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子
我挥动着披刀把白色事物的沉积
均匀地涂抹在水泥灰上
纵横的山川沟壑穿上白衣后
变成能跑死一匹马的一马平川
像披着一场永不融化的雪
一堵墙里飞出一群蜜蜂
奔向另一堵墙里的花海
带着翅膀的鸟鸣又飞回这堵墙
松涛阵阵,花朵向我张望
我身上流出的泉水
一部分来自劳动,一部分来自伤痛
还有一部分来自仲夏时节的浇灌
水车转动。时光里塞满水的挥发
草木葳蕤,我身上的盐碱地
寸草不生
面对一桶腻子的白
我只能深陷
@对视
我看到了你眼里的秋水
你看到了我眼里的玫瑰
哦,亲爱!
拥挤的人群,喧闹的尘世
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我们写下标点
希望是流水里的水草
在时间的冲刷下从未改变
你瞳仁里的莲盛开。阳光灿烂
一只红蜻蜓在我们中间
传递甜蜜喷香的词语
哦,亲爱!你的笑里我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梨花
我摘下树上熟透的果子
作为爱的礼物
哦,亲爱!中年以后其实我们从未离开
这个属于我们的秋天
但今天却像是久别重逢
你的每一根睫毛都像一根针
爱的蜜汁三百六度流出
往后余生,我们的心花只在彼此的笑容里
绽放
2024.6.12
@夏天
夏果是夏天的甜心
夏花是夏天的笑容
高温、雷暴是夏天的火爆脾气
茂盛的草木是夏天的健壮肌肤
蚊虫是夏天犯下的错误
汗水是夏天的分泌物
是我体表的修辞
满脸汗水是液体地流动,我感觉到了
是气体地扩散,我嗅到了
是固体地呈现,通过一面镜子
我看到了
三十九度的高温。我看见
烈日下一个个泪流满面的人
从我眼前匆匆走过
一只被树荫袒护的狗
张大嘴巴,伸出长长的舌头
交换着体内体外的温度
2024.6.13
@错误
小公园里又有人随意安放
消化过的食物了
难道他家的卫生间已经罢工?
我之所以不用那个有味道的词语
因为我不想让它污染我的诗
还好,不是在路上
而是在草地
(路中间也曾有过)
被我嗅觉和视觉发现的时候
天已大亮
地上的纸巾擦不去那人心里的污秽
流浪汉结束流浪的时代
有家的人做出无家的事
教育普及的时代
有知识的人做出无知识的事
脸上写满"道德"的人
却做着不道德的事
无论何时何地,道德的至高点
一些人永远无法抵达
在这个世界
人比动物容易犯错
人比动物犯的错多
@鬼在哪里
小时候。大人们常说"水里有鬼"
自从我最小的姐姐溺亡后
大人们更加坚信水里有鬼
那时,父辈们绝大多数是文盲
封建迷信的残留像果蔬上残留的农药
他们让我远离有水的地方
但孩子就是孩子
我常常背着大人和小伙伴一起洗澡、学游泳
池塘,小河都安插过我的身影
我曾在水里打过架
也曾差点被水冲走
还曾因游泳被老师批过
但我始终没有放弃
"水里有鬼"已被我抛在脑后
我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泳、蛙泳、蝶泳、仰泳
我只会狗刨
长大后走南闯北,看到了大海
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
做过形形色色的事
摔倒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
一路坎坎坷坷,跌跌撞撞,鼻青脸肿
也看到了一个表面上冠冕堂皇带着微笑的人
背后的鬼脸
人海和大海一样广阔而深邃
鬼,不在水里
鬼,在人心里
2024.6.14
|晨
晨曦里孵出鸟鸣
一枚枚卵啄破黎明前的黑暗
那瓷白色的声音
打碎杯子的丛林
露珠里的晨阳温顺
草尖上的晶莹
那是小草一夜的积攒
空气里弥漫着草香、花香以及果蔬呼出的气息
饿也是香的
那一两声鸡叫穿插其中
我在清晨里享受清晨
在清晨里虚度清晨
在清晨里遗忘清晨
从昏暗到天明
我是一枚被剥开的豆子
被生活爆炒
|中年以后
失眠再次找到我
——一个男人中年的后半段
一天的时间再次归零
我还没睡着
——我从昨天睡到今天
夜的黑蔓延至每个角落
我的思绪左冲右突
在回忆里添加情感
黑色的光包围着我
我仿佛看见了夜的背面
而夜的正面
有灯光摇曳
|茂盛
灌木丛太茂盛了
呈喇叭式生长
喇叭声声
绿油油的清香里
有鸟儿甘甜的音符
它们不停地越界
把手伸向马路
仿佛再说柏油路下的土地
也是它们的
我只是一个过路之人
就在刚才
它们扯住我的衣襟
一条逼仄的路
像节外生枝
我只能绕开
像躲避一个是非
|过程
大脑看这个世界
用的是眼睛
——眼睛是大脑的瞭望哨
大脑听这个世界
用的是耳朵
——耳朵是大脑的听筒
高声歌唱,大声说话,小声低语或者谩骂
都是大脑在指挥
——嘴巴是大脑的话筒
肺和外界交换着空气
胃用饿与外界换来食物
皮肤感知不断变化的温度
汗水仿佛皮肤控诉的泪水
手受物质地支配
似乎永远忙个不停
脚受远方地引诱
似乎永不停歇……
一个人从有到无的过程
就是渐渐失去自我的过程
2024.6.15
|写在父亲节
父亲节很重要
它能让我想起我的父亲
想起父亲也很重要
能让我想起母亲
想起父亲母亲
我就想到了我的身体
想到合二为一
我用"无"的形式
存在于母亲体内
父亲的钥匙
打开了我的生命之门
父亲
仿佛打印我的人
在今天。羡慕同龄人
能够送出去的对父亲的祝福
像寄出一封地址准确的信
我送不出去的
被孩子们送给了我
人生本是一张白纸
我们都在用消失笔写字
2024.6.16
|父亲节谈到父亲
话题沉重起来
每个字都像是从父亲身上剥落下来的
一块石头
父亲是山
现在只能写在纸上
父亲的爱
已被橡皮擦擦去
父亲身材高大,肩膀厚实,胸膛宽阔,脸上不苟言笑
父亲不可翻越
当我挑起父亲放下的担子
才感到父亲不易
自从父亲住进我的心里
我就失去了那座山
当那座山一再缩小
小成一堆土
才感觉自己一直都在砍伐
父亲。为什么人总是事后才明白?
当我成为孤独的人,在山前迷路
鸟语花香都失去了色彩
我也正在成为一张白纸
2024.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