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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才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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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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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与守望(组篇)


情寄行者的天堂


想起五年前,我离开一家杂志社,刚到另一家杂志社继续“为人作嫁衣”的时候,就读到一篇来稿。是写一座山的。那山被称作“三省垴”,名字有些怪怪的,其风景却很是迷人。而当时在我,除了那一山的好风光,倒是那些写山的古色古香的词句,以及挥洒自如的文笔,更叫我好奇。便私自揣测,这写山的人,怕是科班出身也说不定?

其实不然。作者既非文化中人,也不是什么职业写作人士。他乃一介“乡官”,姓傅名成林,时年39岁,时任大别山区的湖北省罗田县九资河镇党委副书记是也。这多少让我有些惊讶;更惊讶的是,他只有中学文凭。一个基层干部,一个只有中学文凭的基层干部,成天忙于公务(并且甚是出色),还要忙里偷闲写文章,且写到了这份儿上,着实不容易哪。

不容易的又何止于此。后来知道,傅“乡官”(不知这样的称谓对他,是否有七分的真实、三分的亲近?)业余笔耕是很勤奋的。他的不少作品在此前就已经见诸省内外报刊了;这之后他似乎写得更多,因为我时常能看到他的新作发表。而且题材更广泛了,写作的手段也逐渐丰富起来。其中,最拿手的当然是纪实文学,以及新闻报道之类。这大概与他的工作性质有关,从中亦显见他的务实和有心所在。

通常,对于勤奋者而言,所谓“天道酬勤”应该是很好的形容。傅“乡官”自然也不例外。近来他精选了过去发表的部分作品,拟以《情系天堂》的名义结集出版,并把书稿送我,希望为之写序。我说为甚么甚么写序,多半是那些大名人、大官儿乐得而为的事情,本人未名,亦非官儿,不写了罢。他说要写要写。我说为何?他说因为你是“为人作嫁衣”者。这也是理由?!噢!我想想也是,一个无甚名气、普普通通的“为人作嫁衣”者,平素找你发表文章的人多,而找你作序的,恐怕绝少。这次机会难得,就写吧。

《情系天堂》可说写的是大别山主峰天堂寨之麓的一群“乡官”乡民的故事。对于陌生的都市人,那些故事似乎有些平淡而且遥远;而对于客居都市的我,这些故事里的人物就显得格外亲近了。因为同是大别山人,所以尽管别它已经许多年了,但那些“如山一般粗犷,如山一般刚毅,如山一般厚重”的山里汉子,以及“痴山恋山、扎根山区”的“乡官”们,我始终还是熟悉的,并且敬重有加。读了《情系天堂》,他们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重又浮现眼前,他们的喜怒哀乐、苦辣酸甜复又勾起了我一幕幕的回忆……的确,他们是值得我们去写作、去宣传的。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通过自身的不懈努力,傅“乡官”做到了、也做好了这件有意义的事情,他是成功的;我在为他十分庆幸的同时,更为他喝彩。

因为傅“乡官”不是专职写作人,甚至不是纯粹的业余写作者,他首先是一名“乡官”,一名忙于公干、事务缠身的“乡官”,所以写作对于他,往往要比他人多几分难为,多几分困顿。而他不单在那困顿中“难为而为”了,还“为”得不俗。写作已被他视为一种特别的表达方式;把平时所见所闻、所感所悟,或者一川一岭、一鸟一花尽摄于心底,反刍于脑际,倾注于笔端,成文于灯下,他说人生如此,岂不快哉!他又说,其实我的这点所谓的“写作天分”,是完完全全属于那人、那山的。于是他从一开始就以一名普通“乡官”的身份,就像服务他的山里“子民”一样,服务于他的诸多文字——抑或,他的《情系天堂》的每一篇文章,不正是他的文学王国的“子民”!你看他笔下的人物,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也好,桑蚕办女主任、林业站站长、派出所所长、镇党校校长也罢,或者乡邮员、女教师、医生、劳模、军转、军属等等,无一不是他所熟知的;他生活、工作、奔走在他们中间,对他们和他们的事情了然于心。以致于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一方面全力以赴,认真履行自己作为一名平凡“乡官”的不平凡职责;一方面精心构思,尽情书写他们的奋斗人生。也正因为如此,他笔下的人物才那么鲜活,他们的事迹才那么动人,展卷读来才那么令人难忘。

