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间

一 去爬山

天气这样的好，这一天天的……

人人都赞春光好。谁知秋天竟有这样好的天气！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别有一番韵味与情调，大有“不是春光，胜似春光”之势！阳光如此的温煦，蜜汁一样四下流淌，一树一树的碧绿静默着，纹丝不动，处处无风无火，阳光下的一切都像盹着了一样，多么安谧，多么祥和呀！

“这样好的天气，不出去走走，似乎没有道理啊。”闺蜜说，一脸的欢喜。

“岂不辜负了上天的美意？”我接茬。

山，就在那儿，城的西北向，车程也就四十来分钟。冬天里，这些山峦就是小城尽职尽责的卫士，很好地阻挡了凛冽彪悍的西北风的侵袭，小城就像窝在它们那温暖的怀抱里似的。蓝天下，阳光中，黛青的山，透着神秘与缥缈。山峰，一座连一座，有的峭拔，有的温婉，还有些，隐隐约约似与天空融为一体了，而山脊线好似舞动着的一条绸带，柔和而曼妙。

这些可爱的山峦，不仅是小城冬季御寒的屏障，也是小城人休闲娱乐的后花园。春暖花开时节，人们三五成群来此踏青赏春；秋天，尤其九九重阳节，人们又纷纷来此登高望远，一览秋的美景；甚至，冬天，落了不大不小的雪，这里又是赏雪的好去处，到处都是白皑皑的雪，雪的王国！人说，清凌凌的空气，怎样的洁净、怎样的纯正、又是怎样的天然！你的心魂，在红尘俗世中，无论蒙蔽了怎样的尘埃污垢，想必在这里都会被涤荡得干干净净的。

这么适宜短途出游的好地方，多少年来，我跟闺蜜竟一次也不曾领略过它的风采，说出来，都让人难以置信。整天忙忙碌碌，忙孩子、忙工作、忙生活，忙来忙去，到头儿来，也不知都忙了些什么。事情往往是这样，一旦往后推托，就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了。“何不爬山去？说走就走！”心里一个声音在怂恿，这不有空闲了？周末嘛，放下一切，不瞻前也不顾后，只有当下，不带去尘世一丝一缕的牵绊，轻轻松松，舒舒展展，把自己放飞于青山绿水间，游山玩水，对，游山玩水！又能怎样？天会塌下来吗？地球会停止运转吗？

“爬山去？”就听闺蜜提议了，她一脸的兴奋与欢喜，显然，人未动心已远了。

我笑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潇潇洒洒！”

两人都笑，笑声飞扬，扰了阳光下万物的美梦……

二 一段意想不到的公路

我们的车在宽阔平坦的公路上行驶，向着目的地进发。车内是四人小团队，除了我们两个，又加入了闺蜜的老公、及我们家那口子，拿闺蜜的话说“两位护花使者”。她年轻那会儿，常叫她老公“护花使者”，即使现在，心血来潮，或者开心、欢悦时，也会“护花使者、护花使者”地称呼她老公。她老公姓刘，我们两口子习惯称他“老刘”。车内气氛和悦融融，每个人的心都像这天气一样风和日丽。闺蜜有点高兴过头儿了吧，就听她扬声对她老公喊道：“哎，护花使者，我说……”，在副驾驶座位上就坐的她老公，头也不回，没等她把话说完，笑了，故意装出一副老夫子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人呢，贵在自知之明。”顿一顿，又不无戏谑地说：“还以为自己是鲜花一朵呢，岂不知早已是残花败柳了！”大家都笑。坐在后排的闺蜜，抬手给了她老公一拳，很温柔了，充其量也就是挠痒痒罢了，嘴里嚷嚷着：“说什么呢，你！”也就“咯咯咯”地笑了。大家又笑。车内真是笑声不断，似浪花一样飞溅。路面平滑得如同水面一般，我们的车无声无息地飞驰，风驰电掣，目的地是越来越近了。

