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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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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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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三章

探访祁红故里

癸卯年清明时节,一个人,一辆车,开启了徽州之旅自驾游模式。

身为土生土长的皖南大山之子,故乡情结,尤其是徽州情结,早已像一棵生命之树在心中深深存活扎根。诚然,囿于个人生活阅历的局限,虽说从小在九华山下之南阳湾出生成长,但对徽州的认知难免是有限的,对徽州的人文历史和地理环境更是几分朦胧几分陌生。多年之后,岁月年长,几经打拼,终于拥有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底气。徽州之行,于我而言,终究是一场梦想的抵达。

在温州动身之前,就已经规划好了行程路线:祁门、宏村、屯溪三处旅游景点。之所以如此安排,那是因为每年春节期间回故乡走亲访友、路过休宁和黄山区域时,心头仿佛都有一种回家的激动与欣喜。一直在想,徽州许许多多名胜古迹对于以“徽州游子”笔名自居的我,居然只是心底里的“诗与远方”,在有生之年假如不亲自前往徽州风生宝地感受一下徽风皖韵之文化气息,岂不是人生一大遗憾?

于是,便趁清明时节回故乡采购新茶之际,有意安排了徽州之行,于是就有了写下《徽州三章》的默契与渴望。

第一站,祁红故里之祁门。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其实,一方山水也滋润和培育着一盏名茶的繁衍生息,使得人间烟火气息因岁月轮回而历久弥新。

故乡南阳湾,行政区域隶属池州市青阳县陵阳镇,而陵阳镇与黄山市黄山区在地理板块上纯属邻里关系。也就是说九华山之黄石溪毛峰与黄山毛峰,包括著名品牌太平猴魁,严格意义上讲都是皖南绿茶品系中的“一家亲”。从小到大,父老乡亲制作的都是绿茶,喝的自然也是绿茶。对于红茶的认知,村民大多只是知道祁门这个地名,其生产工艺及制作技术是一片盲区。从某种意义上讲,在大多数人心里祁门就是红茶的代名词。

2020年,一场疫情,再次改变了鄙人的人生轨迹,原本在温州从事皮革销售已二十余年的六零后,我竟然失业了。抑郁之中,为了将来的生活继续有所为和有所乐,以及故乡情结使然,便开设了秋浦堂茶庄。既然开办了茶庄,品种就得丰富多元,尽可能地满足市场和顾客的需求。

故而,祁门之行,犹如追星族一般直奔“祁红”而来,既在情理之中,也是机缘巧合。

那天上午从温州出发时,点击手机导航,屏幕显示至祁门500余公里,约6小时左右车程,与回故里九华山下之南阳湾路程相近。一个人的自驾游,享受着一份自在无拘无束的惬意。抵达祁门已经是下午4点来钟了,祁门的文友王武兄已经早已在等待老乡徽州游子的到来。与王武兄成为微信好友,是事先通过黄山市的作家胡玉琪先生推介的。以文会友,以茶会友,都是人世间尤为美好的相遇。

王武兄获悉我要去祁门,便毛遂自荐,主动担当起义务导游的角色,令人不胜感激。在他的安排下,下了高速之后,第一站便参观了“天之红”博物馆。在这里,首先让人眼睛一亮的是,博物馆广场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仿真石刻邓小平书写的“你们祁红世界有名”一排红色大字。据了解,1979年7月,邓小平视察黄山时曾说:祁红世界有名,你们祁红、绿茶搞小包装,包装一定要搞漂亮,当纪念品,他带回去送人,表示他到过黄山,了不起。其次让我格外感兴趣的是博物馆二楼展览厅里,那些早已被岁月打磨的油光锃亮的篾器制茶工具,如簸箕、筛子、畚箕、方箩等,作为曾经是一名地道的篾匠手艺人,望着这些浑身散发着乡土色彩和记忆的篾具,忽地有一种曾经沧海、青春不再重来的感慨在心中起伏着。

