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河流在星空下漫步（组诗）

挽着河流在星空下漫步（组诗）

刘忠华

那火焰从水底升起

看见了吗？那火焰

从水底升起，从午夜背后

从石头与石头的缝隙中

从锋刃上，从内心深处

野花一样长出来，往风里钻

在电力风车上，旋转

仿佛播放一盘旧磁带

我听见了你。听见你的青春

听见你青春的血

听见你的哭你的笑你的歌

听见太阳，在码头上碎裂

关于我们的最后一场辩论

这一段没有录下音来

那是我们唯一的秘密

一束光在水中会改变路径

向上是源头

向下是泽国

向右是你

向左，或许是我

而光里走出的火焰

与从身体里抽离的骨头一样

与每一天，每一刻

都有关

这是青春的所有人的身体

我们常常把自己视为敌人

火焰从光里走出

又在光里消失

仿佛你，消失在黎明

挽着河流在星空下漫步

大地睡去。我挽着河流
在星空下漫步

我指给河流看那些星光中
闪烁的事物，并说出名字

像多年前母亲牵着我
走过清晨的浦尾村
一一告诉我:树木，蒿草，野花
石头，虫子和牛
浦尾村每一个遇到的亲人
应该称呼什么

她没有告诉我，我是谁
直到几年后送我上小学的路上
父亲突然想起，应该有个学名

就像这个夜晚，河流流过大地
我把爱，化作一个个乳名

我知道我再也追赶不上

流水中，远远地望着

他们，赤脚跑过正午

用卵石，在水面漂出一道道弧线

用荷叶，遮住正午的时光

和自己的小鸡鸡

那些弧线，织出一张张网

撒在我的头顶

那些荷叶，巨大的影子

掩盖我日渐衰老的躯体

浦尾村的童年，少年

他们像河边的水草

不管水涨水落，人来人往

只顾把身体，裸在河水中

把水里的鱼，高高举起

高出我许多。直到太阳

往西边移过去三棵树

我知道我再也追赶不上

他们风一样的背影与速度

我把自己，把准备好的人生格言

用他们丢弃的荷叶和上游的旧报纸

包好，悄悄掩埋于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