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小雨,让老墙的石缝里藏满了蜗牛的软体。
火苞米长出胡须的时候,一个蜗牛在对另一个蜗牛悄悄细语:“小妹,你见过彩虹吗?”
“怎么会呢?传说彩虹就是天堂的拱门,据说像我们这样命比纸薄的蜗类是永远看不见的!。”
“不对不对,事实好像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神秘。听我妈妈讲,彩虹是晴天的象征;如果我们能够看到彩虹,就说明阴雨即将结束,金色的太阳又会照亮山川与美丽的河谷。”
“哇——如果太阳出来就好了,我最喜欢碧空那轮盛大的火炉了;在这种隐晦冰冷的天气里,我的身体都快冻得麻木了!。”
“嘻嘻——你整日躲在温暖舒适的躯壳里还感觉寒冷,看来,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呸,什么破壳子啊?一点作用都没用,整日像枷锁一样束缚着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它丢弃。”
就在两个小蜗牛你一言我一语、不停攀谈的时候,老墙外的风已经神奇地收敛起它那巨大的宽翅。路旁琴弦一样的电线上呢喃着欢欣的燕子,又过了一会儿,几天昏头沉睡的日头也钻出它厚厚的云被、露出红红的酡颜。
这时,一个上午出来游玩的男孩子吹着口哨走了过来;他的裤脚与屁股上都粘着厚厚的泥巴,他一边走,一边撕扯下田边的一枚向日葵葵叶,并像戴帽子一样把它放在他圆圆的头顶。
他像那些被称做鼻涕虫的男孩子一样,不停地抽动着快要流到嘴边的鼻涕;在他快要走过老墙、确切地说就是在他走到老墙墙角的时候,他解开了裤带、很随便地对照一块石头撒尿。与此同时,他看到了那两只谈天说地的蜗牛。
男孩子像玩弄玩具一样把两只蜗牛拿在手里,他把它们带到一栋高高的楼房下面,然后就把它们放在墙壁上看着它们缓缓地爬行。
后来,也许是他嫌蜗牛爬行的过于缓慢;于是,他就找到一些野草当做鞭子,不停地抽打着小小的蜗牛。
可怜两只小蜗牛被他抽打的遍体鳞伤,如果不是它们身上背负着重重的外壳,恐怕早就被小男孩打死了。
男孩子戏耍了半天,直至兴致过后才撇下两只蜗牛扬长而去......
两只蜗牛被打坏了,其中有一只被打落几百颗牙齿,另一只被弄碎了重壳;挨打受罪的时候它们不敢声张,只有等到小男孩走远的时候,才开始相互问安:
“姐姐,你怎么样?我好痛啊!。”
“嗨——别提了,我都快被这个坏小子整死了!”另一只蜗牛一边回答一边不停地摇头。
“是呀,这个坏小子;他怎么这样坏呀?我们快逃吧,否则,遇到其他坏孩子,恐怕就要没命了。”
——两只蜗牛一边说一边开始了崭新的旅程,其中被称做妹妹的那只蜗牛只爬行了几步,身上碎裂的躯壳就脱落了,这让她感到格外的振奋,因为,她早就渴望摆脱的重壳今天终于脱落了,小蜗牛一阵兴奋,不顾一切地向高处爬去,她感到自己从来没有爬行过这样快,这样轻捷;时间不长他就把姐姐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正午的太阳增加了它的威力,墙壁上的温度也随着增高;失去外壳保护的小蜗牛很快就受不了了,她想呼喊姐姐前来救命,可是,她干裂的嘴唇已不听使唤,身处热浪劈头盖脸的炙烤下,她突然发觉自己的嗓子仿佛在冒火,心跳加速;头晕脑胀,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甚至灵魂里的水水份都被烈日毒辣的舌头吸干了。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在她临死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那一直被她轻视被她视为累赘的重壳,其实对于她是多么的重要。她想忏悔,她想痛哭,可惜对她来说: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