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武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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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农村女人。我是怎么走错的第一步？唉！那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结婚第三个月我家就出事了。
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个年代村里的人还特别封建，人们普遍认为，谁家姑娘再多也没用，将来嫁出去了家里就没人了。我妈就生了三个姑娘，我有两个妹妹，我爸爸不甘心，发誓一定要生一个男孩。在我妈38岁那年如愿以偿，生了我弟。我二妹比我小两岁，三妹比我小6岁，我弟比我小14岁。听我奶奶说，我妈妈在生我那个小三妹的时候，我爸吓得在医院里一个长条椅上坐着发抖。我奶奶问我爸，你发抖咋了？我爸说他害怕。——就是害怕我妈再给他生个姑娘。当年我妈生了两个姑娘后，在生第三个时我爸害怕又是个姑娘，但怕怕处有鬼啊，偏偏又生下一个姑娘。
一
我们村有一户人家有三个儿子，家里人开窍早，改革开放后就做生意，很快发家。1982年，他家老二选民过年从深圳背回来一台14吋的彩色电视机，全村人天黑后就到他家看电视，我也去看。我回去就给我妈说想要一台电视机。不知道怎么让他家人知道了，第二天直接就把一台新彩电送到我家了。
他爸就给我妈说，给你家一台彩电，但有一个条件，把你家小园嫁给我家选民。
我妈说，不行，小园今年才几岁，年龄太小。
我放学回来，我妈就给我说，有人来提亲，想给我定亲，这不，电视机都送来了。
我低头扭捏地红着脸就问我妈，是不是定亲了，他们就能我给我买新衣服、高跟鞋？
那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好，孩子多，到过年的时候我娘才给买身新衣服，平时不给买。我特别爱穿高跟鞋，看见大姐姐穿，就很羡慕。我娘不给我买，说我还小。
没成想，第二天我放学回家，一进门我就看见我家炕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大皮箱。我把书包在那一放，打开皮箱一看，里边果然有两双高跟皮鞋，两件毛衣，两条烟，两瓶酒，是王家送来的四样礼，而且都是双份。
我妈问我说，人家给你说的这个对象你愿意吗？就是咱村后街王家老二，送电视机的那家。
当时我妈就给我说，你去看一下他长得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我才几岁，哪知道好看难看，只知道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一定亲，就是两口子。
我就要穿高跟鞋。我妈说，你现在不能穿，人家笑话，等将来长大了再穿。
我妈不让我穿，我也不敢穿，因为小时候很听话，爹妈说啥就是啥，爹妈说得不对也是对的。以后每天放学回家，一看没人，就偷偷穿那新衣服、高跟鞋，照镜子，——我们家当年有一个大衣柜三开门的，门上有镜子。每天就这样臭美。
我14岁那年，我妈妈生了我弟。这下我们家里可有男孩了，我爸在村里边也能抬起头来了。我爸40多岁，老来得子，特别高兴，我妈在家里也有地位了，全家人都非常高兴。我就跟我妈说，你跟我爸你俩出去干活挣钱就行了，家里和弟弟交给我来管，我啥都会干。
我从十几岁就干不完的家务活，干不完的农活，看孩子，我就长着一双干活的手。我每天端水做饭洗衣服做煤球，没有我不会干的，全村人见了我，没有一个不夸的。人家说，这小姑娘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啥都会干，将来谁家娶了谁家有福。我说，我妈早就给我订婚了，名花有主了。
别看我和我对象是一个村的，但是我对他的印象可不深，没见过面。那时候他家是做生意的，他整天跟着他爹去温州送牛皮，一去就是好长时间不回家，过年才来我家送点东西，平常我俩根本就不见面。
十八岁那年，我长成大姑娘。有一天我就问我妈，给我说的那个对象现在长成啥样？是不是长得又帅又高呀？跟电视机里面的帅哥一样吗？我那时候心性高，村里人都夸我长得漂亮，我就想：我将来一定要嫁给一个又高又帅的大帅哥。我得空去看看我那个对象，如果他长得不好看不帅的话，我就要退婚。
平时把我弟喂饱，我就用我们家二八大杠自行车，带着我弟去村里玩，去县城玩。有一天，我把我弟抱到自行车上，带着他，故意从我婆家门前过——跟我娘家中间就隔了一趟街，他家在后街，我们家在前街。当我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家没人，门锁着，我就带着我弟回家了;回到家以后我不甘心。
第二天，吃饭后继续带着我弟，还是从他家那趟街上走。我就想：必须得看着他长得啥样。到他家门前，就远远地看见他家出来一个人，也骑了一辆自行车。我的脸也红，心也跳。我就想：如果过去是他的话，怎么办呀？说啥呀？我就开始害羞。我厚着脸皮，快走到跟前的时候，我就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个子不高，长得也不咋的，右边的牙龇着，我俩就这样面对面肩并肩过去了，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说。俗话说：好人生在嘴上，好马长在腿上。长得不好看，个儿不高也没关系，嘴得会说话。他见面还不与人打招呼，我觉得没有休养。
那天见了面后，对他的印象不好。一想起那个龇牙我就恶心，回到家以后就趴在大炕上哭。我妈一进门看我在那趴着哭，就纳闷了。问我咋了？刚才出去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我也不吭声，我就在那哭。我爸在院子干活听见了，进门来，就冲着喊：
“你妈问你呢没听见呀，说呀？”
