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梭子,穿过时光隧道,回首过往。
李国洲,降生于广汉鸭子河畔,幼时被邻人呼作洲洲。
乡场上,有一善写对联的先生,字好,人善,且有小钱可赚。艺术就像精怪,驻扎在内心深处,常挠人痒痒,勾引洲洲逃学去观看,琢磨,先生也觉有缘,任其偷学,日子一长,先生累了,洲洲即替写,竟也能卖得一堆零钞。
好奇推开了艺术之门。
花季年岁,命运垂青,李国洲入职成都一国企,留守天回镇一仓库。
仓库空旷,足音回响,人更寂寞,常与影子对望。时而,呆坐仓库门前,晒太阳,看鸟雀翻跟头,心绪也跟着翻跟头。“我渴望拥有翅膀去自由翱翔。”
影子岂能拉拽青春萌动?思想如潮涌。
笔和墨能使人神游四方。仓库墙角里堆彻着成吨的报纸,被排上了用场。初始,报纸上留下的毛笔字,被领导定义为“工作三心二意”的证据,落得批评。后来,发现在卖废品时能增加重量,划得来,“你还是多写吧”。
欲望如洪流,泻而难收。留在报纸上的篆、隶、楷、草等诸种书法字体,赐与了他碑与贴的学习快乐。
学习的欲望就这样被逗起了。
“眼睛可以盲,耳朵可以聋,但智慧不能盲和聋!”李国洲在内心呐喊。他每天骑行一个多小时进城去上各种培训班——流沙河的诗词班,黄纯尧的山水画班,魏学峰的篆刻班,朱常棣的中国画班,东城根街的书法班,还有学习文化知识的电大班……好多个培训班里都能见到他孜孜以求的身影。
骑行求学的日子,风雨无阻,人的精力充沛得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
知识如沙粒堆积,新鲜事物扑面而来,渴求成长的心无法束缚。
当代艺术以及搞当代艺术的一群人,撞进了他的生活。“蜀中八怪”就是启蒙导师。各种艺术思想在脑海中交集。善于吸纳又善于独立思想的他也玩起了实验水墨艺术。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寻求起点的。鱼成为了创作的工具。那些鱼身在宣纸上拓成的作品,取名《太初》系列,搞出了大名堂来。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一场实验水墨展于四川省美术馆开展,登上了大雅之堂,引来众人仰望,给了自己2000多个日夜追求一个完美交待。
艺术首次高潮了人生。
视界广开,思路活络,求索真知,路在何方?
“回到拉萨,回到了布达拉宫。在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巅把我的魂唤醒……”郑均的歌声牵着他的灵魂走上接受洗礼之路。
回到传统艺术中去补充营养吧!
人要有成万事,和万物的修养。惟有经历过、懂得过当代艺术,才会明白传统艺术的好,直到佩服得五体投地。传统线条,传统构图,传统题材,传统思想精髓,对于他的求知欲来说,就像猫儿看见了鱼。
李国洲去了四川省诗书画院刘朴先生的山水画高研班深造。同时,还受教于著名画家彭先诚先生及罗其鑫先生。
刘朴先生善于通过摆龙门阵向学生传播艺术思想。推崇“似我者生,像我者亡”。这给李国洲信马由僵的思想注入了灵魂,使他重新认识到传统山水绘画所蕴含着的人文情怀与魅力,也定下了他的人生追求方向与目标。古人石涛和倪瓒迅速成为偶像。他是一个勤快的人,哪里有油水可捞,都会去㧚一瓢,所以,前期的山水画作总是博采众长,又有当代艺术思想的引领,使传统显示出当代性,也给“笔墨当随时代”找到了注脚。
也有贵人相助。书法知音罗含杰,国画知音林茂森相继聚于身边。
三人如手足。常在下班之时,一句“茂森哥哥,我过来了哈。”然后,茂森去买肉回来炒成回锅肉,他顺便带来一份凉拌猪耳朵,唤来含杰,三人聚于画室开始拼酒、拼字、拼画。常常三人各自喝完一瓶老白干,写下一堆字,画下一堆画,后在夜幕沉沉中各自散去。
那些写在宣纸上的字和画,见证了泡在酒水里的艺术情谊。
那些日子像有弥勒佛陪伴,时时刻刻都在快乐中度过。
每个人都只是时空中的一粒尘埃,是被吹走了无踪迹,还是落下来聚众成山,得看个人努力得够不够。才华是苦逼的衣裳。文章傲人,书画表心,才华破土成苗又恰逢伯乐而至,办公室主任的要职将国洲的这一段人生浸泡在了热闹中。
越热闹越孤独。这个孤独是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结。一个孤独的人影,总在苍茫间伫立,隐喻画中。孤独在高山高水里,孤独在远古的意境里,孤独在仕人们的生活境界里,孤独在自我追求的世界里,这才是他真实的内心渴求。
“历史就像一张白纸,众生都是过客,能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点痕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如若能留下一截短线或者长一点的线就更加了不起了。至少,我是想把自己想干的事情努力到极致,争取在这张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圆点。”李国洲是有理想的。
去年,李国洲请求调职去了企业工会,随后参与主办了企业艺术之家。
池水平静,明澈见底。内心平静则明白事理,不偏不倚,涵纳万物,而不为万物所动。
走过孤寂、热闹、回归、冲淡平和的历程后,他一心皈依书画。
19世纪英国诗人蓝德说: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李国洲是自然生长而成的艺术家,作品无院墙之桎梏,如泉,如岚,如诗,如涛。
庚子年四月二十七日何为于心静观斋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