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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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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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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儿

已过立春,峨眉山金顶上的雪如被,依然厚厚地盖着。

观者如织,为雪地美景而来。

行人,总是要摸摸雪儿的身体,抱抱雪儿的样子,然后再满眼惊奇地遥望离得远远地绒绒的雪儿,一坨坨,一堆堆,一块块,或卧在地面上,或伏在房顶上,或趴在树稍上,或者挂在藤条上,或成动物,或成人形,或抽象成画……

“爸爸,这雪好硬呀!”山岗上,小女儿抚摸过雪儿的身体后发出了无比惊讶声。

“哦!雪儿可是白白嫩嫩温温柔柔的可人儿呢?”

“不信你来试试?”

我伸出手掌向雪儿拍去,雪儿回应“啪”的声响,手掌像被刀割一般撕拉;我斜着手掌如刀向雪儿砍去,雪儿回应愣头愣脑的一个反击,掌际遭遇石块般的实力抵触;我捏成拳头向雪儿砸去,雪儿回应一阵铮铮地声响,手指骨像要折裂了一般疼痛;我又走向一棵松树,拼命地摇晃,松树僵硬地摇摆着身姿,挂在松针上的雪就簌簌地掉了下来,可,并不是六角瓣的雪花儿,而是一根根银条,飞泻而下,衣领里的脖子就一阵透心凉,痛。咦!这些或趴或躲或挂在树稍的雪儿何时变成了利器?

在雪儿的面前,我不敢再造次。

我只是与小女儿一样地惊讶。天下的雪儿都是柔柔的,软软的,绵绵的,亲亲的,与梅花相依相伴暗香浮动,为何金顶的雪儿是如此地坚硬,如此地冷峻,如此地不惧怕强权与暴力!

我想弄个明白,越发想搞清楚究竟。

我跳上了岗上的雪坡,我踩,我踢,我跳,我溜,但无论怎么样地糟蹋,这些看上去松软洁白的雪儿就是不散不垮,顶多被我鞋底沾上的泥污染了身躯,点点滴滴地,但在不长时间里,又如软坚散结般自洁了。

这雪儿真是厉害,这么不一样呢!

我仰头向一片白晃晃地光望去。太阳出来了,照着一块大石头上伏着的厚厚的雪儿。这雪儿的表面就泛起了晶莹莹的光,向四周散射着盈盈的温暖,折角处还挂着一长串一长串的冰凌,如锥似钎,格外地有力量。

“哦!这雪儿是受了太阳的恩赐了,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躯?”

我俯下身来,与雪儿做着亲近。我与她脸挨着脸,轻轻地一同呼吸,这时,我的耳朵里仿佛听到了从雪被下面发出来的雪儿的心声。

我终于懂得了雪儿。

冬夜里,雪儿安卧于金顶山岗的石块上,树稍上,寒风掠过,毫无遮掩的雪儿裸露着胴体,遭受着无情地摧残,柔软白嫩细腻如婴儿的身躯被刮去了一层又一层皮,破碎得漫天飞舞,可雪儿又不能像动物们能长出长长的毛发来覆盖保护着自己娇弱的身躯,只能任凭寒风呼啸肆掠,仿佛是要把雪儿的血肉刀割着一块块地吃了去。

不能奢求有什么力量能与雪儿并肩战斗抵御这寒风的淫威,哪怕是陪着她去讲和也好,可是连惟一能给予雪儿一丝丝慰藉的星星点点都隐去了光芒,躲得不知去了何方。雪儿不是不能忍受身心遭受凌迟,而是难以接受这些在晴朗的夜空里还一起交相辉映,恣意嬉戏玩乐的星星伙伴们,怎能在寒夜来临之时就给她捅了个天大的黑窟窿,还转身漠然无视,只留下了恐惧成无边无际的绝望让她独自去承受!

眼泪就无声地淌了下来,从那无比洁白、柔软、绒绒的皮肤上漫过。这流淌的难道是四面金佛开智的咒语?“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遥远的天际,回荡着群僧的早课吟唱。

雪儿瞬间就明白了,也悟到了:不论你三六九等,同样得接受苦难的洗礼,悲壮地活着更要正视真实生存的巨大价值;你即使莫明地被亲情、爱情、友情打倒百遍,长此匍匐于地,甚至遭遇剥皮削肉,抽了筋断了骨,在生活中卑微到了尘埃里去,也要毅力不倒,信心不灭,继续坚强成一座高峰,站立成一座属于自己的生活信仰高峰。

当晨光斜斜地从金色的云层间透下来时,雪儿用眼泪洗袪了积压于内心的诸多痛苦与悲伤,内心不再怯懦,行为不再任人宰割。她给自己穿上了透透明明的、无比硬朗的铠甲——一层冰,滑滑溜溜地让寒风站也站不住,还有一根根锐利的冰凌作武器,庇护着自己不再担心遭遇黑夜里暗暗递来的匕首,不再害怕寒风不休不止地飞刀似镟。

天空放晴,万里无云。走过了黑暗之夜,雪儿依然静静地卧在哪里,默默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与山川与松柏与蓝天一道给世间奉献绝佳景致。

不论如何,雪儿都没有忘记时刻将妙曼身姿坦诚于世。即使遭遇灭顶之灾,万般玷污,她也不忘唱响高洁之歌,那纯净的身和心啊就是天地无暇的注脚。然而,雪儿的良苦用意未能换来满堂喝彩,甚至引来一些猜疑:雪儿怎么就变质了呢?雪儿怎能如此不近人情了呢?雪儿怎么就不再可爱了呢?

惟有雪儿自己是明白的,她的外表如壳似坚,内心却柔软如初,还是从前的那一颗心,丝毫没有改变——善意、温暖、快乐、希望。

如一朵莲,淡雅清香亦醉人;如暮鼓音,空空奏出仙境梵;如观音佛,飞枝洒露拈花笑。

你看,雪儿那刚强的外壳上,遗落了多少孩子们的欢乐尖叫声哟,欢喜了人间。

2021.2.13何为于蓉城心静观斋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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