我一下子坐起来。我们家人都害怕我爸，他整天皱着眉头，特别严肃。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跟我妈说，我刚才出去看见我对象了，长得不高，特别难看。我要跟他退婚，他家买的那些衣服都在咱家衣柜里，你就给人家送过去吧！
我一说这个，把我妈气坏了。我妈说，你找啥事，跟人家定婚十几年了，平白无故退婚，人家怎么着你了？好看顶啥用呀，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你如果现在平白无故退婚，将来这俩妹妹在村里也不好找婆家，人家说咱家姑娘事多，我跟你爸在村里也抬不起头。
我说，我也没干丢人的事，也没跟人家私奔，你为什么抬不起头来？
我妈说，我们村子很小，都是亲戚套亲戚，你对象他姨，嫁给了你爸爸的叔叔家的儿子;他姑姑,也是嫁给了你爸他叔叔的儿子。我走到叔叔婶婶面前说不起话。
我当时想，退婚后我们将来嫁不出去怎么办？当时我脑袋瓜一根筋不转圈，爹妈说啥就是啥，那就这样凑合着吧，嫁给哪个男人也是生孩子过日子。女人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啥事都能凑合，像这种婚姻大事我都能凑合。
不敢再提“退婚”那俩字。我就成全了他们，委屈了我自己。没结婚以前替自己的兄弟姐妹爹妈着想，结了婚以后替自己的孩子着想，从来没为自己活过。现在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想想，觉得有点不值。
二
21岁那年，到了结婚的年龄，我婆家让媒人拿来36000元钱，跟我妈商量结婚之事。那时候乡里彩礼都3600元，我这彩礼翻了10倍，我妈见钱眼开，痛痛快快就答应了。毕竟我是我们家老大，女大不中留。我妈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定了结婚的日子。
年前腊月二十几，我对象来找我。我们俩从定亲到结婚中间十几年的时间，从来没有单独出过家门。那年代特别封建，如果未婚就跟男人出去，人家说这姑娘不检点。我们两个就跟两个陌生人似的，谁也不认识谁，没有共同语言，没有感情。快结婚了，他想带着我出去单独出去玩一会儿，互相谈谈，了解一下。我弟非得跟着我，那时候他才6岁，他几个月我就带着他，跟我感情好，我走到哪儿都得跟着。我不带着他，他就哭;我不想让大他哭，就把他抱到自行车上，带着他去了。我对象的脸当时就拉得跟长白山似的，特别难看，不愿意让我带着我弟。
走到县城，简简单单地买了两套衣服，他就把我们两个送回来了。
正月十五那天，我就嫁过去了。虽然说他家条件好，也没有拍婚纱照。结婚当天晚上我们家弄得非常不高兴，我弟早已养成习惯，非常依赖我黏我，有点舍不得，那天晚上他哭得跟个泪人一样，非得跟着我走。我娘能让他跟着我吗？我一看他哭得非常伤心，我也掉眼泪;我这一掉眼泪,我娘也掉眼泪，弄得全家人非常不高兴。——那也没办法。
结婚晚上，我俩非常尴尬，他坐在沙发上，我坐在床上，我们两个跟两个生人刚刚走到一块一样，也没话说，也不知道说啥。就这样我就从一个亭亭玉立的黄花大姑娘，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变成了人家的媳妇。
第二天回门——我们这边婚后第二天就能回娘家。我对象就约了几个不错的朋友陪着他，新女婿脸皮薄，买了水果、点心。我妈准备好两桌子的饭菜，我们亲戚都在我们家，吃了喝了玩了一天，晚上9点多了，我就说，我能不能在我娘这儿住两天？我对象那个脸拉得特别难看，我妈一看他那样，也不想让我俩闹矛盾，就吓唬我，说新媳妇不能在娘家住，过几天才能住。我就不敢住了，我从小特别听话，只要是我妈说的，对的也是对，不对的也是对的;我妈一吓唬我,我就不敢住，就跟他回家了。
三
他家是做牛皮生意的。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哥哥跟他弟在家里负责收牛皮，买够一大车，我老公就负责去温州送货。他家是我们村第一家做牛皮生意的。一个月去温州送三车牛皮，一车就能挣三万多，一个月就能挣10多万——你们想想：那个九十年代在农村，一个月能挣10多万，是不是不得了？我妈就是看上人家条件好，才给我早早定亲。
他去温州送牛皮，整天不在家，一个月在家里边待不了三两天。我从小就胆小，晚上上厕所还得让人陪着，他一去温州，我就回娘家;他回来了,再去我娘家叫我。我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都是他从温州买的。他买了一部大哥大手机，整天在腰里别着，故意在村里转来转去，显得特别气派，那九十年代全村人都没见手机。
这次他出去时间长，三个月后从温州回来，去我娘家叫我。回家后，我俩在屋里看电视，他在沙发那边，我在这边，他在那儿按他手机，一会儿，他把手机放在沙发上，就出去了;没多久手机就响了，有人给他来电话了。
我拿起来手机一接，有一个女人说，喂。
我说，你找谁呀？
人家啥都没说，咵，把电话挂了。我以为别人打错了，继续看电视，没停多长时间，我男人就进门了。我就问他，刚才有一个女人给你打电话，我一接电话，问他找谁，他也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她是谁呀？
我这么一问，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说，皮革厂的业务员，生意上的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以后我这手机响了，有人来电话了，你就不接了，一会回来我会回过去的。人家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我真以为是生意上的事。
从那天开始，那个女人每天给他来电话。最气人的是，电话一响，他拿着手机就直接往外跑。几个月都是这样，时间一长，我就开始怀疑了。
有一天中午吃饭时，我就问他，我说，咱俩结婚四个月了，你还有啥事瞒着我吗？
他说，没有呀！
我说，没有，怎么电话一响你就往外跑，不当着我的面接电话，你什么意思？你指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人家不慌不忙地把碗放到桌上，发出咵的一声，生气地说，我给你说了多少回了，这都是生意上的事，我就是当着你的面接着电话也好，不当着你的面接话也罢，我能有啥事，跟你说了你不懂啊！温州皮革厂业务员，联系业务，跟你有什么关系？！
