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店的母女

晚上在小区门口的馄饨店吃碗馄饨，馄饨还没上桌，进来了一对母女，女人看起来不年轻，但是小女孩还小，左不过一二年级的样子，女人大概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女人很随意地问道：吃什么馅儿的？

小姑娘小声问：有什么馅儿的？

女人又说：有什么馅儿的？像是在重复女儿的问题，又像是在问询店老板。

话说着就来到了柜台，店面很小，也不过三五步的距离。

“有奥尔良鸡肉馅儿的新上的，玉米鲜肉、玉米虾仁也都有……”不等老板娘说完，女人扫视了一下菜单，并没有理会老板娘。

低头问女儿：你吃什么馅儿？话音未落她又扭头对老板娘说：玉米鲜肉的。

这时候小姑娘抬起头说，玉米虾仁。

女人看了一眼小姑娘，又看了一眼老板娘，没说话。

“可以吗？”小姑娘非常小声地征求母亲的意见。女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理会她，或许是她没有听见。可我听到了，我就坐在小姑娘的旁边。

“我现在看你越来越不顺眼了，你知道吗？”

女人突然看着小姑娘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很难想象她现在眼里的嫌弃和不耐烦。

我突然愣住了，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说的话啊。同时，我听到了老板娘尴尬的笑，她或许想让小女孩觉得她的妈妈在说一个笑话吧。

小女孩没有说话，女人说话了。

玉米虾仁的。

我觉得有点难过，明明是那么爱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话呢？明明是可以拥有一段幸福的亲子时光，却又为什么自己亲自毁掉一顿饭的陪伴？最后还是要遂了孩子的心愿。

本不应该是这样，却大多都是这样。

很多时候我们大人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所以我们就可以肆无忌惮，言语、情绪都可以不用考虑他们的看法和感受，反正等他们长大了就会忘的一干二净。

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人类对悲伤的记忆总是刻骨铭心的。五岁的孩子依然记得两岁的时候被小朋友咬过的伤口，现在说起来还会皱起眉头说很疼；六岁的小朋友清楚地指给我他两三岁的时候被烫伤的疤痕，是怎么烫伤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记得那种不可言说的痛苦。

而很多时候，语言匕首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刺伤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精神上的伤口也许看不见，却伴随着终身的疼痛和后遗症，在往后的生活中碰到了，总会有意无意地疼一下。

已经长大的你，或许也曾受到过来自父母长辈语言上的伤害，那个时候不懂得反驳，不知道辨别，以为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说我错了，我一定就是错了。

他们说我很差劲，看来我真的很差劲。

他们说我不是个好孩子，我应该就是那个大家口中的坏小孩吧。

幼小的我们迷信着他们口中“全身心爱我们”的亲人，他们说过的话，我们都信以为真，把它作为我们成长的风向标。然而，小时候的我们也经常被灌输负面的评价，诸如“你让我很失望”、“你太笨了”、“没出息”……

他们一直在爱着我们，同时也在一直否定着我们。

那么很多事情早已如此，或许可以从我们自身做起，不要再做那个去伤害孩子的父母。她也会难过，甚至她会自卑。身为一个母亲，为人父母，可不可以不要出口伤人？

“妈妈，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母亲的烦躁孩子完全看在了眼里。坐下来之后，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母亲。

“因为啥？还不是因为你？磨磨蹭蹭的，以往这个时候咱们都到家了……”

孩子没再说话，馄饨上了桌，孩子开始吃饭。

妈妈你跟我一起吃吧。

女人全程举着手机看，根本没空理会孩子。

不知道这个时候，孩子内心是什么样子的，我猜更多的是内疚吧，觉得自己今天表现不好让妈妈生气了，妈妈不理自己了。我倒是更希望她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母亲说过的气话她会忘记，母亲的不高兴她也不要在意。

因为毕竟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