孩子,一趟趟从冬天的深处

回来,不停地用衣袖

擦拭鼻子

鼻涕涂抹在酡红的脸膛上

它们的笑声

像风中的苇草一样

起伏

 

他们和暮色一同从她身边经过

没有谁注意到

一个愁容满面的女人

脸上的清泪

 

 

穿过一场秋风

 

秋风是可以从落叶上遇到

一片片的飞着。仿佛不需要安慰

它们落在她的命里

落在她的一场哭泣里

 

穿着黄褂子的清洁工

她不知道悲伤

把那么多的黄叶扫在一起

装进小推车里

不惊不慌

像是一个从悲伤里过来的人

已经有些麻木

 

她知道,她不久前失去了久病的丈夫

她是在刚才

失去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爱情

 

两个身形单薄的女人

领着各自的命运

穿过一场秋风

 

 

松果

 

啪嗒,神又允许了一枚松果

落下。受到惊吓的松鼠

翘起了长长的尾巴

而林间漏下的光斑,碎裂了一下

复有弥合

松树有痛感

在暴雪来临之前

它们会快速痊愈所受的伤吗?

 

我在林间漫步。这仿佛也是神允许的

我闲散,自由

像一个形容词,可以填在一个诗句里

我知道,我的写作不会停止

 

那么多的松果,落在地上

像一个词语找到了它最终的归宿

这一刻,想想爱情

也是美妙的。松鼠忙着储备过冬的食物

它的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也有心爱的妻子

它必须趁着天气,好好地忙碌一阵子

 

想想爱情真好

我手里攥着两枚松果

一个给我心爱的妻子,一个留给我幼小的孩子

至于我

还有一大把力气,会安然度过严冬

实在不行,我还有一支笔

可以继续写下去

 

 

我暂且不配

 

草原大如尘世

帐篷小如心房

 

一匹马与一群马,有着相同的奔跑

一棵草与一簇草,有着相同的轮回

 

不会骑马的人,不配在草原长久逗留

不弹马头琴的人,不配在帐篷里长醉

 

在呼伦贝尔大草原

太阳照着野花

大风吹着炊烟

这不是沧海一粟

也不是是一时的喧嚣

 

我们来了,但终归要离开

作为云游者

美丽的乌云琪琪格,只会让我心动

但绝不是让我

留下来永驻的理由

 

因为,我暂且还不配拥有她的温柔

暂且还不配

站在帐篷前

长久地仰望长生天----

 

我渺小

但在尘世,我却有一颗跳动的心

会长久地挂念

她萨日朗般迷人的笑脸

 

 

等待

 

漏光的寂静,自松树上落下来

我在这里。我等的人

谁会告诉我?

 

松塔碰着额头

像谁在按抚。松鼠的跳跃

让秋天动了动,我的身上

有了斑驳的光影

照拂着

 

人到中年,等谁呢?

等与不等,似乎是无所谓的

 

我会等待多久

我与我的影子,有时重合,有时跟随

人间的山坡上

我对另外一个我,送去安慰----

 

再等等吧

说不定,在你离开的时候

她就会到来

 

野果

 

那淡淡的味道

自一枚又一枚的果实里传来

它们的睡眠

那么短暂,一股风

就会让它们醒了过来

然后松手,跌落在地

 

这些无人认领的果子

有一枚在我的手里

我凑上干裂的嘴唇

最原始的甜

让人产生快感

 

作为静物

它们可以装饰我的相框

也可以让我平静下来,消磨一段时光

跌落一些,仍有一些挂在枝头

风吹来,它们集体晃荡

像悬着的心

 

我想,我不会放弃它们

我要等待

它们都落下来

或者,等到明年

一些新的果子走上枝端

 

----我老去一岁,也不在乎

 

 

雨滴

 

雨停了。瓦楞上还挂着几粒

迟疑的雨滴

----欲说还休

 

我们对视着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对视着

像陌生人

 

没有人帮一把

几滴雨吊在那里。像鸟鸣一样清亮

距离都不远

只要有一点点外力

它们和我们

就会抵达彼此

 

有一股风多好

有另外一个人多好

僵局,有时候仅仅需要一点外力

像二十年前那个傍晚

我和她

 

......雨滴的眼睛

扑闪着。平静的外表下

似乎都有一颗颤动的心

“像一滴雨期待另一滴雨的波及”

 

 

早晨

 

她的蹒跚,似乎已久

一条路的长,长过一生?

银白的发丝,风中的芦苇

拎在手里的网兜

几根菜蔬

有着萧疏的生活气息

随着拐杖起伏

 

流浪的猫

有着敏捷的腿脚,在马路上快速穿梭

发出瘆人的声音

不同以往。她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这一刻却毫无斯文

 

它期待另外一只

她期待另外的搀扶

这是北方小城一个寻常的早晨

 

----阳光照例先从人民银行大楼的

尖顶开始

慢慢地自高而低

现在刚好落到她和它的脚下

 

 

站在一朵花前

 

我是第二次来这里

花开得和昨日一样

 

我站在昨天站过的地方

面对同一朵花

心中温暖。花瓣还是六片

 

是昨日的六片

花心里的蕊,是跳动最高的那一簇火焰

不烫手

但烫眼睛

 

一只蜜蜂的忙碌

是人类的忙碌

 

这是昨天来过的那只吗?

它卸下昨日的沉重

前来领取今日之重

这沉重有迷人的甘甜味

而我,仍是昨日的我

也仅仅让自己又老去了一日

 

----迟钝的我

内心温暖的我

 

 

在一棵树下等到了她

 

多么幸福,我在一棵树下

终于等到了她

像春风吹拂

我打开了自己的枝叶

 

我们的拥抱是热烈的

像一只蜜蜂钻入一朵花的怀抱

 

我们的沉默是长久的

只有彼此急切的呼吸

只有肌肤相触的紧张

 

 

这样多好

这样拥抱一生多好

这美好的日子

阳光的照拂,花儿的开放

都是暖心的

 

到了爱的年龄

遇到了值得爱的人,这样的相见方式

是值得记忆的

 

那年我十八岁

她和我同岁,都是如花的年龄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

提起当初

我们都会脸红,像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