人家当时就是这个理由，虽然我心里怀疑，跟明镜似的，啥都知道，但是人家说是生意上的事，那女人是温州的，我也没有证据，他那手机我也不会查，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想：他不过是玩玩儿就算了，等将来有了孩子就好了，嫁哪个男人不是生孩子过日子呀！
我的第一步就从那时候就走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当时我把这件事给弄清楚，弄清楚那女人是到底是干啥的，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算了，可能我俩现在的命运就不同了。可是当时我就忍了。
我回娘家，吃饭时有点不舒服，我就出去了。我娘一看我不舒服，就带着我去检查，医生说我怀孕了。结婚四个多月有了，也是正常的。虽然说结婚前我不同意这门亲，结婚后我就知道我是人家的人了，人家的媳妇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哪个男人也是生孩子过日子，——我一点野心都没有。
怀孕了，我妈也没给他说，我也没给他打电话。过了几天，他从温州回来了，就去我娘家叫我。我妈就跟他说，说怀孕了，回去注意点就行，第一胎得特别小心。回家后，他把我怀孕的事告诉了我姑姑、他爹娘，全家人非常高兴。我婆婆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红票子，说，想吃点啥去买，怀孕女人嘴馋啊！
从那天起，我那个男人每次一进门，那手往兜里边一伸，手机就关机了。他以为我啥都不知道，是个大傻瓜，其实我的心里面跟明镜似的，啥都知道，你说你好好的关机干嘛啊？他怕那女人给他打电话啊，惹我生气。我就忍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腊月初九，我爹妈搬家，搬到县城里做小生意。快过年了，我也快生孩子了，他开着他家手扶拖拉机去我家帮忙搬家，把车停在我家门口，我和我奶奶、我爸我妈往车上搬东西，我老公站在车一边，跟过路的人似的，不慌不忙地看着我爹我娘搬东西，他也不动手，我挺着肚子也不能干，特别生气，我就想：这男人目中无人，就觉得他家条件好，瞧不起我们家人。
晚上回家后，我一进门就躺在床上，也不理他;他一看我脸色不好看，扭头出去了。我当时以为他去后院他娘那坐一会就回来了，可是一个多小时，他还没回来。那时候我有一种特别的无助感，没有安全感，我想着想着特别委屈，我就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去我邻居家玩“垒长城”。
四
快11点了，我越想越委屈又害怕，就坐起来，找了个包儿，收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直接步行去我妈的小饭店。那一天是我妈搬到县城第一天，从我们家到小饭店中间有10多里路，还得路过一个上坡拐弯，人们都叫新野坡，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人。虽然说我从小胆小，但我那天晚上一点点也不害怕，不知道哪来的胆，可能是憋着一股劲吧！那个新野坡，五、六十年代都是在这里枪毙犯人，听村里的老人们说，每天晚上过了12点，没人敢从那过，经常发生奇怪的声音，还出现过神秘的鬼影。
到那个新野坡拐弯处，我就听见后边传来摩托车声，骑得非常快，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我老公的摩托车。估计他一进门，一看我没在家，就知道我去我妈那儿了。他快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就赶紧躲在一棵树后。他直接去我们家的小饭店，他就问我娘我回去了没有。把我娘吓了一跳，你说那时候我挺着个肚，晚上11:00 能去哪儿？
我娘说，咋了？你俩生气了？
他说没有。
他掉转车头，继续找我。把我妈吓坏了，他出来没有几分钟我就进门了。我这一进门，我妈看见我这才算放了心。我妈说，你不要命了，从家到这么远，万一路上有点啥事，后悔都来不及，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我妈一边说，我躺在了我妈那床上，又累又委屈，两腿一按一个大坑，连脚丫子从鞋里边都抽不出来。
我妈就要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回来了。我瞪了我妈一眼，不让打，他心里根本就没我，让他找一会儿，找不到他就不找了。我妈说，他如果没事，你婆婆你公公就不担心，你来到咱家了，不给人家说一声合适吗？我妈非得打。
用座机打了电话后，没停半个小时，我那个男人就驮着我婆婆进门了。一进门，我婆婆就劈头盖脸地打他儿子，骂他儿子，说媳妇快生了，还要让她生气。我妈就拉着我婆婆，不让打。我妈说，毕竟在我们家，以后你俩有了孩子，都是为人父母，有什么事都得商量着来，不能这么任性。
我爸租了一辆车，把我送回去了。不能在娘家住，万一把孩子生到娘家不好，农村人迷信多讲究多。回到家后，一进门我就钻被窝，心情不好。人家一句好话也没给我说，一个字都没说。第二天，他就出去了。到了晚上，我婆婆一看我一天没起床，害怕了，做了点饭给我端过来了。我婆婆说，吃点东西吧。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就坐起来吃了两口，一吃就吐，肚子疼得不行了，我就把碗在那一放，就躺下了。
我婆婆一看要生了，赶紧给我娘打了一个电话，让我娘直接去医院等着。
到县城，办了住院以后，人家给我一检查，人家说今天晚上生不了，等着吧！
到了晚上两三点钟，还没动静。我那个男人就在那边床上躺着，半坐半躺按手机玩，连看我一眼都不看，我就跟个空气一样。
我说，妈，你去找那个“白大褂”，让他们给我想想办法，我疼得不行了。
