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庆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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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
她欣喜若狂地离开树枝，挣脱了束缚后忍不住高呼“自由万岁!”
她曾多么嫉妒那些长在矮枝上的叶子呀!她们，有幸被猎人的长枪碰落，或被牧童的小手折下。她没有这机会，她生在高枝上。
她曾抱怨，叹息，但又像每片树叶一样，恪尽了职守。现在到了退休的年龄了。
她兴奋地叫了声“Coodbye”，就开始自由自在地飞翔，一边怀着深切的同情看着依然附着在树枝上的兄弟姐妹。但她顾不得了，她跑着，跳着，舞蹈着，时而快三，时而慢四，时而探戈，时而迪斯科，真惬意呀!突然一头撞在云杉杆上，赶忙回身，又碰到银杏枝头。她惶恐了，不顾一切地左冲右突，终于落在生养她的大树旁。我知道，她是想飞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她不算很老，绿色的汁液清晰可辨地在叶脉中流动。
我俯下身，拾起了这样一片秋叶。
石子
从左边看，是圆的，从右边看，是方的，从上面看是红的，贴近水面看，是绿的。一亿年前的太阳也是这样悠悠地照着?
我不禁伸手向一泓碧水，摸起一块冷沁沁的金鞭溪石子，其实是椭圆的，绿是青苔的颜色，红是太阳的光泽，它自己是灰色的。石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绒毛。我将它托在手心，它微颤着，我的心感觉到了。远古，巨大的甲虫在它上面爬着，非鱼非兽的动物在它身边幽会，原始人的歌声激起水的涟漪。
“你……多大年纪了?”我问。
它突然打我手指间滑了下去。
我伫立溪边，良久。
松树
小孩问：“岩石怎么裂口了?”老人回答：“松树挤的!”
一棵古松傲然挺立在绝壁上，一只鸟儿在枝间跳跃。老人说：“很久以前，有只小鸟儿，衔着颗松籽，到处找种的地方，它飞呀飞呀，实在太累了。心里说，该喘口气了该喘口气了，不料一张口，松籽落在岩窝里。松籽就发芽，伸枝，长大了。”
小孩问：“它吃什么?”
“吃雨吃风，吃露吃雾，也吃太阳。”
“岩石会被挤垮吗?”
“当然不会。岩石抵不过松树，就握手言和了，订了君子协定。不信?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再来看，松树还是这么大!”
一片云长起来，裹住了松树。画家拿起笔，画了千仞绝壁，一只小鸟衔着松籽飞翔。画家恭敬地将作品送给老人题字，老人朝小孩努努嘴。
小孩提笔写下：种松。
(首发《海口晚报》1994年8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