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洪日记

第一天

史灌河在决堤的边缘，等我

伸一双贵手，早先把沙地合龙

但消防战友并不同意我上前线

“水太深了”“你不会水”“太不安全了孩子”

我用浸了半天的手，指了指我的军装、胸标、臂章

却错失一个骑上冲锋舟的时机

我像极了逃兵，从战场上

溃败下来，虚度好几次救援，又转到后方的淮河——

平心静气、不骄不躁

远不像它的那条支流啊——

你仅是一条支流哎

为了表达我的不满，我用目光

挑衅它的每一处急流

挑衅它每秒四千多方分之一

一路从七一到桥沟、三河尖

在大埂上

看一头老牛试试水深

第二天

拯救一座河堤，我终于挺进河面

凤凰石桥下，杨根思部队敞开胸怀

接纳了一个毫不合格的新兵

石化的四肢终于，在河浪声里

开始有的放矢

用沙袋堵住管涌——让大河闭嘴

用吼声壮胆，恫吓它，给它一颗赴死之心

然后，河水与人都沉默了

而我被自己闲置着，与铁锹

一同站在石堆上

走一步，就掀起一个漩涡

第三天

有雨的清晨，我到另一个地方战斗

河水轰鸣，雨声雷动，我深爱着我战斗过的每一条河流

昨天，王家坝闸张开大口蓄洪

勒着史灌河的脖颈，它平静了许多

淮河边，

妇人把车停在大埂上，挡住了解放军

她小跑过来，栽了个跟头，狠狠地跺了一脚报仇，来推开车子、引走老牛，看着我们

老大爷循着河沿寻找被洪水冲乱的树枝

和被冲散的柴火垛，装满了一车

乡长带人送来水果面包，连长摆了摆手

桥沟中学，孩子朝我敬了个军礼

我挺直身板，举手、与眉同高

大寨，我和班长们踩着军歌的调子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

临别前，营长留我吃饭。

我说，

“不给你们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