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才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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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3号
《南山劫》
豺狗
南山多豺狗，狡兽也。其智如人类，其形似狼族，体小、胆大，性凶猛，善群攻。人皆畏之，避而远之。一日，有二男进山。此二男，一高一矮，操山外口音。游走于西冲村落，数日方离去。途经一山洞，内有嗷嗷之声。始惊。后抽刀壮胆而入。见三两待乳之兽，乃豺狗之崽也。遂席卷而去，不提。又一日，彼二男挟一女复至。其时，天色将晚，夜幕降临。荒山野岭，便行色匆匆。一石桥现于前。惶惶将过。忽见桥头黑影晃晃。乃十余豺狗也，一字排开，如人而坐，而挡道。二男大骇，弃女疾退。为时晚矣！其后，亦有十余豺狗，前后包抄而来。二男慌慌拔刀。然，豺狗扑纵如风，腥沫横飞，双目已为之蔽。便闻人之惨叫，兽之厉嗥，尽荡于山谷。翌日，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却见石桥之上，两堆白骨两滩血。其侧，一女昏厥，秋毫无损。后，女悠悠醒来，心有余悸，仰面而泣：“苍天有眼，同类坑我，异类啖之！”此女者，乃彼二男拐骗待售之良人也。
驴头狼
南山一狼，驴头狼也，雌性，产崽儿有三。一日，母狼出，久未归。其崽儿于窝中玩耍。一红毛狗捕食至此，嗅腥而入。岂知猎人在后！砰砰枪响，狗毙卧于血泊之中。一幸存之狼崽抖抖瑟瑟于狗爪之下。猎人遂叹，掮狗而去。猎者，西冲人也，出没于南山，以猎为生。后，猎人老矣，猎狩亦难，渐为生计愁。当是时，有人参鹿茸之类夜弃其门，晨起拾之，猎人甚怪。隔三岔五，每每如是。一日，西冲来人，一胖一瘦，轻叩猎人门。此二人，收购药材者也。猎人倾其所储，与之交易。二人陡起贼心，夜半，杀人越货而逃。行至半途，突闻狼嗥声起，登时大恐。仓皇之际，有一驴头狼倏尔跃出，凛然挡道。人狼生死斗！撕咬扑打，惨叫烈烈，二贼咽喉断矣。毕，狼面对西冲，长发一声嗥，即调头如箭，射向南山松林。
红狐
南山有狐，红狐也。一雌一雄，久居山中，出入必双，恩爱过人也。一日，雌狐临产，呻吟有声。雄狐厮守其侧，两泪涟涟。未料，一人持枪入。枪响。雌狐立时丧命于枪口之下。雄狐突发一声悲鸣，撕心裂肺，如风扑来。狐咬人右手，死死不放松，枪落尘埃。人之左手急急于肋下抽刀。雄狐复发一声悲鸣，如红光一点，遁去。人亦不追，枪挑雌狐尸，欣然下南山。人者，西冲后生也，今之猎狐，欲以其皮作妻衣。下南山，进西冲，不觉天黑，淡月已升。其居无灯火。其门久敲不开。后生急，于窗下唤妻，不应。遂破窗而入，哪见人影？却见床上卧一物，月光被其上，乃狐也！惊且惧，拔刀连砍，一声惨叫一滩血。促而视之，非狐也，妻也！后生厉叫，喷血而仆。时，窗外发一声悲鸣，一红狐负狐尸去矣。
