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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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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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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鸟之恋

                                                                                作者:云琦

七月的北山,葱茏花草织就的地毯散发着芬芳遍野恣肆。沿岭脊通道拾阶而上,时有蚂蚱、蜻蜓、蝴蝶或野蜂栖路,见人飞而复还;小蚂蚁醉鬼状的行姿路线依旧歪斜而弯曲,躲在草丛里一尺多长的毒蛇中介蝮这次未能幸会,但是却意外发现了过去从未见过的山蛙,这一段石阶略高略陡,除了见土扎根的小草一簇一簇地从台阶的缝隙里长出来,台阶两侧常有飞来的小树伸出的枝叶让你绕行;草木与人类争夺空间的态度是任性的。在故乡人的眼里,这些自生自立的草木就像无忧无虑的孩子。它们与精心呵护中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样,都是林区发展中的主题畅想与光明希望。

身在山中移动,宛如帆在海洋;这片峥嵘豪爽的热土,绿色的北疆;她以青山的伟岸擎举着松桦与杨栎的生长,他以巨龙的雄姿绵延起伏苍茫,翻过第一山梁右看,刺玫蔷薇蕊黄瓣紫的婀姿正锦簇在林边争奇斗艳;谷幽不见游人,但闻百鸟语喧。忽然,一阵阵艺压群啾的飞鸣和着晨岚撼动了远近峰峦,于是,记忆中有关杜鹃鸟“布谷——布谷”的啼声也就一下子蹦出诗篇,回旋在耳畔:“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多少年来,我一直觉得古人王维这一五言律诗的首联就是概括此山此景的造句典范。抬放眼,云雾飘渺的山巅洒满绯红,曙光将密林装点并作了橙粉鎏金的镶嵌。曾经时间之海的九年浩瀚,攀岭而至的刺玫蔷薇一丛丛茂密的植株早已纷繁且毗连成片,棵棵郁松峥嵘挺拔直指苍天。早些年,在我辞别这座山脉之前,这些偶尔也被称为红根、或者刺玫果的蔷薇属落叶灌木原来是长在北河下游的西部甩弯处的。后来,由于草甸草原受到开垦破坏,它们才不得已择地栖居,从水边移到高山;这种现象,应该就是自然造物的神奇体现吧?。

“布谷——布谷。”此起彼伏的杜鹃鸟的叫声还在苍穹流云间缭绕频传,漫步静享,银雾,碧草、鸟语、树杪浑然一体宛如画卷;清风徐来;花絮娑翅,玉霰沾衣。沿石阶西下,穿林而过,至另侧山端,但见山下河渠交错,花田明黄。远处的山崖屹熠在旭日下明媚璀璨,秀地由此向西伸出六十余公里,就是内蒙古牙克石市了。此时,北山东侧背向主镇区山林里的布谷鸟的叫声相距虽远但依旧悦耳,独伫神思,旧地重游之感;赏心悦目,早已绝非仅用一句‘身在画中’即可释然。野花纷繁而多彩地摇曳中虫鸣不断,草浪翻涌,妙趣横生。真叫人流连忘返......

回首再望山下人家,祥和安谧间纷纷有缕缕炊烟婷婷袅袅,七月兴安,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全都长满了应时蔬菜,一架架豆荚密叶飞蔓,白菜掬露,黄瓜逾尺。土豆花繁;令人愉悦的农作物在欣赏者的眼中飞长酷炫,这时再听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催耕口号难免会有老套之嫌,可是,一旦你换位思考,这是否就是形而下的存在向形而上的精神的升华与蔓延?我喜欢这种抑扬如钟鸣,振奋如鸡啼的杜鹃鸟的欢言。我喜欢布谷鸟,它们来时,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的节气刚刚由暮春进入夏天。冰雪消融,杜鹃花烂漫;进入深山,一片一片先叶开花的兴安杜鹃姹紫盎然,我猜不出那高坡漫岭的杜鹃花的绽放是否就是献给远方而来的布谷鸟的精神礼赞,在我眼中,杜鹃花如此壮观妩媚的排场,绝对是仪态万方的喜迎,捧激动的芳心列队挤满接风的长廊,那就是真切的赤诚与自豪的美感专赠给孤勇者的洗尘盛宴。不是吗?我从未见过布谷鸟的浪迹阵容俨然列队长空的大雁;它们的莅临除了鸣声斐然,往往带有不可喻状的神秘感,我从未见过它们振翮穿梭宛如白天鹅的齐翔显而易见。它们来了,从南非(彩虹之国)的约翰内斯堡到达中国首都北京直飞行程公里逾万。从东非肯尼亚或索马里飞抵中国内蒙古大兴安岭需要飞过印度洋和太平洋,它们来了,见面仪式极简;只用一声久违的呼唤证实,它们已经回归并且忘记旅途疲倦。