突然，天地像换了一副面孔似的，我们无不心头一惊，纷纷引颈朝车窗外一探究竟，“咋回事啊？”“怎会这个样子！”眼前的情景确实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只见灰尘漫漫，连天扯地，乌烟瘴气，灰蒙蒙一片，说遮天蔽日也不为过。沿路两边的门面房、树木都灰头土脸，一副沮丧、气馁的模样。一般公路沿岸的生意都挺红火的，店铺一家挨一家，有饭店、汽车维修站、加油站，也有补轮胎、换轮胎的，还有出售香烟、糖果、糕点之类的铺子，大型超市也开在了路边——临路，交通便利，好做生意啊。想来，这些门面房当初建时，也是打算用来做生意的吧，没成想却是这个样子！这尘土飞扬的，哪有生意可做啊！你为了挣钱，不要命而愿意吃粉尘，司机们可不情愿啊！在空气灰尘严重超标的环境里待久了，迟早是要得尘肺病的呀。这一所连一所的门面房不得不关门闭户，尘埃中很是寂寞与寥落，又很是无可奈何。而尘埃似乎更加的肆无忌惮、飞扬跋扈了。“这就是一个‘扬灰’的世界！”我们家那口子一语中的。

路况呢，更别提了！路面宽倒是宽的，却是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大坑小坑、大洼小洼遍布，有的坑洼大得，可容得下二百来斤的肥猪躺卧酣睡了。路面破损严重，自然，石头随处可见了，大大小小的石头蛋子，有大如男人拳头的、半块砖的，有跟鸡蛋、核桃或杏子一样大小的，一个个都滚瓜溜圆，摆出一副光棍无赖的样子，“我就挡道了，怎么着！”车轮一不留神就会碾压上去，大的，挪一挪窝儿，依然故我，我行我素；小的呢，一蹦大高，有的甚至飞溅出去，像枪膛里射出的子弹似的，脾气可真不小！我们的车大大减速，不啻小蜗牛、小乌龟，拣着路面，小心翼翼地行走，颠踬着、左右摇摆着，走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之”字。这样的路，本来就已险象环生了，何况，迎面还不断驶来一辆又一辆载重大货车，络绎不绝的，长长的大车斗，有的，一个还拖挂着一个。它们无不像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怪兽，一身的尘土，蓬头垢面，喘着粗气，轰轰隆隆地碾压着，知了一样尖利地叫嚣着，懊恼、愤怒、气急败坏。待“怪兽”们呼呼啸啸而去时，身后又会扬起一片新的尘土。跟这些“巨兽”相比，我们的车好似儿童玩具车，而此时，正是这些“巨兽”们的玩具！

“怎会有这样的路！”我们家那口子终于忍不住说。他充当车夫，手握方向盘，一双眼睛瞻前还得顾左右，思想高度集中，丝毫都不敢麻痹大意。

“百密一疏。咋就没想到这层？……”老刘似乎话中有活，却又凝噎不语了。

“换条路径走吧！非得走这儿不可？”闺蜜抢言，断然提议。

“是啊，是啊，别走这儿了，改条路线！”我忙不迭地附和。

“这是进山的必经之路。没得选的。”老刘断然说。老刘知道得就是多。老刘是见过世面的人，曾停职留薪多年，下海经商，也干得风生水起，热热闹闹。拿老刘的话说，年龄大了，干不动了，也干累了烦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归单位安逸自在。老刘还说，这人生啊，就像一个圆，不管你年轻时怎样折腾，跳得有多高，走得有多远，末了，都是要回到原点的。我们不比老刘，走出校门进单位，便一直囿于单位，朝九晚五，按部就班，温水煮青蛙……突然的离开单位，还不是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跟个傻子似的。

车里半天没人吱声了，老刘的话，一下子使人的心掉入了绝望的深渊。不知他们怎样，反正，这就是我当时最深切的感受。怎样渴盼着尽快走出这段噩梦般的公路啊！可是，我们的车子偏偏像被梦魇住了一样，再也走不出，再也走不出，而路似乎没了尽头……

这节路也就五六公里，可我们的车单单在这里花的时间却达半个小时之久。想起县志旅游攻略上的说辞“距县城四十来分钟的车程”，这也忒不靠谱了吧！心里就不无嘲讽、也愤慨、更多的是质疑，“这还咋说是‘四十来分钟的车程’呢？真是笑话！”我脱口而出，很鄙视了。

