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刍（组诗）

@姐姐

你溺亡。前来悼念的人

站成黑压压一片乌云

你帮父母干活腿上沾满泥巴

洗的时候掉进池塘的

仿佛有柔软心肠的垂柳一把没薅住

爱管闲事的鸟儿夸界喊着＂救命、救命＂

大人们无动于衷

每个人的脸上都阴云密布

我是一滴快乐的小雨点

在人群中穿梭

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悲伤

什么是死亡

水做的母亲哭成了水

泥做的父亲脸上的泪痕像犁出来的

平时见人就叫的大鹅

用来还魂的时候始终沉默不语

无论你怎么拍打、引诱

甚至用假鹅叫也没能引出真鹅叫

姐姐，我和你打过架，争抢过花衣裳

我是家里最小的男孩

得到父母的偏爱

你遗传了母亲的歌喉

仿佛鸡群里一只鹤的二舅

带着你到处歌唱

虽然你并不知道什么是音符

但你却能轻松驾驭它们

姐姐，你是唱响十里八村的百灵鸟

突然跌落枝头

你是水啊姐姐，又被水收回了命

姐姐啊！打谷场上黑压压一片

悲痛里有慌乱，慌乱里有悲痛

那满满一打谷场的痛

梦里梦外常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战场

杜鹃花还有白色的

有点不可思议

杜鹃花又名映山红

白色的杜鹃花怎么映山红？

清晨。一簇血一样的杜鹃花里

开出了几多白色的花

像举着白旗

@疤痕

新建的小公园

正在经历第一个春天

有好几棵树没经得住考验

死了

它们在公园里呈不均匀分布

每次看到这些没醒来的树

总感觉这个春天缺点什么

它们不再一手遮天

像春天的疤痕

又像空旗杆

竖在各自的位置上

@案件

清晨。杜鹃花簇拥在路边

次第开放

有水红色、红色、白色

玫瑰丛里递出来一朵

朱红色的爱情

草青树绿水澈

鸟鸣从东跳到西，从西跳到东

曲径通幽处

路中间的一坨＂错误＂

让我怒放的心花

瞬间凋零

究竟是人还是狗？

旁边的纸巾已不打自招

@美与丑

眼睛能看出美丑

耳朵能听到美丑

鼻子能嗅出美丑

嘴巴能尝到美丑

世间唯美与丑

可看

可听

可嗅

可尝

2024.4.18

@谁的错

那几朵白色的杜鹃花

被采了

玩弄够后丢弃在路边

还好，还有花的样子

没有被撕成碎片

难怪，都是红的

就那么几朵是白的

像异类

＂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遭到了我的几句唾骂

今年再也看不到

白色杜鹃花了

它已经开过

@胆小

在路的拐弯处

突然遇到了一只猫

我吓了一跳

他们说公园里

有蛇

而蛙鸣依旧

我没听出惊慌失措

@反刍

五只羊在路边

等待着被宰杀

那人抓过来一只

摁倒在凳子上

抹上一刀

血流进下水道里

剩下的四只羊并没有惊慌失措

它们有的在咀嚼

有的在互相舔舐着毛发

那人又抓过来一只

在脖子上抹一刀

血流进下水道里

剩下的三只羊仍然面无表情

它们有的在咀嚼

有的在互相舔舐着毛发

当只剩下最后一只羊

它嗅了嗅倒在地上的同伴

和带血的刀后

又反刍起来

这是我反刍的

多年前看到的画面

2024.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