我妈说，园儿，这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忍忍就过去了。但凡没有生命有危险，人家不让剖腹产，家人也不要求剖腹产。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还是没动静，我已经睁不开眼了，没劲了，因为我一口饭没吃。
我妈一看，害怕了，就赶紧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那个老公就在那边床上躺着睡觉，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爸就赶紧买了一只烧鸡，一兜烧饼送来了。我爸走了，带着我弟。我就闭着眼睛在那躺着，没停多大会儿，我就听见我床头有一个人吃东西，吃得挺香的。当时我那心里恶心，肚子疼，不想闻那个味儿。当我睁开眼睛，看见我那个男人在那吃烧鸡，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最气人的是，一边吃烧鸡，一边按手机，连看我一眼都不看。我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自已倒吃得挺香的。
我一下坐起来，穿上鞋，直接出去了。我妈拿着棉袄就追出去。我妈说，人家跑了一天，也饿了，你不吃不让人家吃嘛！我转了一会儿，特别冷，我就回去了。一看桌子上食品袋里就剩了两个鸡爪，一个鸡屁股。
第三天凌晨5点多才生我儿子。我婆婆包了一个红包，让他儿子拿着去我们家报喜。那时候生了孩子，都得去老丈人家报平安。他到我家，我爸还没起床。我爸一听高兴坏了，喜欢男孩，一边高兴，一边穿衣服，抱着我弟就去看我。
我弟弟一看我跟前突然多了一个小孩，他哇的一声哭了。从小我就带着他，他离不开我。我就把他搂过来，就哄他，我说，这是姐姐的小宝宝，叫你小舅舅呢，你当舅舅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给他留着。我哄了一会儿，不哭了，他知道他是舅舅。
下午4点多，“白大褂”来了说，你可以出院了。——不是剖腹产，是顺生，不用住院。我姑姑就租了一辆小一点的车，他家人高兴，跟打仗一样，封建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喜欢儿子。“白大褂”说，让你老公背着你吧，刚生完孩子，身子虚。我穿上棉袄，我老公在我跟前一蹲，我往他背上一趴，背了两下，竟然没背起来。简直把我气坏了，这还是一个男人嘛！我就以为他是装的，是故意的，特别生气。我婆婆抱着我儿子，我妈拿着东西，我一跺脚，自己走出去，上了车。
我妈就骂我，说，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这不是跟别人过不去，你现在拿着自己身子不当回事儿，等将来岁数大了，你就知道了，身子就出问题了。
坐月子一个月都在生气。我老公整天不在家，吃了饭就出去玩，晚上12点以前没回来过，每天半夜三更回来。一进门，门一响，儿子就醒了，一醒就哭，我一晚上也睡不好。我就跟婆婆诉说，我婆婆说，这不是过年了嘛，让他玩几天嘛。人家就那样护着他儿子，我特别委屈，也没办法，一受委屈我就哭，弄得眼睛也不好，身体也不好。
正月十四那天，我儿子出满月。我们这边的习俗，出满月得回娘家，我老公就把我们娘俩送到我娘那小饭店。这一送半个月没去看我们一眼，当时我又生气，我就想：一个月大的孩子十多天不去看，他就不想吗？简直是一点点人心都没有，他心里边除了那个女人和“垒长城”，心里面啥都没有。
五
我就给我妈说，妈，你给我看会儿孩子，我出去买点东西。我没给我妈说我出去找他，我妈如果知道我出去找他的话，肯定不会让我去。我骑着车子，走到他经常去打牌的人家，他那摩托车果然在人家院子里停着。我当时看了非常生气。我想：如果我推开门，他在里边坐着玩的话，我就把那桌子掀了。可当时我推开门的时候，里边好几个人我都认识，都是我一个村的，我的家教严，平时也不允许我出门，我娘不让我到人多的地方，也不能给自己的男人摆难看，我强忍着也没掀桌子。他一看我脸色不好看，就跟着我出来了。
出来后他就问是不是有事？我说，没事，你就整天在这坐着玩，你心里没我，可儿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他一个月大的孩子你十几天不去看看他一眼，就不想吗？
他可有理了。他说，这刚过完年，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玩几天吗？过几天又开始做生意了，又要去温州了，还能玩吗？在他看来玩就是最重要的，比什么都重要，他心里就没我们娘儿俩。
我说，如果第二次让我看见你在这玩的话，咱俩就离，我跟你过够了。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己能养。
他一看我真的生气了，骑着摩托车就走了。第二天他就去接我娘儿俩。
他一去温州一住就是一两个月不回来，这时间长了我就给他打电话。我说，你在那住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你在那干啥呀？
我这一打电话，人家可有理了。人家说，老板不给算账，我在这儿等着算账呢，飞机票也贵呀，不能来回走。
这就是理由，你说有什么办法，那个年代生意是大事，虽然我心里面怀疑，跟明镜似的，啥都知道，但也没办法。
我儿子两周岁的时候，牛皮生意不能做了，买牛皮都是现金交易，温州老板不给算账，资金周转不开，没有利润，不能干了。我当时特别高兴，我就以为他不能干了，就不用去温州了，可是我那个男人生意心思重，他在家里边待不住，要买大车跑运输。
没几天他弄回来一辆大车，跑了一年，也没有挣到钱，他玩心大，整天出门把车扔给那个姓王的司机，他就去玩了，也不知道是去温州找那女人了，还是去别的地方打牌了。
他又把车卖掉，又想重新买一辆大车。他说，原来这个车载重量太小了，不合适。我说，你买大车是为了玩还是为了证明你有能力？如果是为了玩的话，你干脆咱不买，你把钱给我，我给你攒着，你想去哪儿玩去哪玩。
人家说，你一个女人家知道啥呀！