“兴许其他车程都忽略不计了吧。”老刘说着，“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就不会修修吗？路都成这样了!”我还是气不过。

“对呀，早该修了！都是干啥吃的！”闺蜜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能不修吗？也许修不及吧。这一辆辆载重大货车，就跟一辆辆压路机似的，白天黑夜不停地碾啊轧啊，路面哪有不破损的道理？再说，修路，那哪儿是件容易的事啊！是说修就能修的？吹糖人吗？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好吧？”老刘悠悠地说，心平气和。你还别说，他所言并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的啊。我跟闺蜜，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不像刚才一个个气得跟充足了气的气球似的。

终于，我们的车下了那段破烂不堪的所谓公路，拐上了一条乡间村道。瞧这蓝天、这丽日、这洁白如雪若有似无的云朵，黛青的山脉近在咫尺，这般的挺拔巍峨！这村道再不是以前的乡间土路了，都是沥青的，修筑得整整齐齐、平平展展，阳光下，就像一条亮晃晃的小河，唱着欢乐的歌流向远方。就是窄怯了些，对向开驶的两辆车，须得小心谨慎，才得以全须全尾的错过身去。

还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大家一扫心头的阴霾，都欢快起来，话语也多了……

“瞧，村民这房屋建的！……”闺蜜“啧啧”赞叹，感慨万千。

是啊，一户户都高墙大院的，铁桶一般，那畅阔的大门、那楼房时髦的墙砖、那亮闪闪的玻璃窗，尽显奢华与气魄，彰显着现代的气息，透着殷实与富足。在这山里，村民的财源是什么呢？靠什么发的家致的富呢？疑问浮现心头，我正纳闷，就听老刘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些话可是一点儿也不假啊！”

原来，这里盛产大青石，这些山呀岭呀的骨架质地皆是青石的。青石可是建筑的上好材料啊！

老刘说：“你们刚才没看见那些个大货车拉的都是什么吗？”

当时只顾得郁闷气恼了，这会儿倒想起来了，拉的无不是青石建材：青石板、青石条、青石块儿、青石柱子、青石锻造的各种器具、青石石子、青石煅烧的石灰……五花八门，不一而论。

“这些山就是山民们的‘金山银山’啊!看这山被‘吃’的！”老刘又说。

可不是嘛，只见，一些小山包，浑圆的山头已削平了，一些山，山腰凹进去了池塘大的一片，有些呢，少了胳膊断了腿……我忽然想起了蚕吃桑叶，可是，所采的桑叶总有吃进尽的时候。放眼望去，群山深似海，重峦叠嶂，横亘于天地间，迤逦远去，不见了首尾。人与大自然这鬼斧神工的杰作相比，是多么的渺小啊！他们挖掘呀、开采呀，只不过是给大山们挠痒痒罢了，跟闹着玩似的，他们“吃”的，也就是九牛一毛而已，甚至一毛也没“吃”呢。这些个山脉可真是山民们名副其实的靠山啊！我情不自禁，为山民们安稳而富裕的生活，感到欣慰与宽慰。

三 山上的花草及其它

这青石的山峦，几乎没有什么树木，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也没有，但也并非不毛之地，因表面有薄薄的一层土壤，花花草草倒是有的，且随处可见。要知道，野草的生命力是怎样的旺盛啊！有一星半点的土壤，就能使生命灿烂地绽放。野菊花最是居多，尤其黄色的野菊花，这一从，那一簇，金灿灿的，阳光下，碎金一样，开的热闹，开的恣肆，迸发着纯真与火热的激情。它们在微风中摇曳，似乎在向我们点头致意，在向我们传达着什么，你不禁会被它们那对生命的真挚的热爱之情所感染，以致使，一时间，一股热流在内心滋生而涌动。

也有浅紫色的野菊花，清新、素雅，很是恬淡自然了。

那是什么花儿？暗红色的，圆锥花序，像小小的谷穗，毛茸茸的，可真是别致、可爱。

那又是什么花儿呀？紫红色，草丛中星星点点，好小啊！还不如指甲盖大呢。哟，竟是复瓣的！多么的神奇！花色还这样鲜艳，不由的，你会对它垂爱有加。

还有那、那……都是些什么花呀、草呀？到得山里来，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孤陋寡闻！心里便盘算着，回去时，不妨采撷些野花野草，插在花瓶中，放在客厅里，不是有别样的情趣吗？房间里不就有了山野那独特的清新芬芳的气息了吗？

