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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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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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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也,春浓也

    2016年12月21日下午,我与师兄徐鹏陪同刘朴先生前往成都市锦江区下莲池街(俗称龙王庙)40号,拜见原四川省毛巾床单厂设计师郭永霖先生——一个刘朴先生前往西安拜师石鲁先生的见证者。

因为我不熟悉路,所以稍晚才赶到郭永霖先生的家。进屋即见刘朴先生坐在一张四方桌的正上方,郭永霖先生与师兄徐鹏分坐两边,桌上沏好了花茶,还放有水果,郭永霖先生十分客气地不断让大家吃水果、吃茶。我刚落坐,就听刘朴先生与郭永霖先生摆起石鲁先生来。郭永霖先生对于陪同刘朴先生去拜见石鲁先生的情形记忆犹新,谈起来眉飞色舞,感慨万端。

青年时的刘朴先生喜欢画画,工作后又在成都毛巾床单厂担任设计师,每天都在案头勤奋画画、搞设计。因为爱好与工作的原因,他是非常崇拜在中国画界声名鹊起的石鲁先生和李可染先生的。石鲁,原名冯亚珩,是四川仁寿人。早年就学于成都东方美专,1940年赴延安入陕北公学院,从事版画创作,后专攻中国画。1959年创作《转战陕北》,名声日隆。后与赵望云创立长安画派。擅长人物、山水、花鸟画创作。早期画风偏于写实,用笔坚实谨严,多画革命题材;后期画风奇崛劲健,常以华山、荷花为题,笔力纵恣雄豪。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常务理事、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主席、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主席、陕西省国画院名誉院长、中国画研究院院委等职。因为多了老乡的情份,所以石鲁先生就成了刘朴先生的偶像,虽然多年前就心生拜师的念头,但是却苦于无机会。

1973年的冬天,刘朴先生与郭永霖先生得到了一次出差去西安的机会。刘朴先生特意带上了经过三个月时间,一点一点买又一点一点地积存起来的三包“三花茶”,欲意在完成公事后去拜师石鲁先生。

到了西安后,刘朴先生与郭永霖先生经过多方打听,得知石鲁先生住在西安钟楼附近的美协宿舍里,所以就找到收发室的大爷打听冯老师。在收发室大爷的指引下,他俩来到了冯老师的家里。

冯老师家布置讲究,很像是一个生活较优越的干部之家。家中有一人,不是冯老师,但她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俩。三人一起聊天时,刘朴先生顺便看了看一张桌面上用玻璃板压着的照片,全是军人照片。

“我心中一惊,怎么没有一张石鲁先生的照片呢?”心中疑惑不已的刘朴先生就借口出门,去询问收发室的大爷,“我们要找的冯老师还有一个名字叫石鲁。不知是不是这家人呢?”

“搞错了,搞错了,石鲁也姓冯,家也在这里,但不是这一家。”收发室的大爷高声高调地回答说。

此冯老师,非彼冯老师!刘朴先生赶快跑回去告诉郭永霖先生真实情况。在门口碰见了正欲进门的冯老师。听说有两个年青人从四川来拜见她,冯老师非常高兴,但是当听说是找石鲁找错了门后,即不高兴起来了。“我们事后一想,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这位冯老师是干部、军人家庭,是根正苗红之家,而石鲁是被专政的‘臭老九’,还刚刚从牛棚里放出来,两个家庭的社会地位是有天壤之别的。”刘朴先生说。

两人连忙向冯老师道歉,后直奔石鲁先生家而去。

“走进石鲁先生的家,感觉就是一间地下室,墙壁好像是用墨水刷过一般的漆墨,阴暗无比,给人无限的压抑感。房间很小,里面堆放着床和各种生活用具及其它东西,凌乱得像个杂货铺或者仓库。有可能是临时栖居之所,或者是他刚从牛棚里出来,单位只给了他一间房又还没来得及打理,才这么不像家的样子。”郭永霖先生回忆起石鲁先生当时的家心情非常沉重。

“惟有墙壁上用钉子钉着的‘春来也,春浓也!’书法才使这间屋子里现出了一丝生机。这幅字没有装裱,只是简单地钉在墙面上,说明他当时的处境仍然异常困苦,但是却表达了他从牛棚里出来重获自由的喜悦之情和乐观的人生态度。”刘朴先生回忆起这个重要的细节后分析说。

“石鲁先生接待了我们这两个从四川来看他的老乡。我记得,当时石鲁先生翻过来穿着一件羊皮袄,略长的花白头发显得很蓬乱,胡子也没怎么打理,人又黑又瘦,精神有些萎靡,状态迥迫。”刘朴先生说。