他弄回来第二辆大车，第十天就出事了。那天司机装货回来，是农历十月初一，“十月一”是什么日子，大家都知道。他要跟着车出门，我年轻也没想太多，第二天凌晨四点多，我正睡觉，迷迷糊糊的，他打来电话，说出事了。我蹭一下子坐起来了，你想一想跑大车的出事了，能有啥好事儿？他说，在过收费站的时候在那停着交费，后边就过来一个拉沙子三轮车，可能司机困了，疲劳驾驶，一下撞到我们大车屁股上了。
我说，那人咋样了？
他说，那人不行了。
他这么一说，把我吓得浑身发抖，两腿站不起来了，怎么办呀？
他说，你快去我家报告，先让我弟租一辆车把我弄来，我现在还在棉花地里边躲着。
我就把儿子锁在家里，赶紧就去报信。
他回来以后，就跑保险公司。我也不知道保险公司赔付多少，反正我们赔给那三轮车十几万元，不是咱们的责任，但因为三轮车司机家上有老下子小，5个孩子。
我们把大车弄回来，停在我家门口，我说啥也不让他干了，贵贱不能干了，不吉利，我觉得才10天就出这种事了，不能干了，我说必须得卖车，赔钱也得卖了。
这下可好了，他整天不在家，卖了大车钱一分也不给我。向他要，他说，没有了，花完了。我就说，你不给我，我跟儿子怎么生活，吃什么喝什么？
我就带着儿子整天去我娘那小饭店里混吃混喝。那时候我就想：我得干点啥了，我再也不想看他脸色了，我得靠自己的双手，宁可吃点苦受点罪。
就在那几天，我的身体出现问题了，不舒服，我就去检查；一检查，人家说我又有了。可能有人会笑话我，说你们两个没感情，人家不喜欢你，你还跟人家要二胎。我就觉得嫁给哪个男人也是生孩子过日子，一个锅搅勺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我当时我不想要这孩子，他没有责任心，整天不在家，我再生一个的话我哪儿都去不了了，啥都干不成了，我儿子好不容易上幼儿园。
我回家跟他商量。他说，这种事别找我商量，我整天不在家，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算了。得，一点担当都没有。
第二天我就去跟我娘商量，我决定要打胎。我娘一听急了，不让我去打胎，说，这孩子既然有了，都是冲着爹妈来的，不管男孩女孩，生下来你管不了，我帮着你带着。
从那天起，我妈就整天盯着我，就怕我自己偷偷去打胎。
有一天，我给我妈说我出去转一圈。我跑到位于三队的我们村上的医院站，给那个叫喜堂的大夫说，你跟我把这孩子打掉。
喜堂大夫可灵了，一看这阵式，就知道我背着家人来的，他说，我是男大夫从来不给女人打胎。
我说，你经常给人接生，听说也打胎呢，我可以给你加钱，双倍的。
正在砍价还价的当儿，我妈突然冲进了医疗站，就大声地骂我说，我就害怕你来作孽，果然你就来这儿了。跟我回去，下次再敢来打胎，就把你的皮给揭了。
我妈拉起我就回家了。我的女儿就这样留下来了。现在我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我这俩孩子可懂事了，可知道心疼我了。腊月初十，打了催生针，把我女儿生下来了。为什么打催生针？因为过了预产期，医生说，时间长了就不好生了。
从此，我就整整天怀里边抱着一个，手里边牵着一个，去我娘那小饭店里混吃混喝。没办法，只有自己的爹妈疼自己。一直跟着我娘吃饭，吃了六七年，我这俩孩子都上小学了。那时候我下定决心，必须得自己干点啥了，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六
我买了一个炉子，在我妈那小饭店门口开始打烧饼。我爹我娘在里边卖羊汤牛肉汤。那十几年以前，我每天我带着俩孩子，早上7点多把孩子送到学校了，回到家就和面打烧饼，每天能做一袋面，能挣二三百元。
我那几年虽然说苦点累点，但是特别高兴，特别充实，每天晚上倒头就睡，自己能养活自己，能养活孩子，特别踏实。可是干到第五年，那条街上多了好几家打烧饼的，卖小吃的，慢慢地也卖不了多少，我就想改行。
在我妈那小饭店旁边有一个大饭店，老板不干了，去做别的生意了，我就想接过来。我让我爸去谈一下，我喜欢做饭，喜欢干饮食行业。我爸去一谈，老板说要十七八万转让费。我手头也不够，我爸说，他手里有点，给我贴上，我手里有点，但是还差点。
我晚上回家向我老公要，他不但不拿给我钱，还骂我。说，一个女人家，别给我丢人现眼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你知道那开饭店的都会出事的，如果那客人喝醉了，啥人都有，会对你动手动脚，让人多不放心啊！
我说，我靠自己的双手掏钱，丢什么人啊！他是什么样的人把别人都想成啥人，他在外边与别的女人鬼混没事儿，他害怕我出去碰到对眼的，给他戴绿帽子，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搞，他不想他的不是，还想让我在家带着孩子，不管我们过的什么日子，有吃的没吃的，他也不管啊，就这么自私。
我当时就说，你让我干我也得干，你不同意我更得干。我一赌气，出去向我朋友借钱，给人家出利息贷了几万。我爸帮着我找那个老板，按了手印，签了合同。
招了三个女的两个男的服务员。其中有一个叫小萍，跟我是一个村的，小的时候一块玩，一块去河里洗衣服，一块上学，一块长大的，特别要好的朋友。后来他远嫁了，我俩也没有联系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他带着孩子回来了。
离了？我问她。
为啥离的？她也不说，我再也没好意思问。
她一听我要开饭店，就去找我，她说她也没事，在家闲着，想给我帮忙。我当时特别高兴，因为我就缺帮手。我朋友长得漂亮，干活也挺好的，我就把她留下来了。
没有想到我一个女人能把饭店经营得这么火，每天爆满。我卖的是涮羊肉火锅，每天早上7点多，我自己出去买菜买肉，我这个女人就是操心的命，啥事都得自己来，让别人去我不放心。买肉都是从村里买小山羊肉，草长的，肉好吃，每天回头客特别多，十里八乡都知道我卖的涮羊肉好吃，每天爆满。
自从我开饭店以后，我那个老公每次路过饭店的时候想进去看看，但害怕我把他赶出来，又不放心我，害怕我给他戴绿帽子。每次从那饭店路过的时候，一看我爹我娘在那儿，就拐拐弯儿进来，说两句话；如果我妈我爸不在那儿，他也不敢进来。
饭店开了两年，这生意好做，钱好挣好赚，我在县城当年就买了房子，2400元一平米。现在我们这边六七千一平了，这是我办了一件最有价值的事，当年我买的房子我一分钱没向他要，全款。