这贫瘠的山峦，缺土少水无养分，多少绿色植物都胆寒而却步了呀，圪针这一植物却不然，实实的天赋异禀，欣欣然地就在此安家落户了，且生长得怡然自得。一路走去，路两边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两株、两三株圪针棵子，都枝繁叶茂，葳蕤葱茏。抬眼望去，视野里总少不了圪针的身影，在那高处，崖壁上，从岩石缝里探出身子，昂然向上，生长得恣肆妄为，洒脱不羁。想起儿时吃过的酸枣，又大又红，脆生生的，酸酸甜甜，真是可口！多么希望这些圪针棵子能给我们一些惊喜啊！多少年没再吃过酸枣了呀！不要说红的，即便是青的也行啊。可是，一株株仔细查看，居然一粒也没有，一树的绿叶子在阳光下缄默不语，似有什么秘密，而守口如瓶。也许被山里的放羊娃摘光了吧，我想，牧羊的老人也会摘的呀。小时候，爷爷放羊，每到酸枣成熟时节，不总是给我们孩子们带回一些这样的山珍美味吗？忽然看到远处山坡上一块儿白、一块儿白，而那些白快儿还在移动，正狐疑那都是想什么时，就传来了羊“咩咩咩”的叫声，原来是羊啊！牧羊人也时不时扯起喉咙，吼上那么一两嗓子，也不知道唱的什么。其实，与其说是唱，还不如说是嘶喊。自娱自乐呗，放飞自我呗。这山里，无遮无拦的，天高地阔，声音无疑都成倍地扩大了，直觉那声音的嘹亮，当然传得也远啊。听着、听着，我们都笑了……

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继续往上走。天还有点儿热，阳光很是有力度，闺蜜跟我纷纷撑起了遮阳伞，两位男士戴上了遮阳帽。四个人，自然，两位男士走在了一起，他们走在前面，很快把我们撂下了一截子。我们才不着急呢，只管慢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谈边观赏着路两旁的野花野草，心儿像这蓝天一样澄澈，像蓝天上的白云一样轻松自如，悠哉游哉。忽听两位男士在前面喊：“快点儿吧！这里有水！”“快来呀，听，水声！”“有水？”我俩彼此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说。毋庸置疑，闺蜜跟我一样惊喜。总觉着，山上有水是件很稀奇的事情。水不是应该来自地下吗？譬如：水井呀、地下泉呀。山上怎么会有水呢?这水又是怎么来的呢？不过，想想，水也可能会诞生于高处，要不人们怎么会说“水往低处流”呢？还会说“山高水长”呢？嗨，不管怎样，山上有水该是怎样的美好啊！水是山的魂啊！有了水，这山就朗润了；有了水，这山就更加活泛了。我们不由得加紧了步子。转过一个小山峁，“哗哗哗”的流水声就直往耳朵里灌，“哎呀，还真格有水啊！”我们高兴地嚷嚷。听声音，我想，这水一定小不了。心中无法言说的欢悦，更加的精神百倍，两条腿似乎有使不完的劲，脚下好像也生了风。可是，紧走一段儿，仍是只闻水声，而不见水的倩影……终于看到了，原来，只不过是一线山涧，连山溪都算不上呢，就有上当受骗的感觉。细细的水流，顺着山谷，由高处往低处流淌，由于落差巨大，便造成浩大的假象，实实的虚张声势！我不由得就想起了夏日的蝉，难道它们不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蝉，那么一点点儿大的虫子，竟发出那么高亢、嘹亮、又绵长的鸣叫！这是怎样的不可思议啊！忍不住好奇心，欲对那使细流产生巨响的山谷、及山谷中的流水，看个明白，遂趋步向前，探头向下看去，直觉头晕目眩，脱口惊呼：“哎呀，好深啊！”闺蜜更是惊咋，声音更亮堂：“我的妈呀，这么深啊！”两位男士惊吓得几乎一齐高声叫：“危险！里边去！”“里边去，里边去，快！”又不悦地责备：“不要命了，你们！”“你们两个可真是！也老大不小了。”我们也只是一探头就收回来了呀，还真是害怕的慌。倒把他们给吓着了，大惊小怪！我们两个就大笑，很是没心没肺……

