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细雨

 文/何为

光明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地走来，黑夜被逼退隐到天涯直至踪迹全无。天空干净得如刚刚清洗过一般。

翻身起床的人们常常会在此时一边盘算着一天的活计，一边揣摩着天的下一幅脸是什么颜色。

生长在乡村里的荖猎户此刻愈加地静谧，森林里的生灵们睡意朦胧，惟有零星的鸡鸣伴着袅袅炊烟给了这里一些响动。

天终于给了脸色，细雨先是飘下几丝向刚刚醒来的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绵绵密密、轻轻柔柔、香香甜甜、安安静静、迷迷濛蒙地织成了一片，有时细雨会从清晨直到黄昏也不肯停歇下来，有时，仅到了晌午也就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了。

细雨中的天空，细雨中的远山，细雨中的森林，细雨中的民居，目之所及的所有一切都失去了透明，远远近近都是灰灰地一片，然而这灰灰的色彩并不使人讨厌与压抑，反而使人想起设计大师与绘画大师们常用的色彩——高级灰。

早餐过后，坐在荖猎户露天森林小酒吧里，看细雨，听细雨，品细雨，赏细雨……世界开始越收越窄，窄到就像蜿蜒于山顶的一条鸟径；世界越来越小，小到万物皆失去了声音，惟有细雨的微微声响在自己内心里轻轻地吟唱，婉婉约约，陈酿光阴。

去森林里走一走，感受一下这细雨的滋味吧。

这蒙蒙细雨似绵里藏针，落在人的脸上，有些凉意，有些刺激，有些温柔，有些闷骚，那飘飘然潇洒落下的样子像是蕴含着风情万种与柔情蜜意的隐私，带给人一种莫明地冲动与幻想。

细雨下，荖猎户里的花儿们、树儿们纷纷骚动起来。板栗暴壳了；金黄的银杏叶子吊在一丝蛛网上荡漾成秋千；合欢花张开了怀抱；红豆树开始窃窃私语……

马尾松那一根根银针般的松针尖上满是水滴的嘱托，明亮、清澈、晶莹剔透地嘱托。水滴慢慢长大，就像万般惊奇的眼睛鼓鼓地环视着这个世界。终于，它看够了，感悟了，轻轻地纵身一跃，飞向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而松针也非常友好而轻松地向它挥挥了手。松针是明白的，这水滴就是森林的精灵，它有它的使命，该来则来，该去则去。

水滴成排成队成串，用蓬勃的青春年华，静静地装点了松的家园，滋润了松的心扉。松针是想尽了办法欲意长久地挽留水滴的，可是，松针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松针并未委屈地哭泣。或许是松长年生长在石山上，历经云卷云舒，习惯了焦渴煎熬，已经没有了泪水可以恣意地流淌，心中唯有坚强着才是最美的人生姿态。

该放手即放手吧！松针是懂得的。尤其是在放手的那一刹那，更不可犹豫和留下半点惋惜或者遗憾之情。但，松针的心中也知道，细雨还会来临的，只要家园还在，一切美好的期盼也会再次来临。

……

乡村荖猎户森林里的细雨，总是一丝丝一线线一遍遍地织着，最终织成了一个蚕茧，一张蛛网。

这是生活的茧，生活的网。

茧能抽出精美的蚕丝完成锦服蝶变，蛛网能织出坚韧气节提升生命的质量。

2020．11．5  何为于心静观斋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