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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庆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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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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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鸟记

      按说,我还没到提笼儿遛鸟的年岁。一不小心,沾惹上了鸟。前年在广西横县,爱养鸟的姨父指着一溜在笼子里蹦哒的鸟儿问我:“提一只去?”我心头一动,一种早已走远的童年欲望向我走来,不禁脱口而出:“那就谢了!”

就这样不由分说地跨进了养鸟的门槛。

鸟名珊瑚,一个极少见的鸟名儿,身黑,面白,嘴如鹰,爪似钩,琥珀色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羽毛鲜明,雄姿英发。记得头一回将鸟笼挂在便河鸟市,引来不少行家惊羡的目光。一位老者当场要用一只上色画眉和我换。那次珊瑚一声没吭,大约讨嫌我在人前卖弄,一点面子不给我。

珊瑚初来乍到,很有些生分,你一走近,她就后缩,给她食水,她故意踩泼打翻,逗她叫,她不屑地横着眼。渐渐混熟了,觉出我并无歹意,也便亲近起来。现在一见我,就欢快地叫着,歪着头,像小孩子嚷嚷肚子饿了,瞅我手中食勺,冷丁朝我手指亲昵地啄一口。我经常点着她鼻子教训:“怎么搞的,又把屎垫弄湿了!”她望着我,俨然听着,有时往前扑,做着一个行礼的姿势。一次换水没留神,珊瑚一展翅出了笼子。我心里一凉,门窗都开着哩。她歇在书柜上,调皮地冲我眨着眼。外面的世界不是很精彩吗,她竟不走。待我关得得门窗,她已飞回笼中去了。这事在哲学家们看来是很可以引出一些见解的吧!  .

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将鸟笼挂在厅内,她不乐意,总是烦躁地跳来跳去,经常偏起小脑壳,执着地凝望窗外,不时叽叽咕咕,好像埋怨:“这鬼天气!”

有时她沿着笼沿扑腾,搏动翅膀,竭力想在空中多停留一会儿,可笼子天地太窄小,一刹那便落在笼底。

夏天是昆虫的伊甸园。我常常携妻、子到野外寻蚂蚱、蛐蛐,在没膝的草丛中扑呀、抓呀。珊瑚食性杂,荤素都来,尤其喜欢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虫子。蝴蝶蜜蜂贪恋阳台上的六月雪,有时竟飞到鸟笼边,珊瑚目光似电,一抓一啄一吞,骨头都不剩,颇有鹰隼捕食之风。

珊瑚洗澡最有意思。她站在盆中浸没栖杠的水里,一边惬意地叫,一边用头、用尾巴戏水,直到把全身弄得精湿。洗罢,轻捷地跳几下,然后用长嘴细心地梳理似扇子一样张开的黑翼,那羽毛便平添一层亮色。

每天,当第一线曙色掠过林梢,珊瑚清越的歌声便和着阳光和绿色涌进每一扇敞开的窗户,真是美极了!比起珊瑚,画眉的歌声显得絮叨,百灵的歌声不免率直。珊瑚的歌声是夏季掠过人们心头的一杯清凉,是冬日萌生于人们胸腹的一些暖意,是生命之泉的潺潺流淌。头一声,“哦喂——”穿云裂石,像陕北高原的信天游,接着是很有力度的小过门,“九歌,九歌”;主旋律音韵多变,委婉动听,一句多达六七个音节,颇似西洋歌剧中的咏叹调;结尾“好了,好了”,声音渐小,余音绕梁,意犹未尽。当珊瑚唱起歌来,楼上阿姨说:“怎么听着,走路都觉得有了节奏。”

鸟的啁啾,给生活增添了新意。

珊瑚还能模仿人声。没人刻意教她。儿子名胡昊,她便“胡昊,胡昊”地叫;上班赶急,总是互相催,“走吧”,被她听了去,也唤“走吧,走吧,”维妙维肖。

我每天把鸟笼挂上阳台,开心地看着鸟儿跳来跳去,听着鸟儿清亮的歌,眼前的竹篱常化成家乡茅屋四周密匝匝的树林,我像回到了故土童年,光脚丫在林间钻来钻去,抱着树干爬上爬下,想捉只会说话的鸟。

珊瑚,莫非你就是我童年寻找的那只鸟?

(首发《湖北日报》1990年5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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