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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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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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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孤独的老人

原创/蔚东

   夜晚的一个梦,把我带入了四十年前我曾经劳动生活了一年的地方,生产大队的水稻队(有的大队称农科所),当年是这么称呼的。那是1980年的正月十五以后,我和一个堂哥被生产队长安排去水稻队劳动,生产队长是堂哥的长兄,我俩挑着被子行李,步行约六公里,到达了水稻队,安顿下后来就参加劳动了。梦里的场景和我所经历的差不多。梦醒后,我闭着眼睛,慢慢回想了梦里的情景。心里有点纳闷,于是决定回老地方去看一看如今的现状。

  今年农历的三月初四,天气晴朗,太阳的热度贴在身上有点燥的感觉,温度在15—22度之间,早上八点多,我驱车乘船过江直接奔向梦境中出现的曾经生活过的水稻队,寻找当年的记忆。从我出发的住处到水稻队,单程约二十公里。水稻队地处我家乡一个名叫鸭子湖的区域,要从公路边的石牌上标注有“鸭子湖农庄”的村级水泥路处左拐向东走,农庄就在入口处约五十米的左手边,水泥路面也就三米左右宽,小路的南边是一条支渠,支渠里有一些水草,前几天刚下过雨,渠沟里的水流动着,路和支渠的南北两面都是鱼池和农田,也有一些养殖猪牛的圏舍。有的农户还在搞基本建设。一路上我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随手拍下了多张照片。

  大约走了三公里,我凭借过去的印象,四周看了一会,就拐进一户养鱼的人家,向他们打听当年我曾经生活过的水稻队的区域,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正准备铺盖地膜,他们告诉我,他们这个鱼塘就是当年我所属大队的水稻队的地方,我抬头四周一望,昔日的景象已经面目全非,他们的鱼塘面积挺大,足有三十亩地,鱼塘是后来他们承包买下来了,他们不是我们村的人,是东湖村的人,他们家南面的鱼池才是我们村的人承包的,大约呆了一刻钟,和他们聊了会,便继续沿着我进入的水泥道向东行驶。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我便右转,也是水泥路,走了几百米又是一个十字路口,我又右转形似一个U字型了。大约两百米处,眼前看到一栋老式的房子在我的左边,带着好奇心,我想对这栋老房子拍照保存,当然,我一看就知道是过去的生产队的老仓库,如今,这栋老房子可能是唯一保存的绝版,再也找不着了。

  《守望孤独的老人》的故事,就从这栋老房子开始说起吧。

  老房子座落在百里洲镇的滨湖村原五组的地方,座西向东,面观有五间,南北两间是凸出来的,比其它三间的进深要大两米,也就是十二米,中间三间是凹进去的,俗称凹槽,三间房比两头的房子的进深少两米,也就是十米的进深(内空),房子整体是青砖青瓦,屋面上的瓦还比较平整,外墙的砂浆灰大部分脱落。支撑房顶屋面的都是全一色的杉木的八木架,八木架的粗度都是十五公分,横跨长度都是十二米,整根的,就连屋面承载瓦片的木板条也是杉木的,也就是说,整栋房子的所有木质结构都是杉木,牢固性太好了。

  据老人进述,这栋房子是1958年村集体时盖的仓库,距今已经63年了。当年盖房子时,每天的人工工资是八分钱一天,而且还是吃自家的饭,但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仓库里面原来都是通透的,除了四周的砖墙是与地面接触外,仓库内没有任何阻隔的东西,中间也没有隔离墙,站在屋内抬眼就只能看到木料及瓦片。1984年老人买下这栋仓库后,才加砌砖墙,分隔成了五间,中间的三间分別是堂屋,两边是三个住人的房间及一间厨房,南北两端的房子分別是猪舍及农用工具间。

  北面的山墙上部,还有一颗水泥塑砌的五角星,山墙下部有十个孔洞,那是以前与仓库连体的一小间仓库,后来拆掉了,孔洞就是小仓库的杉木架原来搁置的地点。如今,房子的整体结构还很牢固,只不经历了六十多年的岁月,屋面的小瓦片有一些滑动,从内向上看去有一些孔洞,太阳光也能透过孔洞射进屋内,下雨时,也会有一点漏雨。从买下这栋仓库至今,老人一家人已经在此居住近三十八年了。老人说:现在年纪大了,不能上屋面去翻盖瓦片了,暂时就这样拖着。这是我拍过照片后与老人对面坐下来时讲的话。

  我拍照时,老人就出来与我打招呼,挺热情,也带有一点好奇心,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用的,我告诉老人说,现在象这样的老房子几乎没有了,难得一见,只是想拍下来留个纪念。老人才没有多问,拍完外观后,我便走进屋内,老人就给我泡茶,我说不喝茶,老人又进里屋拿了一包黄鹤楼的香烟,香烟是整包的,没开过,应该是老人平时待客人用的。他自己没舍得抽,毕竟收入有限,虽然一包烟只有二十元钱,但对老人来说也是奢侈品了。

