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洪水

2000年8月30日夜里三点半左右，响水县从夜里一点半左右开始下的小雨，突然变成了倾盆大雨。夜里在县城载客的马自达、黄包车纷纷躲雨。我蹬的黄包车因要赶收城东邮局门前奇老板的大排档摊，人、车已通体透湿，因此不打算躲雨，准备回家。

家在县城东十里多的双港乡黄河村，向东走顶风，黄包车蹬得比走还慢。大雨劈头盖脸地打来，眼睛疼得睁不开，好不容易到了开发区的农贸市场对面，我只好进农贸市场的走廊里避风雨。走廊里一对青年男女正紧紧地搂在一起，我尴尬地出来，到东面的另一个走廊里。

一个闪电，整个天空通体透明，我看见走廊北头一个女人蹲在地上向我望。闪电后一声霹雳，吓得这个女人“啊”地尖叫一声。这时雨更大了，走廊南首的风卷着雨直向我打来，我只好拉着车向北走，直到这个女子面前。我放好车，搬来摆在走廊墙边的两块卖菜案板立在黄包车后，这样雨才打不到黄包车上。

“好大的雨呀！”这个女人说着不客气地爬上了黄包车，我只好朝座位的这一边挤了挤让她坐下。她身上也湿透了，坐在车上浑身不住地打战。

她告诉我她是安徽金寨县人，叫马露。今年8月初在南京被响水邻县灌南田楼的一个青年骗来，说是帮找工作，结果叫她做自己的老婆。昨天晚上她好不容易瞅准机会偷跑了出来，到响水新汽车站得知晚上不发车，准备搭204国道上过路客车到南京。在她等车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家人追寻来了，她只好漫无目的地逃躲，不想夜里下了这场大雨，说到这里马露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又一个闪电，农贸市场对面的一根电线杆上棱角被雷击中落地，在地上火花四射。紧接着“喀叭”一声惊雷震耳欲聋地响起，马露尖叫一声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我不放。这使我想起刚才看见走廊西头的一对青年男女紧紧拥抱的镜头，只是我们的拥抱和他们的拥抱意义不同。

风猛烈地刮着，雨疯狂地下着，我们紧紧地拥抱着。

一直到天亮，我才看清马露，这是一张鹅蛋型的脸，一双杏眼炯炯有神，是个让人看了一眼想再看第二眼的女人。看面貌，最多二十出头。雨小了，她说要找个地方方便就出去了。

这时，一个男人匆匆地来到我车前，请求我帮运两蛇皮袋黄沙去税务局后面的家属楼，说刚才亲戚打电话叫他迅速运黄沙来堵门口，洪水已漫过底楼门槛。

我原是吃过晚饭来载客的，一夜没有休息，本来想等雨再小点回家的，但听这么一说，属于救灾的，于是二话没说就和他去了。

雨又下大了，一片雾蒙蒙的。我拖着两袋沉重的黄沙和那个人，向西艰难地骑着，幸好顺风，否则寸步难行。东园街的农贸批发市场已被洪水淹没了。从华联商厦向西水位越来越深，最后蹬不动了，干脆下来拉着车走。水漫过胸脯，黄包车仅看见后椅背，车上的人站在座位上，黄包车在水中如蜗牛蹒跚而行。所有的面的、汽车、公交车、马自达都“抛锚”，要人推着走。

到了开发区农贸市场，马露正站在我们原先待的走廊里，她一见到我就高兴地说：“我看见你拖两袋东西和那个人走的，知道你会回来。”我说：“我把你送去车站。”她说：“他家里人一定守在车站附近，如果我被他们抓到了，会打死我的。”说完泪水又流了出来。我说：“你可以报案，你是被骗来的，他有什么权逼你做他的老婆。”“唉，现在报什么案呀，发这么大的水灾，公安局恐怕忙不过来了。”她说的不无道理。“大哥，如果方便的话你家让我住几天。”看着她泪涟涟的样子，我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她坐上黄包车，我向东顶着风雨蹬着。一路上，看见不少人家的草房已经倒塌，洪水淹没了所有的庄稼。幸好响陈公路地基高，否则洪水断了回家的路了。

暴雨一直到8月31日夜里两点钟左右才停止。洪水已漫过我家的床铺，抢放在床铺上的小麦、稻子、玉米都浸湿了。这一天夜里我们一家人怕破瓦房被洪水浸泡倒塌，个个没有睡觉，马露也如此。我们坐在饭桌上一直到天亮。

乡下所有商店里的副食品已被抢购一空，我也上街批了一箱月饼和几十瓶纯净水，月饼原本四角钱一块，现在涨价到壹元伍角钱一块，纯净水由原来的一元钱一瓶涨价到贰元伍角钱一瓶。马露和我们家人一整天就吃喝这些。这是没有办法的，家家的烧草都湿了，如果有煤气灶或电饭锅，一日三餐还正常，但这样的条件只有城里人有。

9月2日上午，洪水明显退了，马路上、山芋地沟里到处有鱼，我们一家人忙着逮鱼，马露坐在我家饭桌上看我曾发表过的文章。

她痛哭流涕地说：“大哥，你让我怎么报答你呀。”我说：“不要你任何报答，只要你回到家里写信报个平安就行了。你是被害者，我很同情。我的亲妹妹也是被人家骗走的。”她哭得更厉害了，面的“嘟嘟”地叫了两声，走了。

我回到家，母亲神色慌张地说：“你把那3800元钱放在哪里了?"“不是放在那皮包里吗。”“我找过啦，没有。"母亲急忙说。我拉开链扣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

8月30日的上午，我一回到家就把放在写字台下面的3800元钱放进包里挂在高处，怕被水浸湿。我放钱的时候马露也看到的。

家里人个个气我气得咬牙切齿。我觉得很冤枉。

这次洪水淹没了我家地里的水稻、玉米，浸霉了我家屋里所有的收粮。另外，还损失了我用超强度的体力劳动和辛勤的汗水换来的3800元钱，更伤害了我一颗同情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