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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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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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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鱼跳进一口大铁锅

十月的北方,寒风已经可以穿透单薄的海军服,穿透里面的汗衫,直接渗透进骨子里。四下望去,那一片片原野里,到处是收获之后的狼藉,但人们心里踏实,由衷地感到舒坦。

因为这里记录着一年一季的收成,那些短暂又欢快的时光都在这里,哪怕西北风狠狠地刮过,厚厚的积雪将这里掩埋,那酣畅淋漓割麦子、掰棒子、扎秸秆的场面就实实在在定格在这里的,年年如此,岁岁依旧。

而此刻的沉寂就像,好友欢聚之后各自散去,但是你知道,明天他们还会再来。坚信会来的期待,胜过每时每刻的陪伴。

这苍茫的天地啊,如此的宽阔安静,这里的人们啊,就像一个正在瞌睡的婴孩,静静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温暖又安详。山上的花草已经慢慢睡去,只有那卫士般的松柏依然青翠,直挺挺地站在一座座山头,守卫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河。

河水轻快的潺潺声已经开始变得浑厚起来,像是一个少年经过青年阶段,此刻正在迈向中年阶段一样,他的嗓音随着年龄发生着改变,而这里的河水声也在跟随着季节悄悄改变了歌唱的方式,原来“哗啦啦”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哗哗”声,好像多了一丝的疲惫和沉重,哪怕最后还是不敌温度这个死对头,但是依然选择对抗到底,直到被冰封。

而此时,河边无疑正是最热闹的地方。整个村子里最具战斗力的男人们都在这里,三三两两,还有人单打独斗,撑着一艘艘小船,有人装备精良,有人选择穿上早已经被淘汰下来的旧衣服,旧棉袄,套上那双早已渗水的旧雨鞋,上了船,开始了他的“征途”。

上了这条船,就不能轻易下来了。付出了成本,只要不把本钱捞回来,那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不然会被家里的女人天天唠叨,将一直持续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所以不管是为了啥,男人们在这件事上,总有一个十分一致的目标,就是满载而归,每天。

晚上,天还没黑就早早吃了晚饭,背上的大筐里除了修补好的渔网、渔船的发动机,剩下的就是一些软装备了,夜里必备的头灯、手套、暖壶、挂面,再带上锅和灶具,贴心的家属还会给带上一些调味料,比如亲手做的韭菜花,再煮几个鸡蛋给男人带上,这是外出专享的营养品。

天黑以后,在河的那头,已经是一片星星点点的风景了,到处是大家安营扎寨的小帐篷,灯光透出来,五颜六色,和天上清凉的月色遥相呼应,和水面上的粼粼波光也最是相得益彰。

经过前半夜的撒网、布网,疲倦感慢慢上来了,收网之后,钻进小帐篷里,煮上一碗挂面,呼噜噜地连汤带水地吞下去,趁着身上暖和,赶紧裹上被子休息一会儿,很快,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就混着河水的哗哗声响起来了。

来不及做完一个梦,就又到了收网的时候了,这里的人们从不用闹钟,神奇的生物钟是他们特有的一种技能。起了身,眯着眼睛抽上一支烟,清醒之后然后甩着大步子上了船。

就像,上战场一样,而对面的敌人,压根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这里的一天,从这一刻开始。整个河面逐渐热闹起来,河水因为大家的热情也在升温,好像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哗啦啦的欢快声。一个开船,一个拉网,最好是一个人拉不动,那拼尽全力而皱起的眉,是黑暗中悄悄绽放的最美的花。

热气腾腾的河面上,是一个个热情的人。凌晨的寒风吹来,吹红了脸,也吹热了心。

在一阵阵的吆喝声和一句句的问候声,还有一阵阵哈哈大笑声中,这里迎来了崭新的黎明。

此刻,十里八村的乡亲们,还有外地闻名而来的游客们已经包围了这里,这条河开始有些羞怯起来,欢快的流水声也慢慢低沉下来,就像那个刻意装深沉的年轻人一样。

几十艘渔船已经靠了岸,满载而归的老乡们也不忙着收鱼,就看着满仓的鱼上蹿下跳,高兴的合不拢嘴,好像这一刻就要欣赏。三千斤、两千斤、九百斤……不用称,打眼一扫,就能估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河边的集市就这样默契地开张了。有人专门从百里外的地方开车过来,就为了买几条新鲜的鱼,也有人为了讨个吉利,凑个热闹,一早就来候着,想要买到开市的第一条鱼。在这里没有讲价一说。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河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河水依然在哗哗地向前奔涌,懒洋洋的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周边五颜六色的小帐篷们在风中呼啦啦地响着。河边停泊的渔船静静地睡着,疲惫极了,就像男人们此刻都在家里暖和和的被窝里睡着了,梦里都是满仓的鱼,欢快地跳着。

屋外的炊烟已经升起来了,火光映得脸通红的女人又加了一把柴火,大火“劈里啪啦”地燃着,大铁锅里一整锅的鱼肉“咕嘟咕嘟”地滚着,那四溢的香味儿直直地往鼻子里钻,香味儿越来越浓,孩子们围着女人跑来跑去,时不时地揭开锅盖,探着小脑袋往里瞧,然后趁女人不注意,悄悄夹一块放进嘴里,烫的直咧嘴,也不敢多讲一句,于是捂着嘴跑开了。

半个时辰快过去了,灶里的火还没灭,邻居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送过来了,女人笑着接过来进了屋,把碗里的鱼倒出来,把刚刚炒好还没来得及送过去的虾装满,再压一压,递给邻居。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两个菜齐活了。

院子里的香味儿越来越浓,像长了翅膀一样四处乱飞,飞出院子,飞进路人的鼻子里。男人闻着香味儿起了床,经过几天的风吹日晒,满脸的倦态,但是依然掩盖不住胜利的喜悦,笑呵呵地跟女人炫耀,昨天能挣多少钱,女人也不说话,就是笑,好像在说,把本赚回来就行。

男人自觉地坐下来开始烧火,像孩子们一样时不时地揭开锅盖看一眼,女人打落他的手,然后双手麻利地把一锅黄澄澄的玉米面和成软软的面泥,然后左手倒到右手,右手倒回左手,来回三两次,这一锅面团就变成了一个个面饼,只听见“啪”地一声,贴在了大铁锅的边缘,紧紧地扒在铁锅上,任那一锅鱼汤肆无忌惮地翻滚着,诱惑着,它们在自己的阵地严防死守。

跑累的孩子们闻着香味儿回来了,嘴里不住地抱怨,怎么还不开饭。女人一边轰走他们,一边掀起锅盖,浓浓的鱼香混合着香喷喷的饼子香,直勾勾地把孩子们的口水给馋下来了。女人倒是不慌不忙,一手拿着薄薄的金属铲子,一手轻轻扶着贴饼子,看准了,一下一个,很快满蒲萝金灿灿的玉面贴饼子就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自己的阵营。也有个别的没忍住诱惑,偷偷尝了尝鱼汤的味道,这浸了鱼汤的部分,也总是最有人爱,恨不得整个贴饼子都要浸泡到鱼汤里去,吸满汤汁,清甜浓香的玉米面贴饼子浸透鲜美的鱼汤……

没有形容词可以形容这一刻,就像春天来临的时候,风是暖的,草是绿的,花是五颜六色的,水是哗啦啦的,欢快的。而你风跑了一天,又累又饿的时候,目前站在门前,双手在围裙上擦着,她不断张望,大喊着:

回家吃饭啦!

那一声呼唤,像一首悠扬的歌,歌声混着河水的伴奏声,随风飘向远方,带着思念,带着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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