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小路
开满野花,荆棘丛生
童年,赤脚在上面走来走去
溪水潺潺
一头老牛在田埂上张望
一只山鹰在天空盘旋
小路,梦的起点
欲望在城市里流浪
疲惫被浮躁吞没
在他乡假装从容谈定,寻寻觅觅
灵魂,落在了故乡
小路,弯弯曲曲
像祖父生前手中拴牛的绳子
一头拴着村子
一头牵着游子的心
2016年6月8日于鹿城
炊烟
再也不见父亲的身影
石湾园空空荡荡
大年初一从温州回来
先把堂屋桌椅上的灰尘揩一遍
接着把厨房锅灶清洗干净
再往锅里舀一瓢水
灶笼里添上柴火
划亮一根火柴
炊烟升起的那一刻
整个村野立刻沸腾起来
2022年2月4日于石湾园
春天里拔笋子去
拎只小竹篮,掖只大麻袋
一场雨后
山是湿的,地是湿的
野竹林是湿的
小男孩也是湿的
漫山野笋,遍地荆棘
鞋子破了,干脆打赤脚
村里,煤油灯亮了
满满一篮子,沉沉一麻袋
推开,沉重的家门……
2016年4月27日于温州
碰见福生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大约只是在春节期间碰见
村口那低矮的瓦檐
无法遮挡风霜雨雪的入侵
递上一支烟,他又回敬一支
烟雾弥漫,岁月在沉默中老去
那一年福生爹在养老院离世
从此他也成了村里五保户
临别时,互道一声保重
有一种惦记无关距离
有一种祝福无关亲疏
只关乎彼此是发小
2022年2月6日于石湾园
石湾园里的柿子熟了
中午老乡发来图片
几个青里透着橙色的柿子
令人眼睛一亮,心生欢喜
不错,它憨厚的模样
像极了父亲生前的脸膛
写满秋天里故乡的质朴与落寞
傅老师,你家屋后的柿子熟了
俺路过时顺便摘了七八个
游子立马回复一连串大拇指
菜市场里的水果多了去了
然而,凡是故乡的一草一木
哪怕几个柿子也同样让人泪目
2024年9月25日于秋浦堂
乌桕树下的女人
大暑,空气中冒着青烟
一片水田又被翻耕一遍
局部已经插上晚稻的秧苗
女人坐在乌桕树荫下喂奶
一把镰刀躺在她身边
一只仅剩下茶叶沫子的水桶
和一顶破了角的草帽相视无言
婴儿衔着母亲的奶头吮吸着
小脚丫被蚊虫叮咬而痒痒扭动
女人捋了一下额头上的发丝和汗珠
眸子里映出男人和老黄牛
在烈日下点燃人间烟火
2022年7月23日于秋浦堂
邂逅一棵树
一棵树,生长在七井山巅
公元2024年4月的一天
游子与它相遇
据说它已经活了四百多年
比游子祖父的祖父还要年长
一棵树,又一棵树
它们一出生就守望在高山
在岁月中朝着天空跋涉
当春风又绿皖南漫山遍野时
它们一个微笑,抖动一下身姿
整个山村便沸腾起来
2024年4月7日于石湾园
小学女老师
小学女老师,名字叫小青
她是一位上海来的“下放学生”
瓜子脸,扎着马尾辫
冬天围着红围巾
夏天穿着连衣裙
我们勤工俭学
上午上课,下午劳动
开荒栽树,种地插秧
小青老师吃不消体力活
就坐在草地上看风景
有一次,小青老师在课堂上
朗读我的暑假作文
而我却心不在焉
毕业在即,家中的农活
父母正等着我帮忙一起干
时过境迁,五十年后
恰逢第四十个教师节之际
又想起了童年时光里的小青老师
她的红围巾和连衣裙
以及她在课堂上优美的朗读声
依旧令人陶醉,美好
2024年9月10日 于秋浦堂
花生的故事
天冷了
剥盘花生米下酒
油炸的花生米很香
酒也很香
夏天的时候
娘佝偻着身躯在油菜地里种花生
用遮眼法迷惑小鸟的贪婪
油菜籽收割了
花生苗蓬勃生长
七月,天气出奇的炎热
娘匍匐在花生地里锄草
汗水一滴一滴地滋润着脚下的土地
秋天,田野的稻谷丰收了
娘种的花生也丰收了
娘吃力地舞着钉耙
一颗一颗地挖,一粒一粒地摘
秋阳很快晒干了花生
也晒干了娘的身体和精力
国庆节,老乡来温州
娘种的花生也来到温州
刚刚,娘打来电话
说老家下雪了
问我温州冷不冷
我说还好,有您捎来的花生下酒
话未完,两行热泪滚落杯中
2016年2月1日于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