四 一泓山泉

山涧，除了发出“哗哗啦啦”的巨响，平缓处则是细微轻柔的“叮叮淙淙”的声音，甚是可爱，撩拨着人的心弦。沿山涧继续往上攀登，终于看到了水的源头，在那山崖处，从石缝里涌出几股涓涓细流——对于这山涧的发源处，我更是不解了，怎么会呢？这石缝里咋就会有水流出呢？几股细流在山崖下汇聚，形成了一个小水洼儿，半张席子大小吧，可不就是山泉了！这水可真清澈呀！玻璃似的透亮透亮。水底的小石头蛋儿一粒一粒，干干净净的，其上的花纹都纤毫毕现，令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些小石头蛋儿，一个个都光滑圆润，看来，绝不是这水流一半会儿工夫能成就其这般模样的。那么这流水该是常年不断的了？如若这样，那可真是个“好”！

我们都把汗湿滑腻的手伸进泉水里去洗，凉沁沁的，顿觉神清气爽。我和闺蜜洗了又洗，恋恋不舍。男士们站起了身，催促了：“姑娘们，休息好了吧，那咱们继续往上攀登吧？”听了那“姑娘们”的称呼语，我们俩不由得都笑了起来，还姑娘呢，是姑娘她妈!不过，心里都挺受用的，仿佛真的年轻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了青春芳华的岁月。可是，眼见的，山更陡峭了，更不容易攀爬了。

闺蜜决定放弃了。这时我才想起来，她腿不好，一条腿的膝盖骨撞裂过，另一条腿脚踝处曾经骨折，可太不幸了！她能爬到这儿，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可是怎能把她一个人丢下呢？我不免感到一丝遗憾，一心一意来爬山的，刚感受到了一点儿爬山的意味，却不得不戛然而止！在自己的人生词典里，最不情愿的就是发生“半途而废”的事情。但是，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友谊。并且，为了不使闺蜜内心不安，还很不以为然地说，爬山实际上就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自找“罪”受，自找“苦”吃，说白了，一个字“累”！“你真是这么想的！”闺蜜又惊又喜。“那还有假！”我爽快地说。笑，一下子飞上了她的眉梢，并在她那秀丽的脸庞上铺展开来。

这似乎正合了两位男士的心意，他们一迭声地说：“好，好，好！你们就在此休息，哪儿也别去，等着我们。这儿有山有水的，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他们说着，彼此会心一笑。

没有了我们的拖累，他们的身手似乎更加矫健敏捷了，爬山虎、登山羊一般，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水洼旁卧着一块儿巨石，像卧着一头半大水牛，表面又洁净平坦，好像专为我们准备似的，正好供我们休憩。铺上报纸，我们并排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微风习习，水汽氤氲，夕阳斜照，光线十分的柔软和煦，天蓝云白，天朗气清，游目驰怀，一时竟有神怡心醉之感。两人喁喁而谈，说东道西，也说体己的话语，也对旁的什么人什么事侃侃而谈，评头论足，甚至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说三道四、说长道短，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是心与心、灵与灵的碰撞与交流，时不时还会有两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说得热烈、说得畅快、说得自由自在、也说得无拘无束。我和闺蜜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起，总是说呀说的，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人生得一知己难！芸芸众生中，趣味、脾性、认知、爱好、取向都相同的两个人碰到一起的概率有几何？我们恰是这样的幸运者，怎不成为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甚至割头换颈的朋友？这是怎样的一种缘分啊！衷心希望这样的一份友谊，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地老天荒，丝毫都不会改变；希望这样的一份缘分地久天长！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的。说着话、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就飞驰而过了，它真像生着翅膀一样！太阳更西斜了，要沉到山坳里去了，大片大片的阴影水波一样在四下漫延开来，而那两个人却还不见踪影，心里不免就有点儿焦急，一焦急就担心，担心了便会胡思乱想、胡乱猜测，邪了门了，还尽是不好的想法；于是就更焦急，恶性循环……多像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又似“蝴蝶效应”一般——说，“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结果可能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就听闺蜜说：“怎么回事？不会是迷路了吧？走不出山了？”我嘴上强硬，安慰对方，也是安慰自己：“两个大男人，难道会丢了不成？断不可能！不会有事的！”可心里去忐忑不安。