杜鹃,这些敢用一生的时间不停地追求幸福与温暖的鸟儿;外形酷似游隼。大小近似家鸽,上体灰暗,腹羽均呈横斑。飞行迅疾几乎不携风声。时而相互追逐飞掠树梢,时而穿林一闪紧贴地面。它们不但热爱中原的楸树,国槐、侧柏、银杏、皂荚、青冈栎,它们还敢把大胆的艳遇表演给南方的竹林,北方的层峦。生命不息,痴情不减;餐风露宿,迢遥往返。走近杜鹃,你会发现这种鸟的存在意义,充满了生命本身对于天地万物的敬畏与挑战。活着,以积极的心态接受艰难超越艰难;活着,以乐观精神奋翅进取适应环境随遇而安。皮囊可朽,灵魂闪烁;像夸父逐日,即便倒下,也会有手杖化为桃林,供路人乘凉。

走自己的路,用自己的方式亲近草木,诵读大山。让森林在双翼下激颤,让花香在心间弥漫。走近杜鹃,我曾见那可怜的候鸟不停地振动翅羽把自己苦悬在芦苇上面,只为在芦苇荡里寻一苇莺之巢,只为产下腹中之卵。母爱,一向被人们津津乐道鼓掌悬腕,虎不食子,老鼠在水淹洞口之前,常常会嘴衔幼崽跃上高坎;母鸡为了保护小鸡,总会不顾自身安危勇敢地面向进犯的老鹰宣战,大义凛然。令人困惑费解的是:布谷鸟为什么会对亲生后代的抚养割爱弃权。一推了之呢?原来,布谷鸟鸟蛋的孵化过程要比其它鸟类孵化出来的早,出生后的小布谷鸟食量惊人;它们对食物的需求往往高出其它鸟类的三四倍。所以,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占据全部生存空间独享母爱,孵化后的小鸟往往会蛮横自私地把没孵化出来的鸟蛋移到鸟巢外边。我想:布谷鸟妈妈一定是基于多年所见经验,为了避免小布谷鸟姐弟之间手足相残,才会把刚出生的孩子一一放入异类鸟雀的摇篮。用这种寄养的方式节省哺育时间加速生产,是布谷鸟种类一直处于无危状态下的策算;一只雌性布谷鸟从热恋到产假期所用的时间一般情况下是北方五月中旬至八月,这些日子大致就是南非最冷的时间段;多么聪明的决断,既躲避了寒潮又成就了繁衍。

“生命如此短暂,为何不在尚能生育的时间里好好享受一下顺产的快感!”

——布谷鸟妈妈奔忙在树林里呼喊;它们把捕蛾捉虫活动当成上苍分配给自己的美差与健身锻炼,它们在布谷鸟爸爸的帮助下,相互攀比着先后产下八到十五枚数量不等的鸟卵。种族在扩大,没有一支后继有望的队伍,怎能心安面对征途上的雨骤风狂、火海刀山。

江天若诗,往来无憾;李白语:“杨花落尽子规啼”,其实,杨花落尽之与北;或杨花落尽之于南的时间是明显不同的。这亦如众所周知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是形容江南的。东北的三月漫天大雪,天寒地坼;滴水成冰,何处能见杨花?如此看来,这子规的神啼想必也该随着暖风的迟来而影痕姗姗。更不用说“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了。

难怪一所谓北方文人听说有人写“杜鹃报春”就不厌其烦,甚至不无鄙夷地狂言:说他在“百度”上查过,布谷鸟每年都在非洲度过冬,到了气候转暖的三月才会飞到欧洲。言外之意分明是说布谷鸟不会于春天在中国出现、至少不会在东北出现。我个人感觉秉持这种郑人买履、盲人摸象的谬论嘴脸与他人交谈,简直就是引火烧身,自毁五官。知否,地处东欧八国之一的俄罗斯大约有四分之三的部分属于亚洲,而中国内蒙古自治区与俄罗斯接壤的城市就有两个,分别是满洲里和额尔古纳市。中国黑龙江省地级市黑河,距离俄罗斯最近距离只有750米,来去自由并无国界的布谷鸟既然能在春天飞到俄罗斯,为什么就不能在春天飞到中国呢?

我喜欢布谷鸟,喜欢独听它们“布谷——布谷”的催更方言回荡在午夜与黎明之前;这种声音,对笔耕不辍的人来说是鼓舞与陪伴,对习惯早起的务工者是提醒和催促,对莘莘学子而言就是亲切的召唤与呼啸的响鞭。布谷鸟情结,当是我人生旅途中的号角,在逆境之中,激励着每一秒果敢勇往直前。

从学读南宋爱国诗人陆游的《嘲布谷》到即景应用,其间习书诗词并接近草木早已耗付数载萍踪。但说杜鹃之啼,隐约有鼓韵的震动则分明早于文字符号、清晰如神话一般烙印在我心间; 每逢夜阑更深之夜,敲字于异乡当梦,若闻杜鹃孤叫声声,《鹊桥仙·夜闻杜鹃》便会如仙人之诵,脉脉于心湖流转:

“茅檐人静,蓬窗灯暗,春晚连江风雨。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

催成清泪,惊残孤梦,又拣深枝飞去。故山犹自不堪听,况半世、飘然羁旅!”