三年过去了，每天生意还是那样好，我那个男人就沉不住气了，他后来也做过不少生意，但是干啥啥不行，不景气，他跟谁在一块做生意也不认真，他只上了小学两年半，没有文化，连账都算不清，一般都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相信别人，谁都想骗他。他一看这么大的饭店生意这么火，每天爆满，他有一天就厚着脸皮找我，我在后厨洗菜，一进门他说，这谁家媳妇呀这么能干，我真是小瞧你了。第一句话就谄媚我。
我看见他那个样，就想一脚把他踹出去。当年刚结婚的时，他做牛皮生意，那个牛啊，与现在叛若两人，他当年根本就瞧不起我，都不正眼看我一眼;现在嬉皮笑脸地捧我。
我说，你瞧不起我，狗眼看人低，你就以为这世界上就你自己能，离了你我们都活不成？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把别人看得太扁了，你看到了吗？当年开饭店的时候你一分没拿给我，怎么样？我照样把饭店干起来了，还挺火的，说明两个人谁离了谁都能过，知道吗？我说，你干啥来了？你怎么还有脸来呀？
我当时说他啥，他也不吭声，一句嘴都不顶，还不停地嬉皮笑脸地在那奉承我，这说明啥？这说明两口子在家庭里，谁能有本事，谁就有权利说话；谁有钱有地位，谁就是老大。不要说我现实，当今的社会就这样，挣不来，你就是不行。如果当年他不管我们娘仨儿，我就跟个怨妇一样，一天到晚在他跟前伸着手向他要的话，他会踩我一辈子。现如今我带俩孩子干起来了，我站起来了，我也给儿子买房子了，他才会那样走到我跟前，低三下四地求我。
我娘说，赶紧给他找了个台阶下，饭店生意这么好，我跟你爸岁数大了，也不能整天在这儿，你俩好好干。
我妈一说，正说到他心里边去。我妈说，毕竟是俩孩子的亲爹，愿意让我们这有一个完整的家，让孩子有一个亲爹亲妈的。
就因为我心一软，后来才出大事的。说我活该，说我二百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时人家给了我点好脸色，我就把以前他怎么对我的全忘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一看那样，我以为他改了，回头了，岁数大了，留下来吧，总比别人强。我就这样想着，也是为了我那俩孩子，把他留下来。
七
他就负责在大厅开门记账。他干活干不了，我从小就是干活的命，在后厨帮忙干活打下手。早上7点多我出去买菜，回到饭店10:00，每天那样。他干了一年多，生意越来越来越好，他就飘了，他也不想想这饭店是不是他的，跟他有没有关系。
有一天，我买菜回来，把菜放到厨房，厨房干活的那个小兄弟瞪着我，神秘地说，姐我给你说点事儿。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很神秘地说，姐，我跟你说了你别说是我说的，刚才你没回来的时我去前面大厅拿东西，就看见我大哥他跟你那个朋友小萍在吧台坐着，我就看见我大哥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票票给你那个朋友了，她快速地装起来了。
孩子再三叮嘱说，姐你别说是我说的。
我有些不太相信。我说，你别胡说啊，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他可能是没这个了，给你大哥借点也是正常的。
我的心里早已经怀疑了，她即就是缺这个了，得向我要呀，是我给他发工资的，他为啥向我老公要呀！我对他挺好的呀！我以为我对人家好，人家就会对我好，就不可能做那种事对不起我的事啊！可是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对他再好也没用，你别说良心了，连心都没有。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注意她俩，在一个桌子吃饭时，我一看小萍看我老公的时那眼神都那样，像贼似的；我看我老公也不正常了。我想：完了，我老公老毛病又犯了。
我当时就想赶小萍走，但平白无故的，没有合适的理由啊！如果我这样做了，他爹他娘整天去我们家找我爸我妈聊天，两边老人见了面怎么说话啊！我就想我得整点证据，让她走得心服口服地。
第二天，我还是照常出去买菜。这回我故意没走到菜市场就回来了，以前回来都是10:00到店，这一次不到9:00我就到了。我故意把三轮车放到后门外边，没往院子里骑，走到厨房里，没人，都在前面大厅看电视，那时候都干完活了，收拾好了，等着上客人。
我就慢慢地走到了前面大厅，几个伙计和服务员都在那儿看电视，看见我进来了，都大吃一惊的样子，齐唰唰地看我，但我没看见他俩。厨师小伙计，向吧台那边挤了一下眼，我立即就明白。
我给大家轻轻地摆了一下手，示意他们都不作声。
当我走近吧台时，看见我老公和小萍都弯着腰，头压得很低，抱在一起亲热呢！
我看到他俩那一刻，这火蹭蹭蹭蹭地往上冒。我在他俩跟前一站，小萍脸红得猴屁股一样，蹭一下就站起来了；我老公却立即把头压得更低了，双手抱着头，装着没看见我。
这次狐狸尾巴露出来。小萍本能地问我，为什么现在回来了？
我说，我这时候不回来怎么能抓住狐狸的尾巴呢？
我一下子反映过来了，他俩发生这种关系，就是在我早上买菜的这段时间，他俩已经给我掐好时间了。
小萍那个脸更红了，扭头出去了，拿条帚就扫地，他知道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没脸了，在门口胡乱扫一番。
我就问我男人说，你兜里边有多少红票票，你当我不知道吗？昨天我的账上怎么少了500元？你怎么给别的女人花钱这么大方，轮到我们娘仨儿，向你要点比登天都难，你养孩子老婆不应该吗？我是哪辈子欠你的！我这几年给你要过吗？原来你都给别的女人花了，别忘了你还有俩孩子呢，我不用你养，你这俩孩子你必须得养，因为你是他俩的爹，你有义务。
他这时候还有一点侥幸心理，以为我没看清他俩的勾当。他说，你有病呀，我是为了孩子上学的事儿，让她给帮忙找一下学校的老师，向她的耳朵旁说了几句，怕影响别人。
我说，你胡说，你俩是在说悄悄话吗？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干得什么好事，还想狡辩？