“我们也该下山了呀！”闺蜜一脸的忧戚。

“是啊！谁说不是呢？”我认同，又不无忧虑地说道，“可是，说好了，要我们在这儿等啊。”

两人最终分析说，那两个人不一定从原路返回，他们有可能走的别的地方，直接去了停车场，而我们在这儿等，说不定会等到两下里。所谓的停车场，也就是山民们在山根下平整出的一块地坪，简陋粗鄙，不过，实用；开放式的，免费。天也不早了，说黑就黑，尤其山里，夜幕似乎“啪嗒”一下就会落下来，而停车场还有那么远的一段距离呢。两人都赞同：这人呢，有时不能太死板教条了，有点儿随机应变的能力才好。两人很快达成共识——不等了，即刻下山！

五 采摘野菊花

一路下山，映入眼帘的，似乎尽是耀眼的金黄金黄的野菊花。怎么这样多呀！来时似乎并没注意有这么多啊，两人好生奇怪着，想起，来时见别的爬山者在采摘野菊花，说是蒸蒸晒晒，泡茶喝，是“上好的菊花茶啊！”年轻的女子说，“超市里绝对买不到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野生的呢！”女子的笑，浅浅的、暖暖的，就像这绽开的小小的野菊花。对于菊花茶的功效我是略知一二的，譬如：疏风散热，清肝明目，还可平抑肝阳什么的。“这么多，不如采一些回去？”我思忖。远处，山坳中，太阳又大又圆又红，大火球似的，而那构成山坳夹角的两座山峰，恰像两只巨大的手掌，在托着那火球以免其坠落。太阳看起来静止不动了，似乎依依难舍、不忍离去，又似乎很暖心地要与我们作伴。“边走边采，不会耽搁我们下山的。”我暗想，正要与闺蜜商议，她倒说话了：“野菊花可真喜人啊！瞧这路两沿儿，伸手便是！咱们何不采一些呢？不会耽误什么事的，说不定，咱们下到山根儿了，他们还没到呢。”她真是说到我的心坎儿里去了。于是，两人便欢天喜地、兴致盎然地采摘起来。闺蜜叮嘱说:“要采花骨朵啊，花骨朵的药性强，绽开的花的药性远不及花骨朵……”她懂得可真多！于是就专拣花骨朵来采。这样的多啊！不是说“满城尽带黄金甲”嘛，这岂不是漫山遍野尽带黄金甲？要采，还不尽拣最好的采？彼此也一直在谦让、在礼让，不断地听到这样的话语：

“来这儿采吧，这儿可多啦！”

“你采吧，这儿有。”

“来吧，来吧，这儿比你那儿多。”

“一样一样，你尽管采吧。这到处都是了，咱们采不完的。”

有时候，一个人让另一个人过去，另一个人推辞不过，过去了，那个人便会热烈地说：“采吧，采吧，你采吧！”她下意识地就会停下来，好像专门留给对方采似的。另一个人一看，这怎么行！赶忙说：“你也采呀，你咋不采了？”“嗯，采，采着嘞。”说着，又动起手来。

“这花骨朵可真稠密啊！一簇一簇的，揪一下，就是四五朵。”一个说。

“是啊，是啊，可真讨人喜欢啊！”另一个呼应。

两人采着、说着、笑着，好不快活！浓浓的友情在两人之间流转，欢声笑语满山坡流淌……

及至山根停车场，各自用报纸兜着，看起来还真不少！闺蜜开心地说：“这恐怕喝上两年也喝不完啊！”我笑了，却不同意她的看法。我可经见过有人是多么的爱喝茶，那是怎样的一个“下茶”啊！于是道：“两年？那是你没遇见酷爱喝茶的人，不然的话，一季都不够呢。”

