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星期二》是本不错的书,米奇.阿尔博姆是一个擅长描写死亡的作家,他优美的描述很吸引人。但是我只读了这一本书,他的另一本书《一日重生》静静的躺在我的书架上,几次伸出了手拿下来,没有打开。不是不想打开,而是死亡这个话题总是引起很多痛苦的回忆。
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的葬礼,也不知道还要参加多少回。每个人一生中都要送别很多人,每一次都充满了惋惜,悲哀。
英儿是我儿时的伙伴,是发小。他是我的邻居,比我大一岁,从记事起我们就在一起玩儿。抽尜尜、玩扇牌、玩杏核、跑马圈儿,玩儿自制小高跷、推箍桶圈儿,用纸叠飞机、手枪、帽圈儿,用自行车链条和铁丝做能打火柴的小手枪,或者自制弓箭、笛子。他家条件比较好,所以他家经常是我们活动的场所。他叔叔在北京工作,有台九英寸的黑白电视,每到春节都要带回家过年。七十年代在收音机还很少的农村,电视是一个新奇玩意儿了。那时候太小,至于什么节目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要自制天线,树杆,接地线,忙很长时间。我们不会做,是他哥哥们在做,我们只是稀奇的看,或者跑跑腿。等到放电视时,屋子里挤满了人,人太多时就搬到院子里。小孩子喜欢的就是凑这种热闹。
在他家里有个菜园,用墙与院子相隔。种着西红柿、黄瓜、豆角、莴苣菜等等,水沟边还种着黄花。菜园里有一口井,井边有棵杏树,杏树南边隔一段距离有棵桑树。这里也是我们的一个乐园,等着杏熟了,等着桑荏紫了,先熟的往往是进入我们口中。后来大些了,院子关不住我们,满村跑,村外跑,我们的童年就这样度过。上了中学后,我们没在一个学校,我住宿了,联系也就少了。17岁的那一年暑假,我已经上了师范,在返校的前一天晚上,在他家吃的晚饭,还有几个小伙伴,那时候他们已经不上学了。他准备开一个电器商店,后天去石家庄进货。马上要进入社会,人生就要展开了。
当我寒假回家时,听父母说,就在那次进货时,在保定南出了车祸,英儿脖子上的动脉被碎玻璃割断了。我无法表述当时的惊愕,我深深体会到了死亡,体会到生命原来如此的脆弱。
鹏是我的初中同学,学习好,很用功。即便是我们围在一起闲聊,他也在背诵。有一次睡觉时,在梦中还在念英语。宿舍里是通铺,他在靠墙的位置,在墙上他写了“学习学习再学习”几个大字。在我的印象里,他不喜欢说话,独来独往。由于父辈的关系,我们交往多些。后来他转入了他父亲是学校,就没有再联系。直到我参加了工作,一次在街上遇到,那时他以全县文科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人民大学,星期六日回县城办事,寒暄几句,我们就匆匆告辞了。只聊了几句,感觉变化不小,好像健谈了。他毕业后去了石家庄,我们见过几面,只是没有深谈。2000年春节我们几个初中同学相聚,彻夜不眠,抵足而谈。我们都爱好文史,谈了历史上一些民族的消亡,匈奴的走向和归宿,党史与历代土地的变革。那些遥远的事,一层层的在狭小的空间积淀,定格在我们心里,滋润着友谊。他准备辞去公职做律师。以后的几年,他做律师并不顺利,又进入了一所大学教书。最后一次见面,他去北京和大学同学聚会,经过县城时略作停留,饭桌上依然健谈。没想到就是这次在北京,几个同学喝酒之后半个小时,他就去世了。
我参加了他的葬礼,听他父亲讲,由于这几年管些事,经常喝酒,有时候喝的很多,烟也抽的很厉害。或许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或许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矛盾体。三十多岁,人生最好的年龄,早年的勤奋、渊博的知识只能在酒桌上抒发。可惜......
李是我的同事。初次相识是在医院,一个朋友的病床边。那个朋友是他的师兄,我们是在探望时相遇的,那时他还在上学,学体育的,很健壮。毕业后成了我的同事,他不健谈,很爱喝酒,我们喝酒时不用相劝,因为跟不上他的速度。他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们到了不同的单位,相见也就少了。没几年听说他得了肝癌,他很坚强,一次次的手术都坚持下来。坚持了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总想去探望,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又进了医院,情况不是很好。联系几个同事,还有他的同学,决定去看望。他躺在病床上,已经不能动,很瘦,轻轻的就能抱起。没有了原来的模样,我不敢认了。我无法探究他内心的活动,只是我们的语气中都充满了感叹。就在那次探望不久,他就去世了。
就在昨天,我的一位初中老师去世了,这篇文章提交之后,我就要参加他的葬礼,为最后的送别,忙碌几天。他与癌症抗争了四年,我在探望时没有像米奇和他的老师一样谈论疾病与死亡,这是一直躲避的话题,是细细的生命之弦,在人心的深处,不敢去拨动。布谷鸟的叫声远远的传来,窗外的天渐渐亮了,那些离去的精魂会化作鸟儿吗?青灰色天空倾斜,没有一片白云遮挡,可我还是看不清。
我不喜欢送别,生命的意义究竟何在?我想一万个人心目中就有一万个答案。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决定的很少。生老病死,以及看似各种的选择,其实往往没得选择。属于我们的很少很少,把握自己,做好自己,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吧。
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