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写红楼梦连载

【续写红楼梦】第一百二十五回唐烛夜照青山图 宋雨晨湿白鹿梦

作者 黄慧

话说贾梦莲和癞头和尚在天济楼二楼雅间空成阁对酌，闲聊红尘闲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梦莲愈发醉入花柳，癞头和尚愈发清脱龙虎。

癞头和尚初进楼时，发觉平日里官商客满、熙熙攘攘的天济楼空无一人，十分安静，关节处站着一群明盔侍卫守禁。楼道内红灯今日突然上了一层胭丝纱罩，光影落地，团团红影，好似王府锦绣繁华地，要紧处铺了一层防滑紫金毯，步履踏去，舒适紧致，颇有内家风范。

癞头和尚知红尘富贵处，即细节上品处，眯眼望去，窗外护城河波光粼粼，画舫连横，河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远远望去，仿佛一片涟漪上高台，一片光影下瑶台。

贾梦莲摇晃客铃，一个门侍者敲门应允后，应声而来。贾梦莲道：“把这开口开胃的茂悦天阁福禄寿酒撤去，上一瓶菊花青莲酒来，这里有尘外之人，需极品素酒来。”侍者道：“专供大人的特级品早备了一些，不知要苏州李家门的雪候菊花青莲酒、无锡王家门的枫候菊花青莲酒、扬州赵家门的柳候菊花青莲酒、湖州严家门的蟹候菊花青莲酒，还是太原胡家门的鹰候菊花青莲酒、银川车家门的沙候菊花青莲酒？”

贾梦莲道：“把上次招待天竺国启迪和尚的牡丹金帐国桃候菊花青莲酒拿来！”

门侍者道：“是阿亚克门还是白家门的？”

贾梦莲道：“有贵客，当然是白家门的。”

门侍者应声而去，稍许，便端上来一个清雅的青花瓷瓶，上写西域牡丹汗国字样，并递给贾梦莲一个引瓶簪。待门侍者退去后，贾梦莲亲自用引瓶簪绕着圈簪开苏娟封口，抱起开口的青花瓷瓶，将一股清冽之流倒入小口开花青花酒杯中。瞬间，室内一股暗香扑鼻而来，这正是：漂花百转过菊桥，偶遇玉人吹冰箫。夜半月华醉瑶台，落入银河生莲妖。出水暗着青衣裙，回眸轻叠翡翠腰。手捧寒露过兰台，一泓香水泻灵草。

癞头和尚道：“不必麻烦素酒，红尘中的福禄寿酒就甚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人人皆能喝得，福禄寿酒就是菊花青莲酒。”

贾梦莲道：“神僧乃世外人，对微尘事有所不知。万象宾客，随缘成席。轮流为主，开宴酒旗。多少英雄汉，因酒撩拨情性，醉倒石榴裙下，误了大事，亦有多少草莽汉，因酒撩拨志性，拔剑向天阙，成了大事。这酒，水为身，火为性，情为启，志为终。糊涂者，饮酒如入泥潭，牛饮满怀更迷重，清醒者，饮酒如照空镜，蜻蜓点水即悟透。绝妙佳境，花开半扇酒半浓，微醺人最佳，半梦半醒间，法眼通天者睁开第三只眼睛，观透席间心与席外心本为一心，破色空两界，自由往返于色海空岸间，酒雨侵身，却又洞若观火，自由出入，来往毫无挂碍。貌似酒醉者，最清醒。

饮酒最佳境界，需色空两怀并一性，风物、情怀，各得其所，方才参破酒道。伯春饮酒，最妙于清明时节，摆案于杭州西湖断桥一野亭中，以西湖醋鱼为主菜，配以龙井炒虾仁、桂花糯米藕，以一瓶绍兴黄酒为尊，二人对酌慢食，步酒成路，蒙蒙细雨中隔西湖一片空濛水色，观对岸一线红湿灯火，乃杭州百里繁华，两两对酌中，雨丝飘入野亭，扑面而来，沾染情丝，可得“杨柳岸晓风残月”之青年情境；仲夏饮酒，最妙于夏至时节，摆案于无锡太湖鼋头渚一荷花岸边，以太湖三白为主菜，配以梁溪脆鳝、镜箱豆腐，以一瓶无锡白酒为尊，二人摇酒滴舌，浅啖灵流，目光拨开红荷青叶丛，惊飞柳眼大蜻蜓，于千片红浪拍银岸，一行白鹤上青天之际，观太湖仙岛三山映碧、白浪摘星之景，偶有微风过湖，浪花细吟，可得东林书院“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之中年理境；叔秋饮酒，最妙于中秋时分，摆案于苏州虎丘一枫叶林中，以苏州大闸蟹、松鼠桂鱼为主菜，配以桂花糖粥、酒酿圆子、酒酿饼和樱桃肉，以一瓶吴井烧春为尊，二人悠然品缘，度化酒肠，赏虎丘塔明月照溪声，流响剑池，观满山红叶见西风摇红，东山青心渐化，入于人心一点红浓，渐饮渐酣，沉沉睡去，夜半被明月光照醒，从梦中醒来，月光遍洒吴王旧梦境，见满地红叶，铺满山岗，遥闻寒山寺之圆觉妙音，渐行渐近，又渐行渐远，可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之老年缘境；季冬饮酒，最妙于冬至时分，摆案于扬州瘦西湖一浮叶舟上，以清炖蟹粉狮头为主菜，配以鸡汤煮干丝、水晶肴肉、拆烩鲢鱼头、炝虎尾、扬州炒饭、黄花小菜，佐以姜丝、香醋，以一瓶五琼浆、龄酒为尊，听二八船娘撑船离岸，浮叶舟摇入烟波之后，二人围于红泥小火炉前，于轻舟薄摆、漫天飞白之际，一边浅酌佳酿，观船娘江南腰身、吴侬软语，一边听桨声，观灯影，沿着瘦西湖的细腰身一路舟爬，过小红桥，观廿四明月，体会瘦西湖身材凹凸有致，蛇形扭腰，婉转婀娜之媚态，听船娘讲述乾隆游江南故事，见历史与人情，体悟十里扬州路，半是烽火半烟花之炎凉世界，起伏不定，生死轮回，蓦然回首，可得湖腰两岸‘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之暮年空境。”

此时，贾梦莲抬起头来，突然泪眼朦胧地望着窗外。

微醺已过，半醉半醒间，癞头和尚法眼观去，窗外飞雪越下越紧，变幻万千，一一流变：初似红尘麻烦，鹅毛扑面，忽而转为罗汉袈裟状，自在内旋，渐而飘入高宅红府和窄巷白门，悬挂屋檐，淅淅沥沥如情线，滴滴答答似清泪，如菩萨慈悲，终至百孔皆出，万股天水落地成缘，渐翻渐平，逐渐汇入沟渠，一一圆融，起伏翻覆无常万象，汇入佛心沧海。

癞头和尚用法眼观透世事，人情堆砌，雪缘团团，法网消散，水意平平，万象转头皆白，终究消散成粒，汇入平境，无常翻覆，转头重来。

癞头和尚道：梦中涟漪，酒里泪痕，江南有岁，可知人年。

贾梦莲似有所悟，突然对癞头和尚道：你记得唐玄宗的《明皇幸蜀图》的故事吗？

癞头和尚望着贾梦莲，窗外大雪纷飞，照得室内炉火晶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黄慧写于2019年12月5日，值江汉入冬，油城暖阳，金色袈裟，逶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