这时忽觉有一个问题要问傅“乡官”。便指着《情系天堂》问,你这一部洋洋洒洒的“大书”,业余来写,一定写得很苦?他缄默片刻,忽道:拙笔写山人,此愿慰平生!他这样的回答,似答非所问,有些出我意料。然而寥寥数语,已言简意远矣。为人、为文至此,这在当代“乡官”中已不多见,更何况他做“官”勤于政、做事务其实呢。便觉得,人们说他“勤学苦练,练出个土作家来”这话有道理。为了写作,他确实付出良多。比如那年腊月,大伙儿热热闹闹“忙年”,他却赶赴邻县的红军遗址采访,写出了正气十足的《爱心塑起心中的长征丰碑》;比如那年正月,家家户户团团圆圆过节,他却深入本县的养蚕模范家里调研,发表了耐人寻味的《蚕桑之母今安在》;又比如那次出差沈阳,他不去繁华街市观光,偏偏要“追踪”当地一个典型,素材到手,却险遭人误会;又比如那次参加市党校学习,他不在课余时间休闲,却把自己泡在图书馆,一直到结业,竟生生地让自己瘦了一圈……是的,学习几乎花费了他所有的业余时间,而写作则更是苦其心累其身。他说写作是我的“副业”,只能如此,也只愿如此。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视野逐渐地开阔了,写作能力不断提高了,成果也越来越多了。

近年,傅“乡官”从他所熟悉的、已有建树的乡镇党务工作岗位转行,改做所在县白庙河乡政协工作。得知这一消息,我先是一喜,轮岗对于写作人哪怕是纯业余写作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继而一忧,岗位变了、角色变了(但本色不变),他还能一如从前那样做得好么?事实让我的忧虑成为多余。由于干一行、爱一行,他很快学一行、精一行,并很快把这新一行做得别有特色,大有口碑。比如今年,他就创造性地做成了一件事:负责采编拍摄电视专题片《建言献策总关情》,一经播出,好评如潮。还真看不出来,他在工作上是“多面手”,在写作上也是“多面手”,写新闻、弄文学、搞电视,哪一样都别想难住他!

写到此,觉得应该说些对于未来的祝愿的话。说什么呢?就说傅“乡官”,在你做好有板有眼的“乡官”的同时,也做好一个土生土长的“土作家”!

我相信你还有更多更好的作品要问世。什么时候出版你的第二部“大书”的时候,请再告诉我,我再给你写序——写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序,如何?

就此约定,打住了罢。

作者手记:天堂口的笑容

上述文字里的“乡官”竟永别我们而去了!日前惊闻傅兄病逝消息,不胜愕然。

成林先生,你是大山的儿子,你本就有大山一样厚重的情怀,也该像大山一般安宁地生活。但你常年如一日,坚守初心、不负重托,扎根深山、情系“天堂”,为官利民、为文求真,劳其心累其身,直落得个英年早逝结局!噫吁兮,真真是天妒英贤、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哀哉痛哉惜哉!悲切之际,唏嘘之余,我却久久无语。

斯人已矣,我再也等不到他的又一部“人间大书”出版了!惟以此文,献给天国故人;我仿佛看见,一个我所敬重所熟知的好人的笑容,已然开在遥远的天堂口……


诗歌里的守望者


“我远行,紧抱着我的泥土自会让我呼吸……”突然忘了这是一句诗,还是一句歌谣。只是觉得用这句话来形容肖杰和他所挚爱的诗歌是比较恰当的。

肖杰,湖北经济学院大二学生。初次接触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其诗。那是在一年前的秋天,他的那组《栀子花香》在我所策划的首届“新生代杯”武汉高校文学大展中脱颖而出,获得一等奖。当时感觉很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不过又想,许多诗的灵魂或是建立在一种思想的早熟的基础上,一如肖杰的某些诗。这样想来也就心地释然了。不久,在一次大学生秋游活动中偶见到一个沉默少语,并且有些单薄的男生。一问,才知道是肖杰。那次参加秋游的男生女生,清一色的都背着大背包,几乎又是清一色的都塞满吃的用的物什。惟有肖杰,背了一摞诗稿!爱诗爱到如此田地,这在当代青年学子中实属罕见,也足让我感叹的了。

