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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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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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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阳光奔跑

陈荣,瘦高似麻杆,长发已齐腰,颧骨高耸,脸愈加显皮包骨头,善于表情的眼睛藏于圆眼镜后面透出善良的光。他瘦弱得难敌一拳之伤,却是一名豪气干云的汉子!

陈荣以编辑为生二十七载,擅写艺评,被同行冠以评论家,却忘了他是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的科班生。

随三峡画派去云阳采风写生,被定位为“文字枪手”的陈荣临时讲座,他那俏皮风趣、引经据典、煽动性极强的语言欢喜了三峡学院的学子们。这场讲座使人印象深刻,大家都觉得他应该画画才对。笔会现场,师兄岑小麟悄悄说:“你应该是会画画的,来都来了,就留一张画给云阳嘛。”

这对于陈荣是考验,但他乐意接受。于是,他略略沉思,提笔即画成一幅横刀立马的张飞像。此画带着鲜明的在地文化符号特色。不是他有意与画大山大水的师兄们找区别,而是在他路过张飞庙时,被这一历史人物形象触动了内心。

同行的师兄们与云阳的领导都觉得他的这幅画有意思,就特意邀请他以三国故事为题材作画四幅参加展览。

过去,他只喜欢与“丁头鼠尾”“铁线游丝描”等工笔画笔法打交道。平时创作是要先打底稿,然后再拷贝到熟宣纸上去的。这一次,他放开手脚,成稿腹中,放笔直取,真真切切地领略了毛笔挥洒,皴擦点染,中锋侧锋随意翻飞,逆笔而出,快速推回,潇洒自如,线条粗细、飞白、浓淡干湿一气呵成的水墨写意画精神。笔锋千变万化带着他金戈铁马、斧钺勾叉随意冲杀,“滚滚长江东逝水”般汹涌澎湃的快感,如电击身,麻酥酥的。

展览时,他的画作排于展览之末与首位,首在左尾在右,首尾一门之隔。

小荷初露,隐匿的才华悄悄穿破了他那单薄的身子及皮肉。如遭遇童年把玩的狗尾巴草,逗醒了沉睡于他内心深处的绘画欲望。陈荣思虑再三,决心以文化人的姿态重回画坛。

立志,画三国的内涵,画三国的精神!

陈荣自小是受了三国文化薰陶的。

外公常给他讲三国故事,外婆常给他念三国书籍,三国文化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种子。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外公、外婆给他确定了人生追求方向——画三国图画。而几十年如一日坚持速写,练就的造型能力,又促使他大胆构思《三国演义》水墨手稿百图。

陈荣是一个极其严谨、认真且极端敏感之人,擅于让细微的感知在作品中表现出张力。

一次,几个学生来家,恰逢他正高烧不止。

“今天就 不画了吧!我烧得厉害。”

“生病也不能偷懒噻!平时你不是告诫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坚持画画吗?”

“好嘛,那就画一幅《火烧藤甲兵》!”既然绕不过缠,那就表达一下自己此时的心境。

他捉笔凝神,张眼如豆,笔下唰唰有声,一张斗方倾刻而成:一头大象站立图画正中,元帅坐在象背上,惊恐万状,四周点缀着被大火烧得东倒西歪的藤甲兵,画面烟雾缭绕,一片狼藉。作品构思巧妙,对比显出语言张力,水墨味道浓厚,野逸而不失规范,线条灵动飘逸,神采飞扬,还喻意了人生。学生们大声叫好。次日细观,自己心中也叫好。

四川电视台《巴蜀画谈》及四川电视台教育频道为其拍摄专题片时,编辑听说他的百十张作品均是不打底稿即兴构思创作完成的,就提出全验拍摄,结果又诞生了《孟德献刀》,《左慈戏曹》,《木牛流马》三幅好作品,还解决了他连续数月的困惑。重画的《孟德献刀》尤为精彩。《木牛流马》也因修正错感而出彩。先画的《木牛流马》图,站立的诸葛孔明,一只手背于后,一只手摇羽扇,面情凝重而失了精神,有流于形式与似曾相识之感。重画的《木牛流马》却是孔明先生摇着羽毛扇子,伸头引颈向王平传授着机密,王平则一脸严肃俯首贴耳状,而旁边及身后站着的一群严阵以待的木牛流马显得自然而又神秘。

精彩从故事中来,从情绪中来,从气氛中来,从生动中来,无声胜有声……

重新潜回画界的日子,陈荣以文化人的柔软姿态给自己的自信鼓满了风帆,感觉来了就画,随性而画,这种无意识状态下的创造,常常偶得他在头脑中长时间孕育的结晶。

加缪《西西弗神话》中的国王被命运判决:永无止境地苦役。陈荣重蹈绘画之路与其命运何其相似?但他乐此不疲!