“我们相互介绍完过后,石鲁先生强打起精神,颤颤巍巍地从一堆杂物里找出来一个木头盒子,从里面拿出两支烟来给他们抽。这时,石鲁的小女儿石丹就坐在门口的一张小凳子上,手中拿着一个冷锅盔,一边啃着,一边冷漠地看着这俩个老乡与她的父亲套近乎。看到个场景,当时我的心里特别不理解和难受,我心目中的大师怎么会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喔?特别是石丹那种冷漠的表情更是让我们深感意外。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就完全理解了。你想一想,在那个年代,一个刚从牛棚中解放出来的“臭老九”,家中突然来了两个年轻的陌生人,根本就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假如是我也会万分提防的!”时至今日,一想起这个场景,刘朴先生就觉得心酸,眼中不觉即闪着泪花。

“是啊,看到石鲁先生拿烟给我们抽时的样子,真的让人好心痛啊。”郭永霖先生插话说。

三个人在家中闲聊了不长时间,刘朴先生与郭永霖先生觉得这次拜访显得有些唐突,就向石鲁先生辞别回到了旅馆里。

第二天,刘朴先生再次来到石鲁先生家中,并表示想拜师学习画画。石鲁先生想了想,后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川音对刘朴先生说:“好呀!但是你回四川后也去重庆找我的哥哥冯建吴学吧,他比我画得好,我都向他学了不少东西。再说我们离得太远了,你来去麻烦,如果去重庆就方便得多了。”石鲁先生对这个小知音千里拜师的行为心存感激,所以非常愿意让他来看自己画画,权当面授机宜。“现在想来,石鲁先生当时的处境非常艰难,顾忌也很多,对我之用心可谓良苦哟。”数十年来,刘朴先生每每回忆起此情此景就感慨万端。

这样,刘朴先生连续三天到石鲁先生家中看他画画,趁机学习。

“当时,石鲁先生正在画一幅6尺大画,是美协分配给他的任务。我记得这幅画名叫《根深叶茂》,是一个叫胡明的画家画的一幅参加展览的作品,这幅画中有一棵枣树和一棵梨树,长在延安窑洞的上面,树下有一群红领巾,喻意革命的事业生机勃勃。因为美协认为原来的作者画得不太满意,所以才安排石鲁先生帮助修改。但是,石鲁先生完全是重新画了一张。当时我也不知道这幅画的背景,还是后来看到这幅画发表了、展览了才清楚的。”刘朴先生回忆说。

“回想起当时石鲁先生画画的认真样子,我真是感动得很。由于天气太冷,室内像是冰窖,石鲁先生冷得清鼻涕直流,但是因为他画得太认真,丝毫没有感觉到有清鼻涕流了下来,更没有来得及用纸去擦,所以清鼻涕都冻成条条儿了。你说这是何等专注!连续三天看石鲁先生画画,我可收获不小。我分明感受到了石鲁先生为画而生为画而死的那种为艺术献身的精神。为了两棵树,他整整画了三天才完成,要知道他画的每一片树叶的线条都是回了锋的!可见其用功费力。特别是在画中打点,那真是讲究得很哟!他使用的是特长锋羊毫,打点前必先在盘中不断地舔笔,直至锋毫笔直,笔尖溜尖,几乎没有水份了,然后就把纸挂在墙上,将笔尖与纸垂直成90度角,一只手执笔,一只手扶腕,再以极其慢的速度将点打上去,那个样子像极了是战士在持枪瞄准。我开始以为他是在做给我看,后来多看到几次才明白,他就是这样画画的,不是表演。石鲁先生连续三天让我去看他画画,每每休息都会问我有何观后感,并与我进行简单地交流。”刘朴先生说起这一段往事,一会儿情绪激动,一会儿又黯然神伤。

三天过后,刘朴先生与郭永霖先生要回四川了。虽然刘朴先生与石鲁先生的缘份很短暂,但是双方都留下了深刻的映像。临行前,石鲁先生特意修书一封,介绍刘朴先生去找冯建吴先生学习画画。也就是这一次缘份和这一封介绍信,又造就了刘朴先生与冯建吴先生的一世师生情缘。

在郭永霖先生的家里,大家一起吃茶、聊天,在回忆中愉快地度过了几个小时。因为这天正是丙申年冬至节,天将麻麻黑时,大家分头散去,各赴饭局。

丙申年冬至节夜何为于心静观斋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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