“能喝上一年也行啊。我们采得还真是不少，不是吗？”闺蜜笑着说。

“是啊，采得蛮多的！”我也笑了。

我们都觉得自己收获满满，并且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内心里都无比的欢快。

六 两人终于现身

太阳终是沉下山坳里去了，西边天空一片绯红，云霞绚烂多姿，很是壮观！可我们无心欣赏，那两个人还没回来！给他们发微信，回说，再有十几分钟就会到。我们等了将要半个小时了，两人才终于现身。夕照中，两个红脸汉由远而近，他们的脸都被晒得通红通红，红中泛黑，汗光泽泽；裤腿上、鞋子上都糊满了尘土。但精神头儿却很足，兴奋、高兴、又激动，像打了胜仗凯旋的勇士一样。像我们预料的那样，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另辟了蹊径。他们竞相指给我们看他们曾攀登上了哪个山头：“喏，喏，就是那个，那个，那个最高最尖的山头！……”他们忘乎所以地叽叽喳喳，两个大男人瞬间变成了小山雀。他们说，幸亏我们没去，即使去，也根本爬不上去。很多地方压根就没路眼儿，有些地方陡峭得简直就是直立，须得四肢并用才能爬上。“爬山，爬山，这话真没瞎说，那是真正的爬呀！”“草稞子更是出其不意的陷阱，没想到，它们是那样的滑溜！踩上了，一不留神儿就会摔倒。”说，实际上，他们每人都跌了好几跤呢。天又热，太阳晒得慌，又累又渴，渴得嗓子冒烟，“真想喝水啊！哪怕是臭泥坑里的水呢，也心甘情愿地喝。”“那渴得真是不行不行的，却偏偏没带水……”“哎，对了，水呢，水呢？这只顾说话了……”我们笑，说：“看来，还是不渴啊！”水在车上。他们一人举着一瓶矿泉水，“咕咕咚咚”猛灌一通。老刘喝罢水，长长吁一口气，舒心双气的，说：“这个时候，这水可真好喝，琼浆玉液啊！”我们家那口子接茬：“这就是爬山的妙处啦，就连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水都不一样了啊！”老刘看了我们一眼，“嘿嘿”一笑，说：“这，你们是无法体会的。”我们不服。

他们喝了水，恢复了元气，有了精神，更加的张牙舞爪、夸夸其谈了。“不行啊，带水还真没法拿，两只手不得不抓牢什么东西，灌木枝呀、草棵子呀、牢固的岩石呀，才得以向上爬。不然，寸步难行。要是有第三只手就好了，直觉手脚不够用，几次都要崩溃了……”我们见缝插针地置喙说：“那还不打住，原路返回？”他们听了我们的话，显得很讶异，那表情分明在说：再也没有比这更愚蠢的问话了。他们的声音立即提高了两三个分贝：“说得轻巧！不挑担子不知重，不生孩子不知疼。咋回呀！……”我们一听，反击的话柄来了，一通嘲笑他们：“说这话也不知道脸红！你们生过孩子吗？知道生孩子的疼吗？”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说:“反正就那么一回事，你们懂的！”接着，继续穷叨叨：“回不去呀！几乎垂直陡，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见了，真怀疑自己刚才是从这儿上来的。退，没退路，只得继续往上爬了。人的潜力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呀！真是吃尽了苦头！可有苦就又甜，有多大的苦就有多大的甜！世间的事还就是这个样子。及至最终登顶，你顿觉豁然开朗，心旷神怡，那些苦呀累呀还算得了什么！即刻都化为乌有了。视野是这般开阔，无遮无拦，‘一览众山小’，‘无限风光在险峰’，古人说的一点儿也不假啊！”他们很是兴高采烈地说。他们甚至还想起李白的诗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说，“可不是嘛，头顶的蓝天是这样的近，似乎一伸手就可摘下一片云。”他们还说：“更神奇的是，这山顶还很平坦，有条通衢大道呢，小汽车都开上来了。原来，山的北面是临县的地盘。山的南面这样险峻，没想到山的北坡却相当平缓，这些个车显然是从北坡开上来的……”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述说，叽叽呱呱的，是那样的开心！像完成了一项什么了不起的壮举，并收获了跟这壮举相匹配的重大成果。有一时，我还真羡慕他们，隐隐地后悔自己半途打了退堂鼓，没跟他们一起攀爬。就听他们嘻嘻笑着说：“你们这也是来爬山的？连爬山的气儿都没沾着吧。你们所在的那地方，半山腰都不是，就是在平地打转转儿……”他们的语气不无揶揄与嘲讽。我们断然打断他们：“我们并没白来呀，我们也有收获啊！看，我们采的野菊花！收获还是颇丰的嘛……”闺蜜叭叭叭地说开来，嘴巴子可真溜：“瞧这野菊花多漂亮，多么的好！回去炮制菊花茶，买都买不来呀，纯天然，无污染，没有丁点儿农药残留。自己制作，将喝得放心、喝得安全、喝得健康！到时，你们就坐享其成吧！”