下午，我拿了一个月的工资，我就给小萍说，你回家去看看你爹你妈，过几天生意好了我再给你打电话，这几天生意也不好。
可是每天生意特别好，她是看在眼里的。我看见她眉目清秀，黑眼珠一转看的瞬间，我发现她确实漂亮，我心理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这很有可能这就是她离婚的原因吧！当年他男人不要她，很有可能就是她的不检点，我心想：当时我若知道他男人是因为这个不要他的，我绝不会留他。
小萍右手拿着一件衣服就出门了，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八
过了一天，我那个男人就开始找事儿，说饭店忙得不行，你让小萍回家看父母，赶快叫回来啊！
把我气坏了，明目张胆地在我跟前提这种要求，以为我是个大傻瓜，当年他跟温州那个女人事情我没弄明白，没有证据，这次这个事已经是铁证如山了，蹬着鼻子上脸了，男女这事，一般情况下都会上瘾，不可能改了毛病的。
我说，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这种事轮得到你管吗？你以为我让你留下来这饭店就是你的了，你别忘了，这饭店你一分钱股份都没有，这个店是我的，我想让谁干谁就能干，我不想让谁干谁就得走，包括你也可以走。
又过了两天，他就开始找理由。中午吃毕饭，他说我回家拿两件衣服。他一说我就知道啥意思了，他俩很有可能约好了，我就知道男女之事是上瘾的，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能骗得了我吗？
我说你去吧！心想：这次如果让我抓住半点证据，我决不饶你。
我这一说不要紧，他跑得比兔子都快，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就跑了。我一看表下午3:00，过了半个小时，我骑着我的电动车就追回去了，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想：回去也不一定能看到他俩约会，他骑着摩托车，他肯定把那个女人驮出去，到哪儿我也找不到。我必须得回去看一看，碰一碰，万一能碰到呢，话又说回来，他不敢把那女人给我弄到家吧？
可是我那个男人太瞧不起我了，他把我当成了大傻瓜。我走到我们家大门口，看见门外没锁，我轻轻拉了一下门，没拉动，里边插着；我就知道里边有人了，一个男人家回去拿衣服，大白天还插门，里边肯定有事儿了。我就正想喊，立即就忍了，我一想：不能喊，他如果把那女人藏起来，我就没证据了，农村院子大，还有梯子，他如果让女人上了房，走到我们家邻居家房上，就跑了。
我就躲在我们家的房边小胡同里，我必须得弄明白，这一次我看看里边到底是谁？大概40多分钟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就听见我们家的大门响了，门开了。我就顺着墙一看，我老公从我们家一脚迈出来，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 我当时挺高兴的，以为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可是我高兴得太早了，没停一分钟，我那个朋友小萍从我们家一脚迈出来。我当时看见那一幕，脑子一片空白，两腿不受控制了。我三步并成两步就跑过去了，一把抓住小萍的左胳膊，她立即甩脱了我的手，跑了。
她俩都吓坏了，万万没想到我在那儿躲着，我老公就把我当成个大傻瓜。我就大声地喊；他一把我拉进门，把门一插，怕丢人。一进门我就在我老公脸上挠，我让他永远记住那两道疤是怎么来的。
他抓着我的两手，说你疯了？！
我已经气急败坏了，失去理智了。说，我是疯了，我是让你逼的，你他妈太欺负人了，直接把人给我弄到家里来了，色胆包天，你太过分了吧！你当年跟温州那个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吧？没有想到，孩子这么大了，你还这样，你真是太过分了，我好心好意让您留在饭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没有想到不但不领情，你还坐在我脖子上拉屎，你这就是欺负我娘家没人。
我收拾了几件衣服，洗了一把脸，说，明天你拿着结婚证，我去民政局等着你，如果不去，咱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骑着电动车就回饭店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我也不知道怎么到的饭店。我一进门，我妈一看我的脸色，以为我不舒服，问怎么了，我说没事，我有点头晕，躺一会就好了。我就回到了我睡觉的那个房间，把门一插，躺在床上，就开始哭，我一边哭一边想：我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命苦，自己靠自己都不行，我这是哪辈子欠他的啊？我带着俩孩子10多年了，自己靠自己双手劳动也不行，人家追着我欺负我，我想了一晚上也想不通。
第二天，我到了民政局，他没去。打电话也不接。
我一进门，一边掉眼泪，一边就给我娘说了事情的经过。我娘还不停地劝我，说看在孩子的份上，就放过他这一回吧！我心理接受不了。
我又回到家里，给我婆婆说了事情的全部过程。我婆婆就给他打了电话。没停多大会儿，他就进门了。一看我在他家坐着哭，他就给他家人说，别信我，说我找事儿，他说他跟那个女人说孩子上学的事儿。
我说，你胡说八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一个男人跟个女人插着门，在家里面商量孩子上学的事儿，你哄三岁小孩啊！
我给我婆婆说，你不用说了，他根本就改不了，如果想改的话早就改了，孩子现在都十七八岁了，他改不了，这我知道。明天如果他再不去民政局的话，我就去法院。
九
第二天，他也没有去饭店，直接去我家了。我爸打电话让我立即回家。