热情好客是徽州人的优良传统,当天的晚餐,王武兄约了几位同事和好友,在临近阊江河岸的一家农家乐餐馆,盛情款待我这位从温州来的老乡。酒足饭饱后,王武兄趁着酒兴陪同我在东街闲逛,领略和感受这座坐落在皖南南部“祁红故里”的县城之文化气息。夜色朦胧,小城宁静中透出一分祥和。名曰东街,实则是小巷深深,纵横交错;徽派风格,古色古香。大红灯笼高高挂,庭院人家溢香茶。东街不愧是历史名街,何故?相传咸丰十年(1860)四月,清军江南大营溃败,曾国藩奉旨署理两江总督,并授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曾国藩于四月底自东流、建德率鲍超、朱品隆、唐义训等部一万湘军进驻祁门,这就是所谓的“祁门大营”。简言之,曾国藩当年以身犯险,亲率一万湘军驻扎祁门,吸引了十万太平军的援军,大大缓解了曾国荃的压力。曾国藩曾说:“余因群贼环扰祁门,无非欲解安庆之围”,这句话道出了他冒险驻扎祁门的谋略和胆识。

翌日,王武兄一大早赶到宾馆楼下,声称要带我去吃早餐,可能是昨晚餐桌上聊天时,我无意间提到老家的小笋好吃,香花粑也很好吃的话,于是他就想让我品尝一下具有祁门特色的“香花粑”,温州人叫“清明饼”。如我所愿,这祁门的香花粑又糯又醇,咸菜肥肉小笋馅料,实在是太美味了。餐毕,我问王武兄上午去哪里,是不是去哪家茶场实地参观一下?

王武兄笑道:“祁门县下属于每个乡镇都有规模不小的茶场,只要你时间安排的过来,我可以带你多走一些地方。今天我们就先去祁门红茶之‘黄浦军校’参观感受一下……”

原来,王武兄要带我去被称之为“祁红故里”的平里镇,祁门红茶发源地也。

从祁门县城至平里镇,单向约二十几分钟的车程。清明时节,空气清新湿润,适逢天公作美,下起了濛濛细雨,沿途小溪蜿蜒流淌,两岸青山云雾缭绕,此情此景,令我这个离开故乡三十年的游子不胜感慨,心底不时泛起一种童年和青春记忆中的与故乡久别重逢的况味。

抵达平里镇境内,我们先就近登上了一座茶山,此刻雨歇,满山坡的茶园在云海间若隐若现,仿佛披上一件青翠而又洁白的绸衫,那刚刚冒出一爿或两爿的芽尖,恰似春天里最亮丽的风景,是那么的令人心动不已。

在茶山脚下,公路小溪旁有一排看上去有一些年头的平房,貌似普普通通,其实这厂房就是王武兄说的红茶之“黄浦军校”。准确地说是当年祁门之“中国茶业改良场陈列馆”基地。

据相关资料显示,祁门县之中国茶业改良场是中国茶业史上的一座丰碑。1915年,为挽回中国茶业在国际市场上日趋衰落的不利局面,农商部在祁门设立“安徽模范种茶场”,由中国现代茶业科技先行者陆溁先生担任首任场长。1964年早春茶季,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长的陆定一率领赖少其、陆俨少两位书画名家,专程来到祁门,在茶科所详细了解祁红科研情况,认真参观祁红生产制作工序,还兴致勃勃地登上城边茶山,一览茶山风情。在茶科所办公室内,赖少其、陆俨少两位书画家诗情画意大发,各据一桌,挥毫泼墨,分另作了一幅画。赖少其的作品就叫《祁红》……

曾经的茶业改良场如今作为陈列馆,得到相关部门的有效管理,有专职门卫值班。王武兄下车与二位看上去比较纯朴的大伯、大妈沟通一番后,他们将院门打开,我将车子直接驶入院内。院落非常开阔,目测足足有两亩多地。陈列馆主体建筑是十间二层楼的连排屋,这样的房屋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应该是了不起的办公楼建筑了。院落边沿紧挨着陈列馆的房屋跟前,间距相等地竖立着十来座名人铜像。这些名人都是与“祁红”的改良与发展史有着密切的关系,被称之为安徽“祁红鼻祖”的胡元龙(1836-1924)的雕像,理所当然摆放在最显著的位置。令人好奇的是,作家老舍先生的铜像也添列在其中,看铜像下面的简介才知,原来老舍生前关注过祁门红茶,并且写过相关的文章。胡元龙的故事很长,网络上相关资料显示:胡元龙18岁那年,在贵溪村的李村坞筑5间土房,栽4株桂树,名之曰“培桂山房”,在此垦山种茶。清光绪以前,祁门不产红茶,只产安茶、青茶等,当时销路不畅。光绪元年(1875),胡元龙在培桂山房筹建日顺茶厂,用自产茶叶,请宁州师傅舒基立按宁红经验试制红茶。经过不断改进提高,到光绪8年(1883),终于制成色、香、味、形俱佳的上等红茶,胡元龙也因此成为祁红创始人之一。传说归传说,难免会有多个版本,然,祁门红茶却是名副其实地在国际享有盛誉的著名茶业产品之一。

