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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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武当山上石生眼 识得孙郎是来生
武当山上云天高，云天高到佛头上。佛头一炷青烟在，青烟不绝落泪行。落泪滴穿九生石，九生以后无人往。无人谷中孙郎死，孙郎以后再无郎。
话说唐僧西天取经四万八千年以后，在东方广定神州长江以北，有一个佛头垂下亦神往，魔王离去总迷离的人间绝佳处，其名唤作武当山。武当山绵延百余里，飞鹤飞了九百日也飞不出它，神龟活了三万年也活不过它，山野灵光围天光，水泊秀色困国色，迷迷茫茫古石在，林林总总新物生，颇是一个寻仙访道，隐仙秘佛之地。这正是：长江以北遗国色，潮声拍得道音在。巨神隐没天界去，微鬼张显地府来。有意飞升不成仙，无心卧躺总成材。万事莫要强求得，一心一意种菜薹。
在武当山有一个道观，不在本山之列，隐没于荒山野岭之间，潜伏于深云长草之列，其道观并无一名道士，人迹罕至。只是有山野樵夫入山砍柴，从对面山上偶望云头，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块观檐，晴时已多云雾，雨时亦有电光。多年来并无人敢一探究竟。不知何时，来得一位英俊的樵夫，与多位樵夫一起上山砍柴，站在对面山上，看见那野岭道观，颇觉异常，向旁边的樵夫问道：对面何物？樵夫一一道来，年轻樵夫不解，反问：无路可去，那究竟道观系何人所修？樵夫无法回答，只是说，几十年前，曾经有一黄姓诗人，从不远处的潜江府来过此处，也曾问过自己的爷爷此问题，自己的爷爷也作此回答。黄姓诗人后没有再回潜江府，和樵夫们一起挑水砍柴多年，从满头黑发而来，再回首已是白雪满头。樵夫们很奇怪，问黄姓樵夫来历，黄姓樵夫只说：无妻无子，无来无往一淡人。樵夫们再问，黄姓樵夫不语。多年后的一天，众人上山砍柴，黄姓樵夫突然说：天太暗了，去寻火柴。此后一去不复返。无人找到他，多年后，也无人再记得他。樵夫说完，年轻樵夫不语。
次日，年轻樵夫不知去向。其他樵夫并不在意。多年后，也无人记起他。
三十年后的一天白夜，月光皎洁，樵夫的孙子正在山巅与自己的娘子野合于一巨石之下，突然大雾袭来，两道白光一闪，樵夫孙子与娘子大惊失色，继而但闻雷鸣声，于雾气中似神鬼擂鼓呼号，犹如舌头断裂之声。樵夫孙子与娘子连忙奔跑回家。
第二天，对面野道观之处云雾顿消，飞出两道瀑布。但见：两道白水生白烟，一脉翠嶂收翠雾。南来北往火头鸟，天生地长云身路。武当此去长江涨，潜江彼来汉水露。三生佛天小跳脚，九孔地泉大梦悟。
众人啧啧称奇。直到冬天，两行飞瀑仍然丝毫没有减弱水量。年月等闲过，生死从头来。不知不觉，当年的樵夫的孙子已经长大，可是妻子早亡，儿女也在一场瘟疫中全部病死。他心思已经看破尘世，仍旧做一个樵夫，却已经开始望着一轮圆月发呆。一年冬季，他仍旧上山，躺在年轻前与亡妻缠绵的大石上，看着月亮，不知不觉留下一滴眼泪，泪水不知不觉流淌下来。他神思恍惚，忽然感觉脸颊冰凉，他用手指一摸，已然成冰。他感觉奇怪，突然发现天空似乎发白许多，对面山峰白光耀眼，他定睛一看，浑身一颤，只见：飞瀑停，飞瀑停若哭声止，一脉清流偿前生。白水冻，白水冻似梦话生，两行佛言定来生。
他看见昔日的两条飞瀑已经全然冻住，成为冰桥，架于两山之间。他顺着一道月光悠然神往，走上冰桥，桥上白光一束，身心清静无为。不知不觉，已经走过冰桥，踏上野岭之巅。此山千年无人踏寻，云白星清，人足一踏，浮起清气。他继续前行，看见一座朴素得似一素女，长卧山巅的道观，观口悬一牌匾，唤作：菜薹观。樵夫顿时感觉奇怪：菜薹，普通至极之物，有何名义成为一道观之名。他环顾道观庭院，只见一轮明月似冰轮悬停于武当山巅，冰轮下所碾之浮云已经结冰，偶尔从云层落下一些冰渣星屑，落入山谷，谷中闪出红光，料想白屑已经转为红尘。
樵夫看见菜薹观并无一人一物，也无神尊雕像，顿觉奇怪。他穿过清净的庭院，来到后庭，发现仍然空无一物，只见满地种下的菜薹。
樵夫顿觉饥饿，发现旁边正好有一口锅，没有感觉奇怪，于是架起锅，敲下山巅一块冰，放入锅中，然后从山上寻来柴禾，此时发现草丛内有一盒火柴，于是点燃柴禾，煮一锅菜薹。没有任何香气浮起。他待得水温沸腾，用两根小树枝当做筷子，拈起菜薹，大快朵颐起来，顿觉口齿清凉，腹内通明。无甚饱感，却觉神清目明，身心融为一体，月光也不沾身，纷纷滑落在地。
他吃完后，感觉脚步轻松，清气上升。于是轻松站起，身心不再烦恼，生与死，变得很遥远，似乎遥远到山的一万重山之外，一万重天之上。此时此地此生，拥有此时的永恒。他眼清目明，看烦恼至深处，是一片深云，看深云至深处，是一粒粒互不相连的粒子，缝隙至深处，又是一片空濛。一万朵深云之内，又是一万朵云，仔细看去，还是一片空濛。
他顿时领悟了。
他走到后庭，看见一块石碑，上面书写一座石碑，上写一首无题之诗，云：
不知何时有，不知何时无。不知何时来，不知何时去。不知一万里，深处是一万。不知一千年，尽头还一千。人有人也无，人来人也去。山花没有语，水鸟没有梦。长江涨水来，汉江落水去。武当与潜江，只隔一明月。
樵夫顿觉神清气爽，然后看下文落款，为“火柴人”三字，其下有言：
潜江生我身，武当生我梦。昔日独孤无妻，定是天造地设。一切落花无语，唯有红泪托生。他人不解黄郎，此生定然不慧。茕茕孑立月下，一切命中注定。前世一片桃花，载我九千情怀。此生一卷诗书，设我一世情谜。他日有人悟道，定然红泪满面。不懂永远不懂，懂得终究懂得。一人一个情字，万千变幻为空。
樵夫顿感天光晃眼，泥沙俱下，花尘飞起。世界一片安静了。
只见石碑上突然裂开一个小口，流出一线红色，樵夫顿觉惊奇，只见口中红线淅淅沥沥，渐渐流淌如血柱，不绝如缕。樵夫连忙往后退，发现石碑上突然浮现两个身影的轮廓，只见一个身影在往后退，另一个在向前进，往前进着越进越快，往后退着越退越慢，两人最终撞击在一起。石碑上的裂口也突然合上了。他突然悟道了。
他开始用自己的指甲在石碑上刻字，指甲断了，就用另一个手指的指甲雕刻，不一会，石碑上血流如注，但是他仍然不为所动，继续刻字，终于，利用了一个昼夜，他刻下了一个大字：
孙。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黄慧写于2015年3月26日，值江汉红尘，油城开花，猴佛过江，天女散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