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修辞

人这一辈子就活在修辞中，而活着的只有一个修辞——对比。

老天让我们体验冬天的寒冷、冰雪，是让我们对比体验出夏天的热烈、奔放，然后产生对夏天的喜欢和爱；老天让我们体验秋天的果实累累、杲杲秋阳、秋高气爽，是让我们对比体验出春天的阳光明媚、花草芬芳、春和景明的温暖、美好。没有这“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梅花精神的感受，怎么会有这“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夏天的热烈奔放、对友人深情的眷恋的感受？没有“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这种激越向上的秋天的感觉、广阔胸襟的感受，怎会有“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对春的惊喜的感受？

有人说，我很明白，人活着的意义就是经验。这个经验，是名词，也是动词，包括体验和总结的经验教训。我们的体验，无非就是五官给我们带来的七种感受，即喜、怒、忧、思、悲、惊、恐；而这种七种感觉，又依赖于我们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五种感觉——这是老天赐给我们体验的工具。

有以上认识的人，会感到自豪，认为自己的认知已达到了“全面通神”的境界。其实其认知的才进入第一层级，比毫无认知刚刚“有感状态”的人强百倍。然而，人生的秘密是，对比体验出“重点”—— 这是认识的最高层级。

仅仅“有感”还不行。世上的感觉不是七种感觉都重要，说都重要的其实就等于都不重要。领导讲话讲七点，其实只有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其他六点都是凑数，是衬托，是陪衬，是对比，是用那六点诠释其中很重要的那一点。是谓：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厚厚的一本书，可能就只有一句话是有用的，其他的都是为这句话服务的。

人们在写文章或者在发言在讨论的过程中，往往会说很多条目，很多条款，很多点，但是我们在打电话的时候往往会只说一件事情，因为只有这一件事情需要立即做，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有些人很啰嗦，打电话前面花絮很多，很多问候的话或者说些不相干的事情干扰，好像是铺垫——一切的铺垫，都是为了那一个重要的事情。

我们在生活中把很多道理没有想透彻，把很多的句子没有弄明白。比如说“爱是生命的源泉，恨是心灵的毒药。”其目的是让你对比体验出“爱”是最重要的，但大部分人认为是在说爱和恨两个方面。比如说“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其目的是让我们对比体验出“爱”，而不是“恨”。比如说“生活就像一杯咖啡，有苦也有甜。”其目的是让我们对比体验出“甜”，而大部分人认为是在说苦和甜两个方面。比如说“太阳升起的时候，黑暗就会消失；而当太阳落下的时候，黑暗又会降临。” 其目的是让我们对比体验出“太阳”和“光明”，而大部分人认为是在说光明和黑暗两方面。比如说“人生就像一场旅行，有时候你会遇到美丽的风景，有时候你会遇到艰难险阻。” 其目的是让我们对比体验出“顺利”，而大部分人认为是在说顺利和艰难两个方面。

这七种感受中，只有“喜”或者“爱”是有用的。其实人生的精髓，往往是连一句话都不足，可能就是一个字。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宇宙会以最简单的方式、最短的话语，给我们启示。

那“六感”，都是为“喜”这一感服务的。宇宙让我们感受怒，是为了更好地让我们体验喜。小时候我婆经常批评我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白的馍，还弹嫌没有菜。旧社会我们连黑馍都吃不上，你爸恓惶的，每周背一布袋子黑馍和黄黄馍上学，用罐头瓶子装一些咸菜，吃的全是雪里蕻、芥菜疙瘩、萝卜缨子、红苕叶子腌制的咸菜。你爸可怜的，三年困难时期在山西送信，饿得双腿双脚浮肿。

我婆给我说了这么多，但我的感受仍然是抽象的，直到我在乡中学上学时才知道吃开水泡馍是什么滋味，经常忍饥挨饿是什么感觉。

老天让我们感受饥饿，就是让我们在吃到白馍白面吃得很饱很撑时，让我们对比出我们现在很幸福——幸福是用饥饿对比出来的。

其实，有些人早已活得明白，“人生是对比体验的道理”他们早就悟出了。抗美援朝的小战士在雪地里挖雪吃炒面，兴奋地说：“拿吃雪来说吧。我在这里吃雪，正是为了我们祖国的人民不吃雪。他们可以坐在挺豁亮的屋子里，泡上一壶茶，守住个小火炉子，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他又指了指狭小潮湿的防空洞说：“你再比如蹲防空洞吧。多憋闷的慌哩。眼看着外面好好的太阳不能晒，光光的马路不能走！可是我在那里蹲防空洞，祖国的人民就可以不蹲防空洞呀。他们就可以在马路上不慌不忙地走呀。他们想骑车子也行，想走路也行，边溜达边说话也行。那是多么幸福的呢！”

我们的一生都是活在对比体验中的。

老天让我们不断地对比体验，如，那些企业在一厂一院不发展中死亡而被别人收购；又让我们体验，这个企业在快速发展中，由一个板块发展成八个板块，由一厂一院发展成为234家企业，后因快速发展而死亡的全过程。有些企业不控制，造成管理费用居高不下；而有些企业又控制过度，造成很多的事情无法快速实施，流程无法尽快审批，管理效率低下。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有意思，不是“左倾”发展成为“右倾”，就是从“右倾”发展到“左倾”，往往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是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此道理有两层，一是任何事情都是往复，是重复，好像发动机的活塞运动，不断进行量变，量变到一定程度就发生质变。第二层意思就是，任何事物只要一诞生，立即就会向着相反的方向运动，比如，人一出生就是向死而生的，只是婴儿阶段，表现出的状态是生长，向成人生长，当到一定年龄时，就会明显地感觉到向相反的方向发展，只是向上生发的过程中，阳气很足，而阴气很弱，人们的感觉好像向高潮发展。当然，高潮过后，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衰减，这就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规律。

其实人生的秘密就是，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地点，只能发生那一件事情，只有那一件事情是非常重要的，是需要立即做的；但是，人们往往会把检查出的1000多个问题汇集在一起，列成了一个看起来很费劲的表格，显得形成体系，显得自已很有作为。在那个时间，在那个地点，发生那件事情，只有一个原因，不是有些人分析出的多因促一果——因果定律与时空紧密相连。人生的对比，与时间和地点有关系，只有在时空中，我们才能对比出什么事情重要。

人活在这个世上，本身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重要，是因为我们对比出来它重要。在企业，有些人说生产部门重要，而机关部门不重要；说管生产的部长重要，而管理机关部门的部长不重要。既然机关部门不重要，在机关部门内部又分出这个专业重要，而那个专业不重要的区分。人常说：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我们常常在利害中分轻重，在同级中分伯仲，在层级中分上下，在等级中分高下。

我们在每天的工作中与上卫生间的事情进行对比，显得上卫生间很不重要。但是在那个时间，在那个地点，如果我们紧急需要上卫生间，那么它就显得尤为重要。因此我们的对比，一定是在“当下”，当下哪件事情最紧急，就是最重要的。我们的一生是由无数个“当下”组成的，如果我们“当下”重要了，当下幸福了，那就是一生的幸福。

紧急程度和重要程度，一定是相对的，也可以相互转换。如果我们的当下有100件事情要做，那么我们只能做一件事情；如果我们的一年有100件事情需要做，那么一定是那99件事情，是为一件事情服务的。

我们一定是活在二元对立、阴阳共存、阴阳互变的对立统一的世界之中。

我们这一辈子就活着的一个修辞——对比，但最高的境界是对比出“喜和爱”的感受。

（2024年11月1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