在陈列馆右边,呈“丁”字型的一座厂房里,平生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数十台半个世纪以前的制作红茶的揉捻机。它们旁边立着一块上面有文字标注说明的小木牌,大意介绍了这些揉捻机为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从德国进口的,并且说明了它制茶的性能与作用。

红茶的制作工序繁琐复杂,每个环节都得需要有专业技术经验的师傅严把质量关。简单说来起码得有四道工序,分别为第一道工序为萎凋,就是将采摘的新鲜茶叶通过萎凋,挤去水分,奠定“祁红”条索细紧美观的外形基础;第二道工序为揉捻,主要作用就是促进茶叶发酵前的外形实质性改变,增加茶色的浓度;第三道工序为发酵,进一步促进祁红之“色、香、味”品质的改造,发酵效果如何,直接影响到祁红的口感与品质;第四道工序为烘干,目的是利用高温制止酶的活动,蒸干水分,缩小体积,提升香气,有利于存储。

单从工序方面来讲,按我对祁红制作的理解是,关键工序在于揉捻,重要工序在于发酵。众所周知,绿茶是没有发酵过的。因而,发酵的过程与天气和湿度,以及茶叶本身的质地有着密切的关系,而这种技术活是凭制茶师现场用心去体验和把控的,相信它没有绝对的数学公式或机械软件可以帮助处理的。人工操作,机械辅助,才是红茶制作工艺绝密配方。

探访祁红故里,参观了祁红的“黄浦军校”,心灵深为震撼。徽商文化,博大精深,而祁红的成功,成为国际知名品牌,无疑为徽商文化写下浓抹重彩的一笔;在岁月的长河里,祁红将永远为人类文明、健康而贡献着物质与精神的双重福音。

寻梦宏村皖韵

诗与远方,似乎是不少人的精神追求和心灵向往。文章《唯有故乡,才是我的远方》,是我曾经给自己的中篇小说集《奶奶的村庄》写的一篇跋。不难理解,自而立之年从皖南来到温州打拼、谋求生存与发展的空间之后,一年一度,只有春节才能够匆匆回老家走亲访友待上几日,因而故乡却实实在在成为了我心中的“诗与远方”。

除此之外,徽州诸多古村落也是令人一直魂牵梦萦向往至极的世外桃源。每每在网络上邂逅关于宏村或西递,以及呈坎等村庄的图片和视频,于我都有一种梦里似曾相识之感叹。尤其是宏村,那浓郁的徽州色彩的古色古香的建筑群,村舍前那一湾碧绿的池塘清波,整个画面与我记忆中的童年生活成长的村庄,简直是一个模板的复制品。当然,宏村是博大精深的,而我童年出生成长的村庄是简约版本的,但徽风皖韵之气息,皖南古村落之风貌,无疑是一脉相承的。

告别祁门的那天清晨,天空下起一阵濛濛细雨,似乎有种“情深深,雨濛濛”的人生旅途之况味,不禁回想起1993年深秋的那次远行的情景,那是人生第一次离开故乡南下广州打工,当时和前妻在祁门火车站住宿了一夜,没有夫妻间的关爱,有的只是对未来满腹的惆怅和迷茫……

根据导航的显示,祁门至宏村51公里。跟着导航系统只走了一会儿黄浮高速,然后就被引导拐进了一条省道。一开始,公路还在村庄之间穿行,渐渐地就开始爬坡,上山,绕来绕去过几个弯道之后,窗外的田野和村庄便出现在视线的最底处了,心里不由得开始犯起迷糊:怀疑自己是不是抵达目的地输入错误,或是导航故意逗我?因为眼前的山道时窄时陡,竟然长时间没有出现会车的情况,仿佛独自在深山老林穿越。当然,怀疑归怀疑,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导航提示一路向前驾驶。大约30多分钟后,半山腰间出现一处有些乡村文化气息的山庄,自我感觉这地方应该是祁门与宏村的交界处。下车询问,果然证明自己判断是对的。接下来的盘山公路基本都是下坡,令人欣喜的是,视线也随着下坡的路况渐渐开阔起来,大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窃喜。