我一进门，他在我们家地上跪着。我当时看见他那样，就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我说，你现在变成这样了，你怎么敢做不敢当？你为什么做了不敢承认？我这是哪辈子欠你的？我成全你，你去给她养孩子，他正好没男人没老公，他离婚了，你给他养孩子，我不会说一个不字，我也不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着，以后我们娘仨儿从今天开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能把他俩生下来，就能养大，就能让她们成家立业。
这下我娘也生气了。说，你起来走吧，回家躺在你们家床上，摸着你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我们家小园哪儿对不起你，她自己带着俩孩子，这十几年了没黑天没明地这样干，他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个家，为了你这俩孩子，你做生意不行了，她如果再不做你们喝西北风啊？你这样做对得起她，还是对得起你们这些孩子？
他低着头，就走了，没脸了。
自从那天走了以后，我俩好几年没见过面。我也不知道他跟那个小萍一起出去的，还是他自己一个出去的。
后来，我听我亲戚说，在外面见过的那个女人，他俩走在一起。我对他不抱任何希望，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点希望都没抱，我也不管他，他也不管我，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后来我妈给我说，你俩办了离婚手续，二婚不好再找了，你还带着两个孩子。我说，妈，我既然跟他离了，那我为啥还要找呀？现在孩子大了，我也能挣钱了，我能养活自己，你不用害怕。
我妈说，那你半辈子自己孤独终老吗？
从那个事件发生以后，我整个人变了，不太管饭店的事儿了，在家里坐着，做饭的时候，不是把锅熬干了，就把水烧干了。我妈一看我那样，就让我弟带着我去检查；一检查，大夫说我得了抑郁症。
饭店还怎么开啊？我妈不会经营，勉强又撑了两年，生意一天不如住一天，没办法，我妈就让我关门了，陪着我回到了农村老家。
我把自己关到家里，整整过了一年。谁也不想见，整天吃中药治病。
一年的时间，我才慢慢精神正常了。
十
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这时候我打听到一个政策，我们县扶持农民种梨树，每亩地补助500元，补助一年。我想得特别简单，在果树园里弄一个世外桃源，盖三间小房子，我下半辈子就在那儿养老了。我觉得种果树比做别的生意容易。
我就收了我们村100多亩地。我爸说，你慎重考虑一下，这不是三亩两亩，一弄100多亩，你行吗？我说没事。
我当时信心满满的。我觉得，种上以后浇水施肥除草就行了呗！
可是事情真的没我想像得那么简单啊！
我种上梨树苗的时候跟着手指头那么细。第二年我小女儿就考上了大学，音乐学院。学费对于我这个农村女人来说，有点贵，每年5万，梨园投资大，我开饭店挣的几十万元都进去了，还在外边贷了30万。“桃三杏四梨五”，五年后才有回报啊！
2022年，终于第五年了，能收果了，可算能回本了。
可我高兴得太早了。二三月份，那梨树开花的时候，我一看，前景一片大好，开了一树的白花，120亩地白花花的一片。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突然来了几天的冷空气，一夜之间把这一片果园都给我冻了，第二天我去地里边看时，那白花花都蔫儿了。我当时一屁股坐在树底下，傻眼了。怎么办？100多万都投进去了。
想着想着，就哭了；哭着哭着，我就想不开了。我就回到了我梨园的小房子一坐。回头一看，地上有一瓶除草剂，拿起来就喝。
我正想喝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是我儿子来电。我没接，放那儿了。可是越不接，他越打，一直响；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母子连心啊！你不信都不行。
没多时，我儿子急冲冲地来到果园，说，妈，你怎么不接电话？急死我了。
我说，没事，我刚从地里回来。
他听出我的声音不正常。
他说，妈你哭了？
我说，没有。
儿子看到这边打开盖子的除草剂，抱住我就大哭，问，妈啊，你说啊，怎么啦？
我没办法，告诉他了。我说，咱家今年又没希望了，梨树受冻了，今年结不了果了。我一个女人，撑不住了。怎么办啊？还得等到明年，妈对不起你们两个啊！
儿子说，妈，你不用着急，我现在长大了，也能挣钱养活你了，我妹妹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咱回家咱不种了，你太累了。
我一下子忍不住了，抱着儿子就是哭啊！我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掉。他也哭，我也哭。果园里传来了一片哭声。
我说，儿子啊，如果你刚才不给我及时打这个电话，我现在已经走了，任何人代替不了妈啊，你那个爹也不负责任，你们俩是我一手带大的啊！
有一天，我在梨园里坐着，仔细一想，这个“梨”和那个“离”是一个音，我名字中的“园”和一个梨园中的“园”也是一字，难道说我命中注定要选这个行业吗？一定能够成功的。
从那天开始，我还是在梨园里浇水施肥。我心想：今年冻了，还有明年呢，对不对？把希望都放到明年。
第五年一定是考验。六七月份，看见我们家的梨树上结有梨果，虽然说冻了，但是每棵树上还给剩了几个梨，我就把大个的摘下来，吃了，挺甜的，我的心理美滋滋的，因为我看到了希望。八月十五，秋月梨熟了，可好吃了，超市里边都卖到10块一斤。我把大个的摘下来卖了，把小个的存起来了，每天做秋梨膏。亲戚朋友喝了都说特别好，纯手工无添加，放上生姜、大枣、川贝、罗汉果，慢火熬制8个小时，把水分都熬干了，粘稠度跟蜂蜜一样，一点水分都没了，都是精华。别说放一年，放了两年都没事。
第六年，我提前采取了防冻措施，又投资一些，120亩梨园全部用塑料大篷封住了。
八月十五那天，秋月梨又熟了，我请了50多人摘梨的时候，发现我的那个龇牙咧嘴的男人回来了，混进了摘梨的人群中。
（2024年6月12日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