作品4-7号
《草堂志异》
魔镜
某，五短身材，干瘦如猴也。遂望胖心切，苦思冥想，终得一法：大吃大鱼大肉，大嚼大补丸。然收效甚微。某大恼，砸锅摔罐，苦恨增胖无术矣。长此以往，食不甘味，寝不安眠，愁眉苦脸，日渐消瘦。某日，一外乡人至，乃一胖子也，挑一面哈哈镜，高呼：“卖笑喽，斗米一笑喽。”某闻言窃喜不已。如此这般，挺起枯腰，咧开瘪嘴，故作欢笑状。岂料，哈哈镜里立现一胖子，长相好不滑稽，嘴巴奇大，犹如一口破碗，浑身好似大肚酒坛。某惊喜过望，手舞足蹈，捧腹大笑：“我发胖耶，我福态耶！噫嘻，魔镜魔镜！”言毕，颇为自得。自此心安，好食贪睡。不数月，某果然大胖，便便大腹宛若大富大贵者。
阴阳人
B男之妻怀孕矣，竟自愁眉苦面，终日郁郁不乐。B男知妻心事，劝曰：“爱妻生儿得女，皆大喜也！”乃购鲜果美食佳饮，任其享用。其妻甚感欣慰，日进数食不觉其多，意满心宽体胖矣。分娩之日，婴啼脆响。B男喜扬扬，兴冲冲拎补品推门欲视之，却闻妻言：“所诞女孩也。”B男登时呆若木鸡，脸色俄顷自晴而阴，怅怅然，猛掷补品于地，足碎之，转身带门愤然而出，忽又推门探首横眉怒目：“离婚离婚！”其妻如坠冰窖。遂离婚，女婴判归母方。从此殊途，按下不表。且说翌年，B男再婚。一对新夫妇，两个旧相识，重组家庭，得偿所愿。又，蜜月未竟，新妇产下一子。双喜临门，B男手舞之足蹈之，心花怒放。由是陶陶然，爱子如命，尽享天伦。幸福一年。某日，B男轻哼小调，携子游乐。然路遇某某，交头接耳，指指点点。B男顿生疑窦，掐指算来，疑甚矣。即潜往医院，作亲子鉴定。结果大出意料！B男忿忿然：“野种野种！”又嚷嚷道：“离婚离婚！”再离婚。B男遭此痛击，犹如大病一场，悲且伤也。后痛定思痛，迷梦方醒，悔不当初。是日，风和日丽，鸟语花香。B男心亦晴矣。思前妻，想小女，不禁萌生此念：“复婚复婚！”遂特意打扮，去寻前妻。抵其家门，但见一女童，好生可爱。问及邻居，答曰：“此人家女儿也。”B男满心欢喜，笑问：“其母何在？”邻居欲答，女童告曰：“吾母结婚登记去也。”
新潮
某小镇。C开发屋，初，生意平平，门可罗雀也。是日，一长发女郎至，欲理三节头。C应诺，遂翼翼理之。将毕，忽见一虻飞落鼻尖而叮。C惊而欲击之。岂料慌不择手，错剪女郎脑后发梢，去之一缺，呈W状也。C惶惶然急曰：“宥我宥我！免费免费！”求其勿张扬，惟恐生意毁矣。女郎者，某酒楼迎宾员也，蹙眉甚不悦，归而羞见人。然吃客旁观之热议之，稀奇之，皆赞曰：“新潮新潮！美哉美哉！”乃群起效颦。C窃喜，美其名曰“燕尾三节头”。由是C发屋生意兴隆，门庭若市矣。后，彼女郎道出实情，直言镇人痴，竟遭众嗤。
酒癖
D，某水厂司机也。嗜酒如命，误事多多，屡教不改，终遭开除也。“酒鬼酒鬼！”其妻恼极，关门闭户，严督在家，令其戒酒。乃戒。不数日，D酒瘾复犯矣。心如虫咬，浑身痒痒，委实耐不得，借口方便，越厕而逃。遂痛饮暴食于街市酒馆。已毕，却无钱付账也。K偶遇之，问其原委，甚奇之。乃为之买单。又破费取白酒红酒黄酒啤酒各少许，嘱其闭目饮，且报出酒名。竟毫厘不爽！K惊呼道：“高材高材！”K，某酒厂厂长也，大喜过望，当即拍板，特聘D为高级质检员，月薪颇丰。由此视饮酒如饮茶吃饭也。数月，腹若酒桶，形如孕妇。报刊台网皆冠以“品酒大咖”。东西南北公函奖证聘书请柬纷至沓来。遂走红。