“假若,每当晨起,坐在马桶上出恭,你也要拿起画笔来留下所思所想,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你走向成功的呢。晚上黑灯瞎火时可以用手指盲画;在菜市场里买菜时可以记忆画;在火车厢里看人睡觉时可以提笔就画;甚至可以与家人、朋友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边吃边画……绘画时时刻刻,不分场合,皆有可能。”

一架立于油田上的磕头机,选择了不知疲倦地与地壳作对手。

陈荣也是一次又一次的虔诚叩首,找到了一个又一个灵感,又造就了一幅又一幅作品,然后又欠身捡拾起来,宝贝成心中的五彩钻石。

这些宝贝也给赋予了他成都市美协副主席、成都市评协主席等社会职务与诸多荣誉,可更多的却是让他想不明白、躲不过去的尴尬。以至于家散了,曾经温暖的窝没有了,寄居于妹妹屋下的他惟与三国群雄陪伴似亲人。

每每提笔,他就揶揄自己是刘皇叔,在宣纸上做大哥;放下笔来又觉自己渺小如粒尘,狂歌与哀音均失了意义。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枯坐感怀:至少还有生活可过,还有书画相伴。不幸中的万幸,满足!

陈荣在川美上学时当过校足球队长。“是因为年龄大,体力充沛,责任心强而当上的。”在场上,是有名的“跑不死”“累不死”“气不死”“打不死”“吓不死”,一个硬朗的“精神领袖”。占了“欺头”的足球队长,使他养成了从不气馁,从不抱怨,敢于担当,永远激情万丈,一心向着红太阳的性格。人要为精神而活着。所以,“遇到困难和被负面情绪包绕时不可怕,重要的是要学会做向日葵,拥有永远向着阳光生长的精神;要有擦擦眼泪,拍拍尘土,依然向着阳光前行的决心与勇气。”

“画三国画,最初是兴奋找到题材与方向了,越往后啊,越难,内心也越郁闷。不少人都说:画三国画的人中大伽太多,你画得过吗?人人都在画的玩意儿,你再画又有何意义呢?趁早收手吧!”这样的打击与异议之语,持续在耳畔嗡嗡,本就陷入生活窘境的他,因之无数次心敲退堂鼓。

然而,与画为伴的情怀促使他明智,并鞭策他充满自信地继续前行。

当下画坛有多少名家画三国?都是什么画风?他太清楚了!他发现,人芸亦芸的“画者众”,“画不得”是事实也不是事实。诚然,国内画过“三国”者如刘继卣、戴敦邦、汪国新、叶毓中等等,个个已是艺术大伽,但是,世上有多少题材早就被艺术大伽们画绝了,难道就要灭了后来者?当下经营生意谁也超不过马云、巴菲特价值,难道天下人就不能再说生意了?当今作文胜者有陈忠实、莫言、贾平凹、春上村树,难道普通文学爱好者就不能再玩文学了?

这不符合逻辑。

马只有跑过千里之后,才知是否为良驹。竞争是严格的守门员。成功就像是一朵晶莹的玉莲。要想拥有成功就必须成为寻梦路上的无畏者。

经过十二年的思索与创作,陈荣已有104幅三国故事作品呈现给了世人,幅幅情态各异,还充满了章回小说式的故事悬念。“我要给小说的每一个章节造一幅像,共要创作完120幅才算完满。”

这些画是从技术与思想与文化的三重思考下出发,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新方向与独立面貌的。这样的作品是需要高度归纳、精确提炼后才能形成创作思路。这很考验画者对所要表达内容的了解深度与广度,还要找到最佳的呈现方式才可行。

成都有三国文化、杜甫文化、薛涛文化、宽窄文化等等,而三国文化是最重要的文化之一,也是成都打造历史文化名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如何让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通过三国文化得到体现,如何调动众多艺术家们表达好这世界性的文化元素,为成都建设世界文化名城贡献力量,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

也许你的努力只是矿工的头灯,仅能照亮0.5米;也许你的努力只是茫茫大海上,闪闪烁烁的一丝微光;也许你的努力只是一盏如豆,然而这却是生命之光、希望之光。

但愿陈荣的三国画图及对三国文化的思考能给这个城市的未来带来一些什么。

后记:

庚子年的倒春寒首日,我与陈荣相会于铁像寺的露天茶社。

茶社空旷如野,淫雨菲菲,寒风刺骨,衣着单薄的我明显感觉到肌肉在颤抖。

但为了聊三国,聊三国文化绘事,我只能靠不停地喝热茶来给身体增加温度。茶汤很快就由琥珀色而变白,失了味道。人还要不厌其烦地跑去厕所里排空鼓胀的膀胱。事后回家,我在疫情慌张的时刻发了一场烧。我用土办法把自己装进厚厚的棉被筒里,让油汗如飙,湿了棉被,寒气随之而祛,高烧也熄灭了。第二天,阳光普照,我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无论是在阴霾里,还是在阳光下,在我的内心深处,每一个日子都充满了快意且意味深长。

我期盼,在这一场倒春寒之后,文化的春天会真实地到来,暖意融融。那时,陈荣的三国画图就有机会与春天狠狠地握手了。 庚子年三月初六夜何为记于心静观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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