——陆游,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知其属地,了解作者原创由来的时代背景;再探子规啼春的所属地界,才能由此略见一斑;无独有偶,北宋名臣蔡襄也有诗云:“布谷声中雨满犁,催耕不独野人知。荷锄莫道春耘早,正是披蓑化犊时。”蔡襄籍出福建,如此可鉴,古人早在一千两百年前挥就的诗篇就春有杜鹃在中国出现。如此可见,那些偏执纠结自以为布谷鸟不会在春天出现的伪文人宣言多么肤浅。

春,四季之一;从二月初到五月初,近百日时间,设计图案时偶尔抬头望向窗外,侧耳聆听,幻想明朝刘基《山鹧鸪(三首)》中的画面:

山禽一处一般声,不是乡音便动情。

多事江南子规鸟,天津桥上对人鸣。

细雨滴答,这一年为了生活,又在天津虚掷去一季愁烦;匆匆中、杜鹃的啼鸣,似曾淹没于钟楼报时的抑扬短暂。我的疲倦,会不会也像杜鹃之歌一样,挥手之间就消逝在滚滚红尘里面?!如此浪迹如此消磨如此蹉跎如此寻觅如此不甘。

后来暂住广州,去曾边村游摘荔枝、龙眼或芒果,去番禺沙湾水道或阳江钓鱼;去琶洲国际展馆布置产品展位。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无论乘车还是步行种种都与布谷鸟无缘。偶尔默想,南方的候鸟杜鹃到了春天就会动身飞往北方吧?可是春去秋来,广州的燕子为什么会一直留在广州呢?你看,无论是雨后路边的排架线上,还是田边以及老屋房檐都随处可见。可惜,好多年都不曾听过的大杜鹃的叫声却仍如知己在梦里,云在天边。据说:布谷鸟在冬天可栖居在中国海南,可惜没能看到相关图片。再后来到佛山,到东莞,荷塘涧水边依旧没有忘记找寻我记忆深处的候鸟大杜鹃。可惜,它们的身影却总如水底摸月、美人隔帘。

游山玩水拍鸟甚好,悠哉游哉;但要有足够的钞票解决时尚衣衫,茶酒米饭。为了开辟日后无忧的康庄大道,忘记杜鹃与远方飞鸟的日子里,我开始四处筹款,小本经营;言商探道。生意起初还好,渐渐就开始沦陷。到最后败阵猛省,那些引人至贪的花花绿绿的票子;都是白纸加工而成,为了蒙蔽自己与过世者,竟然可以捡最便宜的糙纸一捆一捆地买来焚烧,这纸质的钞票怎么能比飞鸟。

布谷,中文名称杜鹃鸟。其实它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别名并不被众人知晓;古诗古文里的子规、伯劳、谢豹、杜宇、等等所指都是这种鸟,相传为炎帝少女女娃,也就是我们熟知的"精卫",飞从"发鸠山"所化;同时,它也是春神句芒的使者和化身,与燕子都是男根的象征,古村男女多在春节期间对其拜祭,以祈生育。在西藏地区,自古就有关于神鸟图腾的信仰和崇拜,他们认为鸟有双翅,是从天上飞下来的。所以,每年都有藏民按当地习俗过“咕咕”(布谷鸟)节。节日期间,全家老小都会带上各种食品,一起去树林里坐在草地上聆听布谷鸟叫,大家一边吃喝一边唱歌。据说,饱食后听到布谷鸟叫能使自己一年中不会挨饿并万事大吉。在新疆地区,至今还流传着玉不服鸟与布谷鸟的爱情故事,故事大意是说这两只不同的鸟,最后会像牛郎与织女一样历尽坎坷欢聚在一起。在新疆,有很多维吾尔族少女还喜欢身着艾特莱丝,这种衣装的含义就是布谷鸟的春天。

布谷鸟,恍惚就在昨天,我才真正了解到它们深秋迁徙的天涯路线;原来是要日行千里从亚洲起飞横跨阿拉伯海,去往非洲之南。

不走不行啊!一场雪至,布谷鸟擒来果腹的昆虫就会百寻不见,如何养命?只好向着来路展翅飞天,不顾路遥,不计艰险;尚未到达终点,就开始怀念,这种遥而不得的思念,多像在内蒙古林区资源锐减、资金围困中为减轻企业困难自动下岗,自愿离开的大兴安岭人;身在他乡,心在兴安,朝夕神往,无限爱恋。

转眼又是秋天,慢慢挥别南方之难,默默于笔耕中与各地诗友在三年疫情中相互问安;北归谢母,不求个人所惑峰回路转;只把过往得失当成梦幻,凌晨放步,晓雾如烟,沿途近观杨树花穗纷繁,其花缠绵,洁白如脂,经风舞天。过桥登山,欣闻杜鹃之啼渐渐于耳畔豁然,便感觉心清神逸、充实开朗,亦如从前。关于未来,是否还会像布谷鸟一样勇于历险,我想在夕阳西下之前写篇散文,写给自己也写给杜鹃。然后忘记所有,暂且在这故乡的山地放飞依恋,歌如杜鹃;满目青山,遣词无忧无利益差遣无关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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