他们便说，山顶上有怎样怎样多的野菊花，要多少有多少，成片成片的，自由自在地生长、开花，处处流金淌金似的，真是漂亮！他们一唱一和地就又说起了山顶上的野菊花，话掉不到地儿了，坐到了车里，踏上了返程的路，两张嘴还不消停……真有他们的！

回到城里，暮色已四合，城市变成了灯光的海洋，灯光璀璨、晶莹、剔透，耀亮人的眼，也耀亮人的心……

七 炮制菊花茶。

山水游览似乎还没结束，山野之雅趣仿佛被带回了家。回家第二天，我就忙着动手开始炮制菊花茶了，《明日歌》在耳边敲响着警钟。可不是嘛，这人呢，就容易犯“拖延”的毛病，喜欢并习惯说：“明天吧。”岂料“拖”字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情。这野菊花可真干净！淘洗第一遍，所淘洗的水竟干干净净的，这是事先我没想到的。它们真是汲天地之灵气，敛日月之精华，以成就自己的洁净之躯啊！淘洗后，上笼屉蒸。很快菊花的清香就四溢了出来，客厅里也有了这别致的香气，香气还弥漫到了几个房间里。厨房里最是浓郁，浓得有化不开之感。在厨房里稍稍待那么一会儿，头发上、衣服上也都濡染浸润了菊花那清雅的香气，先生对着我抽抽鼻子，不禁开玩笑说:“瞧，你也变成一朵菊花了！”

把蒸好的菊花摊开在干净的纸上，放在阳光下，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时间跟阳光了。阳光可真给力！一天工夫湿菊花就被晒了个七八成干。迫不及待地捏一小撮儿放入杯子，冲上开水，立即香气袅袅。盖上盖子闷一会儿，揭开盖子，直觉香气扑鼻，沁人心脾；喝上一口，感觉唇齿留香，神清气爽；一杯菊花茶喝下肚，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洗涤得干干净净了。

自己炮制的茶，多干净、多香甜，多奇妙啊！

翌日，一个电话打给闺蜜，问她菊花茶是否炮制了，并说自己已经尝上了鲜。闺蜜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期期艾艾地说：“还没呢，菊花还在冰箱里放着呢。”我自然是鼓动一番了：“动起来吧。瞧这天气多好！这阳光，晾晒也方便。今天就做吧，不！如果有空，现在就做，立即动手。”又笑着提醒说：“别忘了《明日歌》啊！”电话里，只听她一叠声地说：“好，好，好，好的。”声音里尽是诚恳与感激。我们就都笑了。

八 心中一片神圣的山水

是谁说的，大自然是心灵最好的疗愈法宝。是啊，如果在尘世间，你心魂疲乏、困顿、积满了凡尘俗世的灰尘污浊，直觉呼吸维艰，了无生趣，那么就请你到大自然中去，在山水间走一走、看一看，相信你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体验与收获的，你会得到十分熨帖的休息，你浮躁的心会慢慢沉静下来，你会找回自己，看清方向，重整旗鼓，从而更加勇敢地信心十足地再次投入那万丈红尘……任凭自己在红尘中俯仰沉浮，相信你断不会再轻言放弃，只因你心中有了一片神圣的山水。

神奇的大自然，奇妙的山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