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八月（组诗）

重症监护室

嫂子的电话声被救护车的嘶鸣劫持

父亲是主角

阴云迅速占领心空

闪电撕裂伤口

雷声滚滚坠落

心情被糟糕绑架

耄耋老人就像熟透的果子

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医院里挤满了人

重症监护室外的大厅里

焦虑控制着一双双眼睛

哥哥嫂子姐姐纷纷和我打招呼

坐了一天的车

疲惫和焦虑笼罩着我的表情

明天是探视的日子

希望不要泪奔

8月4日

泪水

眼神和表情往往会

出卖所有秘密

在医院的第二天

父亲已不可逆转的病情

让我提前从主治医师的脸上

捕捉下来

下午五点多

父亲永久离开了我们

泪水逃出眼眶

无法阻拦

装得下世界的眼睛

此时此刻

却怎么也装不下

悲伤的泪水

8月5日

洗澡

穿寿衣前是要洗澡的

长这么大

头一回近距离观看

父亲的裸体

他躺在那里

一动不动

像睡着了一样

两个男人脱光了父亲的衣服

脱不掉的干脆

直接剪开

父亲还是一动不动

任人摆布

一点也不

害羞

8月5日

入殓

父亲穿着崭新的衣服

被放进棺材

铺金盖银

一直都爱面子的他

可以风风光光的去见母亲了

我仿佛看见了他俩

久别重逢的笑脸

其实，我们的眼泪

有点多余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

谁也改变不了

8月6日

守灵

生与死的距离很近

只隔着一块棺材板

里面一个世界

外面一个世界

父亲在里面躺着

我在外面躺着

我努力的躺成

父亲的姿势

我和父亲躺成了两条

平行线

8月7日

出殡

八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抬着棺材

招魂幡像一面旗帜

在前面开道

唢呐手的腮帮鼓的老高

长长的送葬队伍像一条白龙

在地上慢慢爬行

我仿佛看见了八抬大轿里

父亲的笑脸

我紧紧抱着父亲的聚宝盆

穷了一辈子的他

现在却成了

富翁

8月8日

五七

今天是父亲的五七祭日

昨天搭夜车匆匆往家里赶

坐夜车和走夜路一样辛苦

其实我回去只是一个摆设

哥哥嫂子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嫂子是个能干的女人

是家里的主心骨

我一点也不用担心

来的人并不多

都是些实打实的亲戚

我们把哀思交给烟花

让它在天堂附近

开花

相信爱热闹的父亲

或许能感受到

我们浓浓的思念

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