二十多分钟后,轿车行驶在道路平稳熟悉而又陌生的山乡田野之间。熟悉是眼前的景色,那山那水那村庄属于故乡皖南特有的地理环境特征,就连空气也是记忆里青春年少的味道;陌生是因为待在城里的时间久了,对乡村田园风光莫名地增加一层朦朦胧胧的新鲜感。令人眼睛一亮的是,此时公路两旁铺展开来是大面积的油菜花田,那茂盛的油菜花将山乡田野装扮成层层叠叠的金色的花海,与四月的青山构成一幅色彩浓淡总相宜的天然油画。

就在自己沉醉于油菜花海时,汽车缓缓开进了一座古村落旁,百度地图“小杜”语音提示目的地到了。停车场占地约五六亩,宽敞而又现代时尚,停满了各地牌照的车辆,可见此地是多么的吸引游客。购门票,一百五六十元(具体金额忘了),揣着门票不得不一番感慨:同样是皖南山村,为什么人家却能成为旅游胜地,竟然还有门票收入?答案只有一个:即宏村也好,西递也罢,这些古村落在历经岁月的风风雨雨后,却能够完好无损地幸存于世,不只是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也不只是徽派建筑名扬四海,更多的是徽文化的根脉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保护和完美的传承。这既是徽州人的福址,也是天南地北游客的福音。

四月的皖南宏村,在清风细雨里,缓缓地舒展开她原生态的妖艳,村前一汪月牙形的碧绿的池塘,将古老的村庄衬托的鲜活而富有人间天堂之意境。长长的堤坝上,游客如织:有临岸而坐,专心致志挥毫泼墨进行油画写生创作的大学生靓妹和帅哥;有打扮成从唐朝而来的淑女,面对手机镜头玩自拍或抖音直播;有老夫老妻手牵着手,沿着河塘一边走,一边欣赏着皖南著名古村落的风情;有一对对小情侣手拉手,行走在河塘中央拱型古石桥上,或撑伞,或长袖漫舞……徽风韵味资源共享与网络时代的快乐分享,从陶醉在宏村古村落的美景之中的游客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跟随游客人流,我左顾右盼,不时地掏出手机全方位拍摄视频,首先发个朋友圈,并且定位宏村。此刻,我迫切地要让朋友们知道,我在皖南,在宏村。村庄外围悠哉悠哉逛过一圈,再踏上石桥,横跨池塘,向村庄里行进。漫游或闲逛,似乎都不怎么贴切,唯有“行进”才是在宏村旅行时的一种状态,在行进中,才能感受到游客如鲫的兴奋与躁动。

宏村的“面子”是水做的,假如没有村前那一汪池塘的绿水,其风景可能会大打折扣;而宏村的“里子”却实实在在是徽派建筑支撑着。所谓文化,很多时候是抽象的,但在风雨中数百年保存下来的徽派建筑,便代表了一种徽文化的象征,建筑是具体的,触手可摸的。通过这些古老的刻在建筑群上面的“时光皱纹”,我们不难想象曾经的徽商是多么辉煌的一个时代。从某种意义上讲,徽商的繁华是具有普遍性的,是驱动皖南山水千千万万个村落兴旺的一段历史传奇。虽说,眼前长长的村庄小巷各个角落里,均充斥着浓烈的现代商业化的气氛,但水墨灰墙、飞檐走壁与青砖黛瓦,以及古朴锃亮的青石板路……无不让人仿佛正穿越时空、走进徽州故里的岁月深处。对于我来说,真实的感受就是仿佛走进童年儿时的村子里,眼前的一石一墙,一户门一扇窗,皆唤醒了我儿时的记忆,令人心生流连忘返之感叹。“梦里故乡,亦真亦幻”的真切感知,使我伫立在宏村小巷口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也。

