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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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树的浓绿与稀疏的嫩黄，还是冬天的尾声。朝阳落落大方地穿透了一幅落地玻璃窗，窗内的一枝小野花穿上了阳光外套，绿的叶子，黄的骨朵，白的花儿就苏醒了，这是多么地活力与惊艳啊！
临近一看，小野花插在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一支细细的主杆上生出十支小枝来，小枝上又分别生长着小枝，小小枝末端就张开成球状，点缀着开放的花儿和未开放的骨朵儿有百十个，花儿洁白一个个毛绒绒的絮似伞，骨朵儿黄色被绿色的萼深深地拥抱着像一个个倒挂的金钟，花儿与骨朵儿间杂而有序，互相陪衬，亲亲密密，热热闹闹。我叫不出她是什么名儿，只是感觉这小野花的生命历程足够丰富多彩，那些金黄色的骨朵儿里就珍藏着她的诸多期盼与梦想，那些洁白的伞花儿就是她追寻绵长远方的翅膀。
这枝小野花原本是生长在野地里的，是谁把她带回了我们的家呢？并如此创意地安放于落地玻璃窗前，让屋内与屋外都有了春天的气息，里里外外互相守望着春天。
是爱美的妻子，还是寻趣的女儿所为？ 我寻思着。
“昨天，我陪妈妈去河边跑步，看到它是那么地美丽，我就忍不住把它带回了家。”女儿说。
“她们美，就要掐回家来？”
“春天到了，四野里到处都是春天的影子，可我们的家里却没有花儿的芳踪，难道春天就不能到我们的家里去？我就是要把春天带回家！”
“为啥只掐一枝小野花呢？”
“小野花最是春天了。这枝小野花有细细的杆茎，浅绿的叶子，金黄的小花被翠绿的萼紧紧地托着，盛开了后又变成了绒绒地白，然后又变成伞状的飞絮，它是自由地绽放，自由地飞翔，就是飞扬的春天了。也是我内心里想要的自由的美好的春天。”
“你个精灵鬼，还想得真多呢！”
春阳和煦，插在玻璃瓶中的小野花瓣瓣舒展瓣瓣妖娆，我好似听到了花瓣伸展腰身发出的哔哔剥剥的声音，花萼就慢慢地放松了，它是花瓣的护卫者，当它看到花瓣儿迎着阳光徐徐地露出了笑脸，就懂得了，就不再担心，就放开了紧束，让骨朵儿尽情地绽放。还有什么能比生命的初绽与连续的芬芳更幸福的呢？而绽放的白花儿们还要背着伞为追寻幸福的梦想去飞呢。
可窗是关着的，哪里有风吹来呢？没有了风，小野花的伞又哪里来飞翔的动力呢，对于渴望飞翔的白伞儿来说，这是无比残忍的桎梏，是直接扼杀了它的生命期望。
当我蹲在小野花的旁边遐想之时，女儿也跟着蹲在了我的身边。女儿伸手抚摸着一片金黄，这些金黄骨朵儿就是小野花的生命精彩；看着毛绒绒的如伞的絮肆意绽放，这是小野花儿浪迹天涯满世界播种的希望，她就忍不住吹出了一气来，不意就有十几朵白伞儿像得了命令似的，倏地就挣脱了为之耗尽精力的花萼，飞了起来。
“啊！她们飞了！”女儿满脸兴奋，接着又吹了一口气，白伞儿就飘飘扬扬地贴着玻璃窗不断地向高处窜，不一会就高过了我们的头。女儿仰起头再吹，白伞儿就飞扬起来了。我也来了兴致，接力着向那些白伞儿吹去。白伞儿就这样练着轻功踏上了自己的骄傲生命旅程。
白伞儿在屋子里飞，我的眼和心也跟着飘。在这不过三十平方米，3米多高的有限空间里，白伞儿一路飘扬，身躯起起落落地闪现着，一切背井离乡的惆怅与身心的苦痛都化成了悠扬的五线谱——一一曲心灵之歌。白伞儿从窗边冉冉升起，有阳光穿过羽翼间透出一丝丝金色的暖暖的光芒；在暗淡处并没有因为少了光明的抚摸而黯然了下去，反而显得更加地雪白明耀。无论飞到了哪里，有没有光照，白伞花儿都是那么地光彩夺目。
白伞花儿就像我们幼儿时被长辈当成“牛牛”被玩耍的手掌举过了头顶，在屋内半空中，晃悠，轻灵，惬意。我与女儿就可劲儿地鼓起腮帮子，远远地对着她吹气，好让它们在空中始终保持着一定的高度。白伞花儿有十几朵，嘴却只有两张。我们俩是照顾了东边的这几朵，就来不及照顾西边的那几朵，少不了就有几朵因没有了动力而速速地掉落下来。眼看就要接近地面摔个仰八叉，我们俩赶忙“扑通”双膝跪地，头几乎贴着地面，反仰着嘴吹气挽救掉落的白伞花儿们，可往往已来不及而且费力十分。于是，我们俩又立马翻身而起，把双手并在一起做一个水瓢舀水状，轻轻地从下往上舀风，那样子就像在安抚一个亟待睡去的婴儿，我们更不敢用力过猛，害怕因反作用力惊得它们一歪头就瘫在了地板上去。在舒缓的气流带动下，它们停止了下坠之势，平稳地，扭捏地，吃力地，反身向上攀爬，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再次摇过了我们的头顶。
嘴又开始接力了。长时间，我与女儿的嘴又酸又麻，实在有些吃不消。女儿灵机一动，就急急地冲进卧室里，找来一把纸折扇。我接过折扇对着白伞花儿使劲地一扇，“呼”，她们就翻着跟斗直直地冲上去，撞了天花板。“轻点！轻点！莫要使她折了翅膀！”哈哈大笑的女儿突地戛然而止，焦急地喊道。我也意识到了，随即手下就轻柔了几分。
白伞花儿们在小屋里悠悠地游来游去。无论是青云直上因窜飞得太快而撞到天花板晕了头，还是遭遇寂寥落寞而一路直坠下来即将被摔得粉身碎骨，它们都没有显现出一丝儿的得意与慌张，一任从从容容地享受着这个过程。
它们是在思想漫步吧！
被迫客串到我家的小野花是何等的智慧啊！而住在屋子里的我，相对于小野花站成无比巨大的身躯却并没有悟得这层机巧。
2021.2.25 何为于蓉城心静观斋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