  老人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我,头上戴一顶草帽,上穿一件蓝花格的衬衣,下穿深蓝色的长裤,裤腿上沾了一点泥巴,脚穿一双布面的胶底鞋,也是泥土沾面。左手掐着一支香烟。从老人的面色看,老人的气色不错,还挺精神,七十多岁的人,能有这样的身体,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老人开始讲述他的一些经历,老人原本并不是滨湖村的人,1958年他随父母们一同搬迁逃难来的,当时不到十一岁。他老家原在松滋县的王家桥的山区里,王家桥到滨湖村的距离有五十来公里。老人说那个年代,山区里最大的困境就是没有柴火烧,平时做饭都成难题,冬天取暖更是难熬,老人是这么说的。刚到滨湖村这个地方,搭建的是两间草棚,也没有什么家拾及劳动工具,过着极其艰苦的日子。那个年代,滨湖村这一片区域都是沼泽湿地,俗称为鸭子湖,总面约六十平方公里,全是芦苇水草及沟渠,是全百里洲地势最低的区域,鸭子湖的来历也有一些典故。据说,这片区域以前就是候鸟的天堂,有大雁,野鸭,白鹭,乌龟,甲鱼,青蛙,蛇等多个物种在鸭子湖繁衍生息。鱼,虾,蚌,蚂蝗等也是不计其数。其中以野鸭最多,因此得名鸭子湖。在近六十平方公里区域内的所有村落,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挣扎斗争改造中度过的。

  最早迁移到这片区域的还有外省来的人口,是湖南长沙周边的一些人,他们被安置在百里洲镇的凤凰村,组建了一个生产队,凤凰七队,他们靠放养大雁,鸭子,种水稻过日子,从迁移至今,他们在此区域居住近七十年了。

  老人是1947年出生的,今年七十四岁,名叫罗永贵,老人家的大门的凹槽内停放着两辆车,大门的南头是辆摩托车,北头是辆手扶拖拉机,都是老人外出及田间劳动使用的必要工具。走进屋内,堂屋的正中央是一幅中堂画,中堂画面上还铺盖了一层塑料薄膜,画面上的人物是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老一辈革命家的画像,中堂对联上写着“功德常与天地在,英明永驻宇宙间”,在拍照时,我顺手拿起一个扫帚,把中堂画面上的灰尘轻轻的清扫了一下,才拍下照片。

  老人吃饭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镰刀,靠南向的卧室门框上挂着一块玻璃匾,那是八十年代家庭有喜事时,亲戚朋友赠送的礼品。卧室窗口处摆放有一台缝纫机,机头上盖着一块布,用于遮挡灰尘,在拍照前,我取下遮尘的布,看到机面上放有一把裁剪刀,一把裁纸刀,机头上还穿引着一根黑色的缝纫线,由此判定,老人是经常使用缝纫机俢补衣服和做针线活。收拾的很干净完好,这样的老物件也都是近四十年的历史了。

  老人家的厨房里只有一个冰箱,房间里有一部电视机,长时间没有开启,南头猪舍里养了三头猪,一头母猪,两头过年的肉猪,都不太大,七八十来斤。每天老人都要出门打猪草喂食这几头小猪。房子大门前有一地小菜地,也没有围篱,老人平时也种上不同季节的蔬菜,供自己食用。菜园子虽然种得不太好,但够老人一个人生活的。屋后有一个小院子,不太大,也就三十平米左右,养了四只鸡,一只公鸡,三只母鸡,母鸡也下蛋,供老人平时食用,平时基本不买菜吃,除招待客人就买一点新鲜的菜品。

   老人就成年累月地守望在这栋老式的房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人结过两次婚,结发妻子叫邓祥会,于1980年病逝,患卵巢癌,从发病到去世,仅仅只有两天时间,在医院里只能靠吗啡止痛。妻子病逝的那年,老人才三十三岁,婚后没有生育儿女,1972年抱养了一个女儿,名叫罗玉平,1971年出生。结发妻子去世后,老人于1987年与熊珍秀结婚。婚后没过几年,第二任妻子也病逝。 从此老人再没有娶妻过日子了,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我也没接着老人的口述而刨根问底,怕勾起老人那些难忘的辛酸。

  老人的女儿女婿,孙子都在深圳打工,一年也回不来两次。平时也都是电话联系一下,从老人的口述中得知,老人唯一的心愿是年届三十的孙子还没有娶上媳妇。这成了老人的一块心病,也许老人这一辈子的守望,全寄托在这个孙子的身上了。也是老人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他儿孙满堂的幸福感。

   老人的故事也许还有很多没有如实的记录,因为我和老人也就呆了半个小时,在老人的叙述中,我也不插入话题,让老人自言自语最好。老人因要外出割猪草。我便起身离开的老人的家,老人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看到老人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但老人的勤劳,自立,和谒,坚强,让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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