漫步屯溪老街

记忆深处,屯溪的名字早已耳熟能详。也可以这么说,在我青春年少时有限的认知里,屯溪就是徽州的代名词。这是因为童年的时候,村里的一位名叫陈鸿庆的老保管员,他对屯溪是那么的一汪情深。我年轻的时候从事篾匠手艺,一直想拥有一把刮篾的刀具。刮篾刀具呈瓦形,两边都是锋利的刀口,其铸造工艺乡下一般铁匠师傅在技术上一筹莫展。陈老伯就建议我去屯溪,并且答应愿意陪同前往。那会儿,由于受经济条件制约,屯溪之行终究不了了之。然而,陈老伯念念不忘的关于屯溪之繁华景象的描述,就像经典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留下美好映像。据陈老伯亲口讲述,他的祖父曾经是屯溪街上一家店铺的老板,他的母亲是翕县人,他本人就在屯溪出生的。1949年前夕,十六七岁的他在上海一家洋行当学徒,是为了遵循父亲的意愿,将来有能力担当屯溪店铺的继承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终其一生,依然回归故里九华山下南阳湾背后村,过着长年累月参加生产队耕田种地的日子……

从前,受生活经历的制约和局限,对皖南之徽州的区域究竟有多大?脑海中没有具体的概念。直到十多年前,也就是2009年,在温州打拼的我拥有了自备车,从此每年春节回老家过年时,一改昔日走上三高速的路线,也就是台州、杭州、湖州、广德方向,而是走青田、丽水、衢州、开化、休宁方向的路线。如此以来,对徽州和黄山就有了亲身行走过的体验,虽说只是在高速上一闪而过。也就是从这时候始,我才明白故乡陵阳镇与黄山市黄山区,在地理位置上是左胳膊连着右胳膊的“兄弟”。从陵阳镇至黄山风景区才40来公里,比休宁至黄山景区近三分之一的路程。犹记得每每路过休宁服务区时,我都在想下高速至屯溪住一夜的期盼,无奈时间对于长年累月习惯奔波的人来说是仓促的。

屯溪之行是这次徽州之旅第三站,抵达的目的既缘于少年时期的向往,也缘于近两年的文学之邂逅。

胡玉琪,黄山日报社副刊的一位主编,86后。2022年6月8日,本人写过一篇题为《黄山为邻》的散文,经胡主编之手发表在黄山日报上。在黄山日报发表作品,也是我多年前的埋藏在心底的一个心愿。无奈那会儿网络还不发达,投稿往往都没有明确的地址。

宏村至屯溪的公路要比祁门至宏村的省道舒服多了。我说的舒服是公路两边的视线,以及路面的宽度和平整度。长途驾驶,图得就是一种心境,只有视觉上感觉舒适了,心情才跟着愉悦起来。

胡主编已经发来定位,并且帮我在屯溪老街一家客栈预订了一间客房。抵达屯溪的时候,天色近晚,又逢阴雨,皖南屯溪古街的春色更显几分朦胧与神秘。导航提示已经顺利抵达了目的地,停车之后发现街道是一条临“河”的马路,一边是干净整洁的商家店铺,一边是奔流不息的滚滚河水。我背着行李包,沿着河岸凭着直觉向预订的客栈行走。

客栈环境一般,与当下各地流行的民宿类同,但有老街衬托,似乎又多了几分韵味。办理完登记入住手续,一位戴着眼镜,脑后扎着小辫子的年轻走了进来。不用作自我介绍,我同来者胡玉琪胡主编彼此早已在朋友圈里相识了。他要尽地主之谊,邀请我这位从温州来的徽州游子(注:作者笔名)共进晚餐。我很开心,更开心的事是,这位86后年轻主编也是一位作家,他签名赠送了一部他的长篇武侠小说作品《倚楼曌——火莲圣女》上下卷。我也赠送他散文集《秋浦堂札记》。

在去用餐的路上,胡主编指着沿街的河流说:“这就是新安江……”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尴尬。

我说:“怪不得屯溪老街在徽州历史上占居重要的地位,原来是与新安江天然的运输航道是分不开的。”

胡玉琪应道:“那是,如果没有新安江,可能就没有徽州曾经的辉煌。”

