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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文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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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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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乡村》

        北方的春天,从农历四月开始。它后来居上,从容淡定!

        太阳泰然自若地冉冉升起,从东方的海底,从水天相接的地平线上,像个历尽沧桑风雨、尝遍各种滋味后遇事沉静的不惑之人,又像一位看淡尘世荣辱不惊的得道高僧。它虔诚超度着大地上那些为季节所鄙弃的旧物,抚勖着顺应时令而来的新生,总把有限的温情和爱意慷慨地四下倾洒,善待默默付出的大地,善待对大地不离不弃的一切。
       不必红冠绿羽的雄鸡劳神操心的报晓,更夫和漏壶只管徜徉在记载历史的诗文,村里人的生物钟虽然抽象,但胜过由时分秒三种针构建的机械名表。天亮了,他们自然会醒;地暄了,他们准备播耕。日历上指导生产生活的“二十四节气”,归功于善于总结的文人,其实源自终年挥犁舞锄者的劳动。他们早把季候的平仄顿挫与农事的起承转合之规律,熟烂于胸,纵然仓颉未曾造字,他们凭着口耳相传的传统,也绝不会辜负养育世界的土地。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真是“帝力于我何有哉”,用从容与恬淡喂养和熏陶着圈子里的一禽一兽一草一木。
        农家屋脊一只猫迈着优雅的模特步子,从这家款款走到那家,倏忽闻见什么响动,便不慌不忙地驻足,竖起两只三角耳循声做了一番辨析。前几日下了一场即落即化的春雪,乡间大地湿润润的,软绵绵的。现在,院里的杏树、李树,被几场晚到的春风千呼万唤,终于从冬被的沉睡中打着哈欠苏醒。先是枝间努出大大小小的花苞,酷似人闭得紧紧的嘴巴,渐渐地被黎明揉开惺忪的睡眼,绽放出一朵又一朵具体而微的笑容。既无写景文章里嗡嗡叫着采蜜的蜂围,也没凑热闹时蹁跹起舞的蝶阵,花儿们径直开放着,散发出幽幽的清香。会不会凋谢或者遭到乍暖还寒的不测,究竟能结多少果实,它们对卜筮不可预料的将来兴味索然。偶见黑黑的小蚂蚁,头戴传递信息的天线,三三两两地从洞穴里出来觅食。
        几只急性子的麻雀在房檐下聒噪累了,站至树梢的顶端“一览众生之小”,俨然超然物外的高人。精神充盈的前提是丰衣足食。这一点认识,鸟不比人落后丝毫。但见它们讨论了一会儿,陆续振翅飞向村外。
        阡陌纵横的田野里多见机械不见牛驴,近年来,现代化的农业生产大大解放了人力和畜力。春耕在即,农民们也用不着多忙,出了地的人蹲在地头悠闲地嗑着瓜子的,把纸烟递给人且抽且聊天的……他们气定神闲,把日子经营得有条不紊。想必过去作为农业生产支柱的黄牛,此时正卧在槽边闭目反刍。道旁的风景柳得到了地母的慈润,粗粗细细的枝条一律柔软起来,有的树才吐出些嫩嫩的胚芽,却并不艳羡左邻右舍中展开叶片迎风摇曳的同类,它确信自己后来居上。柳树之间和水渠两侧野生的蓬蒿,看上去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气度。去年它们眼看就追上了小柳树的身高,不成想深秋的严霜打破了它们蓬勃生长的节奏,于是它们顺其自然偃旗息鼓。现在春回大地,蓬蒿的幼苗纷纷拱出地皮,以最具前途的自信心静待普惠万物的春雨。
        星散各处的大杨树,有的长在田埂,有的歪歪斜斜地耸立沼泽。那些较为规整的三股枝叉间,往往高悬着黑黝黝的喜鹊窝。据说,喜鹊窝也是喜鹊精心打造,外观粗糙,内里讲究,有一定的技术含量和艺术成分。个别喜鹊窝久不居鹊,它们依然稳稳当当,不躁,不馁,不心伤。它们一定认为留待树上,最起码还是乡村尚显荒芜时一道独具风韵的景致,严冬时它们曾不止一次给“风雪夜归人”家般的慰藉。
        四月的乡村,生机盎然!各种绿色次第登场,浓的浓,淡的淡,各取各的春光,在疫情和兵燹只是传说的祥和氛围中,编织着属于尧天舜日的碧画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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