作品8-9号
《色戒》
邝氏二男
东村有女柒氏，嫁与西村邝家老大。邝大长相粗拙，且小学肄业，做木匠手艺，技精活多矣。乃常年包工在外，回家甚是稀少。一日，派出所来人曰：“邝大拿斧头砍断某某一指！”柒氏顿时昏厥，半晌方醒。问及缘由，皆因女色。柒氏伤心欲绝。由是邝大被判刑有年，送往沙洋劳动改造。押解那日，久不见柒氏来，忽见小儿匆至，泪盈盈呈上一包裹。打开，落下一血指！一行红字昭然入目：“断指赎夫罪，盼君早归来！”邝大掩面痛泣，洒泪而去。其后，邝大在沙洋改造表现良好，终减刑有半，假释归里。自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夫妻恩爱未央。
且说邝家老二，高职毕业，赋闲在家。邝二貌俊，常得女子青睐。每每游荡于集镇，出入酒店，必挽一女。邝大劝曰：“兄弟莫胡来。”邝二笑道：“我不娶断指老婆。”邝大面惭语塞。某日，邝二又挽一倩女，欲进照相馆。一哥儿猫蹿而上，操一木凳砸下，正中邝二左肩。邝二一声断喝，拔刀猛刺，那哥儿当即仆倒。便有警车呼啸而来而去。邝二锒铛入狱矣。不久，押赴沙洋劳改。期月，收一信。拆开，落下一相片，却是那倩女依偎那哥儿合影！“杀你杀你！”邝二厉叫。是夜，伤一看守，越狱而逃，遭另一看守枪击。于是有新坟堆立于西村南山。
二徒
拳师收甲徒，授之以武。三载已过，学成欲归。临行之前，师叮嘱再三：“忍字头上一把刀，能忍自安，切记切记。”甲谨记在心，挥泪而别。归乘客车，风驰电掣。甲昏昏欲睡。突然间有女惊叫。甲立马双目如电，但见数男围一女，喋喋浪笑，动手动脚调戏之。众乘客敢怒不敢言。甲大怒暴喝：“青天白日，胆大妄为，狂徒招打！”遂跃上前，挥拳便打。顷刻，数男皆仆，面如土色，伏地告饶。其时，车内群情激昂，掌声雷动，叫好不迭。甲欲罢手，却见彼女衣裙不整，泪光盈盈，犹如亲妹子受辱也，无名火又起。又一顿饱打，心头之恨方消。于那掌声喝彩声中，再看数男，歪七竖八，翻眼蹬腿，殒命者众。众人见状，登时诧然。甲亦诧然。后慷慨投案，魂系刑场。
拳师复收乙徒，三载艺满欲归。师叮嘱曰：“忍字头上一把刀，能忍自安，切记切记。”乙应诺而去。归乘客车，风驰电掣。乙昏昏欲睡。忽然有女惊呼。乙两眼电闪，见数男围一女，调戏之。乙怒起，正待发作，竟忍之。其时，彼女哭叫连连。而乙闭目佯寐。“住手！”一华发老者忍不住低吼，上前制止。却连中数拳，被掀翻在地！众人莫不愤怒，雷吼声声：“打打打！”数男惶惶下车，逃之夭夭。车内群情激荡。惟乙闭目端坐如故。良久到家，开门而入。猛见床上，一对男女，赤身裸体，乃其妻偷人也。乙暴怒厉喝：“狗男女！”遂跳上前大打出手。稍顷，奸夫眼翻气绝身亡，其妻娇面如纸，跪地求饶。乙岂肯饶她，一拳砸下，一声惨叫。后投案自首，魂断刑场。
（选自霍才元小说集《草堂志异》，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