我们的晚餐简单而实惠。农家小餐馆,春笋、野苣及毛豆腐等,地道的徽菜风味。我们喝了一点小酒,为徽州之行,也为我们的文学情缘增添一份兴致。饭后,胡主编陪同我沿着新安江散步。在温州从事皮革销售业务二十多年,曾经出差跑遍大半个中国,各个城市的美景倒也见过不少,但新安江的夜景却有一种梦回故里的亲切感,就连空气也是皖南山水特有气息。我和胡编,一个60后,一个80后,虽说是两个不同年代的人,但共同的文学理想,还是为我们的聊天消除了障碍。

不知不觉我们已漫步至屯溪老街。坦率说,我究竟有多久没有逛过街了?仔细回想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前,在温州打工之初,为消遣寂寞空虚的夜晚时光,常常在雪山路、信和街与五马街一带闲逛。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时候夜市摆摊是一种常态,是人间烟火气息在城里的一种繁延。

屯溪老街的夜晚,是传统与时尚的相互融合。老字号字画店铺、紫红锃亮的篾具商铺、古董、旧宅废弃的装饰物商铺,以及茶叶店、小吃店、土物产等一家挨着一家。穿梭于巷子里的游客分不清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着时髦妙龄女子,从身边一闪而过。我在一家篆刻店铺前驻足,选了一枚印石,让东家帮我刻了“徽風”二字。在一旁的胡主编看价格不菲,悄声劝我不要冲动,如果需要这方面的东东,他回头可以帮我找一位相关的名家订制。我说谢谢。我是这么想的,这种小事情就不要麻烦人家了。

由于连日长途驾驶,有些疲惫,在屯溪老街闲逛半圈后,我就主动让胡主编回家,早点休息。我也回到客栈,冲个热水澡,消除疲乏,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翌日,七点钟起床,客栈备有早餐,填饱肚子后,匆匆出门。出行计划是上午在屯溪老街再逗留两三个时辰,然后继续北上,争取下午迟些时候赶回故乡南阳湾。

清晨的屯溪老街虽然显得有些冷静,但相比夜晚的街景更加鲜活,对于我这位陌生来客来说却更加值得一逛。老街就是老街,长长的青石板路,虽不能言语,但却浸透着岁月的斑迹,它是那么的光洁而厚重,像一部无字的天书,写满了古往今来的徽商传奇。

或许是我确实早起了,大多店铺的大门还是关着的,也有一些商家陆陆续续开门营业了。我发现老街最具特色的有三个方面:首先是徽派建筑,沿街的房屋一看就是徽州建筑的典范之一;二是商家大门的众多对联及店铺招牌;三是青石板铺就的小巷。由于近年对书法有点兴趣,故而对沿街的门框楹联和招牌十分关注。门联内容虽说只是一些吉祥和生意兴隆的祝福用语,但书法字体似乎一家比一家的耐看,尤其招牌,更是大气。什么是商业中的文化气息?屯街老街交出了一份让游客满意的答卷。文房四宝产于徽州,其中翕县盛产砚台。老街呈十字形,其中一条街主营文房四宝,我走进一家已经开门营业的商铺,里面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砚台,让我大开眼界。有堪比办公桌那么大的,价格要六位数出头,也有只需几百元的。既然昨夜刻了一枚“徽風”印章,这砚台怎么也得买一块,权作徽州之旅纪念品也。

逛街的时间也是最易消失的,一晃就近中午了。我回到客栈,收拾好行李,退房后给胡玉琪主编打了个电话,感谢他的盛情款待,欢迎他有机会去温州游玩。我来到新安江边,却不急于开车,而是沿着江岸来回地行走着。江水滔滔,春风习习。我不免想起记忆中与陈鸿庆老伯谈论关于屯溪的往事……陈老伯已故多年了,而我此刻却站在他出生的故地。作为一名作家,性情中人,我在想关于徽州的故事是写不完的。如果哪天我也来写一写关于徽州和徽商的故事,那么我就从新安江起笔,就把屯溪老街作为故事的开头引子……

癸卯清明时节徽州之旅,从祁门到宏村,从宏村到屯溪,一路行走,使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徽州山水之秀美,徽风皖韵之博大,徽商文化之悠久……徽州游子是本人的笔名,我为自己的笔名而感到自豪,也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拜故乡徽文化所赐,能够书写出更多接地气的不负时代的文章。

2023年8月26日于秋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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