对于今代诗歌,无论是校园的还是其他,我向来都持一种谨慎乐观的态度。因为目下写诗,尤其是写校园诗的大学生朋友委实不多了。读研的读研,考托的考托,或者网聊的恋爱的,似乎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谁还顾得上诗歌呢?!即或顾上了,也多是些爱恨情愁什么的。而执着如肖杰者,极是难得。大学以来,从最初的《陌生人》,到后来的《我不会惧怕一场雨》,再到后来的《四月》《流星》,一直到最近的《栀子花香》《七月杂诗》等等,肖杰于诗,不仅没有丝毫的懈怠,反而越写进步越明显,成长的部分也愈来愈多了。肖杰是学经济学的,能够写诗本身就不易,而能把诗写到这种境地,则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长期以来,我自以为写诗的感觉是兴奋的,而思考的过程却是艰难的。当然,诗罢的感受通常又畅快无比。这便是诗歌的魅力。这是怎样的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魅力呢?肖杰在他的《惑》中说,“不懂/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种/痛苦的表达方式/还苦苦坚持……”他也有迷茫的时候!而他能够在迷茫中坚守不渝,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耐力。肖杰有这种勇气和耐力,所以他坚守住了,并骄傲地在那里站成一道校园的风景。

肖杰其人,犹如其诗。其诗情的迸发,可说直接而深刻。直接,因为不伪饰自己的情感,不逃避自己的责任,不顾忌言语的利害;深刻,因为不妄自评价是非,于事于理都有自己的见地。这些都是在后来与他、与他的诗歌的接触中慢慢了解到的。诗人的特质、敏感、情绪化,以及偶尔的忧郁,都从他平时的言语和时而灵动、时而沉静的眸子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刚开始与他是见得不多,也说得不多的;即便见了,也多是我在这边说,他在那边听。似乎言语于他,倒成为一件多余的或者奢侈的什么东西。当时他心里有什么样的情怀、什么样的思绪都只在他的心里,也只有他知。后来是什么时候深入交流的已记不得了,只记得关于学习、理想与人生态度、情感等等,他也谈到了一些。而更多时候他还是坚持话不在多,“点到即止”。也正是在那些“点到即止”的时刻,让我得见他言语的锋芒,及那满眼的异彩。我就知道,缄默少语的肖杰的另一面,竟也是如此生动和机智。不禁想起“后生可畏”这个词,不知用它来比喻诗歌里的肖杰,当否?

之后很有一段时间未见到他了,想必他在忙着读书、忙着写诗。时间对于一个勤奋的人往往是不够的,时间同时也给了他收获的果实。果然,一年后的秋天肖杰就来找我,并带了他的一部诗集的样稿来。这时的肖杰分明有些清瘦,眼里却多了许多坚定,也多了一些成熟。似乎他的言语也多了起来,在谈他的诗的时候。看得出他掩饰不住的喜悦,这喜悦也感染了我,让我也去分享。便觉到肖杰的诗歌在我手里有些沉甸甸的分量——这是肖杰的财富,包括他的青春年少。我在着实为他高兴的同时,并对他期以未来。

一日黄昏,途经经济学院,有意地就多看这校园一眼。忽见一青年,独自伫在夕阳下,伫在那秋日的风里,一脸肃然。是肖杰!而我没有招呼,我不想去破坏此时属于他的世界。悄然离去的时候,很远了,不觉回头,见到的还是刚才的意境。我便有些感动了,不由得又怀念起那个在春日暖暖的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

并油然想起了浩浩淼淼的千顷洪湖,想起了那湖上一望无涯的蓬勃荷莲。肖杰的家乡就在洪湖;洪湖,一个多么灵气、多么诗意的水乡!难怪其人其诗如斯!

在肖杰20岁这一年,在20岁的肖杰即将出版他的首部诗集《檀烟雪影》之际,我写下了上述文字,以为序。

作者手记:大海边的背影

肖杰不在校园里写诗好多年了。记得他大学毕业那年特意来看我,很是兴奋地告诉我说,他的《檀烟雪影》喜获湖北省大学生优秀科研成果奖了。当时他眼内异彩纷呈,我亦欣慰不已。因为这部诗集是我一手策划编辑与出版的。

但肖杰离开校园后却失去了联系。也不知他此后身在何处,所事何业?暮春某日,我接到陌生电话。对方一声轻喊:“霍老师……”是肖杰,我便惊喜起来。听得出来,肖杰在电话里也是惊喜的。他对我说起这些年他的经历,从最初的奔波说到后来的打拼,一直说到现在,他在南国成功地开着经贸公司……

听罢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不知,而今娶妻生子当老板的肖杰,还写诗否?一问,答曰:还写呀!他说他的新诗集还请我写序呢。我欣欣然笑了,并想象着在电话那一头,在南国海岸线,一个熟悉的背影正面朝大海、伫望远方……


(①《情寄行者的天堂》,系霍才元为傅成林文集《情系天堂》所作的序言,该文集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②《诗歌里的守望者》,系霍才元为肖杰诗歌集《檀烟雪影》所作的序言,该诗集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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