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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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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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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高的星空

凡高是县里最“孤独”的人,因为大伙儿喜欢将他与荷兰后印象派画家梵高类似起来。就好像一个美貌女孩叫金莲一样,别人通常会在前面加一个潘字。非得将女孩整成潘金莲。凡高有时的特立独行在大家眼里就像梵高的癫狂一般,故大家对他敬而远之。

其实这个凡高是个挺随和的人,1米6的个子,微胖的脸,走路时最爱的动作就是微仰着头,走出那种六亲不认的架势,不发脾气的时候总是对人微笑。他的微笑不是皮笑的那种,微笑时,就是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微仰的头会艰难地朝下倾斜3度左右。将这角度回位的那一刹那,那条缝突然像庙里的山门一样打开了,射出了一丝的暖光。如果遇上与人争执时,激动之处那里还是一条缝,待脸涨红到极致时,那扇门又突然打开,射出的却是一束似乎来自宇宙深处的寒流,将旁人秒杀。凡高的这两个招牌动作就这样把他变成了那个梵高。并一直陪伴着他从地理老师的岗位上退休。

凡高老师一年四季都戴着那顶黄色的军帽,就是七、八十年代风靡的那种。那帽子下的脑袋是什么样,没有人见过,这是个大秘密。据说只有他老婆看过的。至于什么原因,你懂的。后来有一个调皮的学生尾随凡高去商店买帽子。那是一个夏日的中午,奇热,整个供销社柜台前没一个人,只有那个女售货员用一只手撑着玻璃柜一晃一晃地坐在那打着瞌睡。凡高老师走到柜台前说买军帽。女售货员惊一跳,赶紧用右手扶住柜台,用左手飞快地擦掉嘴角残余的口水,没好气地拿了一顶往柜台一扔。凡高老师拿着帽子左看看、右看看,内外瞧了个够。摇摇头说,你可否拿最里面的那顶。女的一脸不高兴,转身艰难地去拿。凡高老师要的就是这效果,在这2秒的时间,凡高老师飞快地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戴上了新帽子,待女的转身时,凡高老师说刚刚好,不用找了。躲在门外的那个同学后来悄悄地对大家说,他看到了凡高老师的头,像一个煮过夜敲烂了壳的茶叶蛋,剥了壳后有着美丽曲折的弧线和好几片天空里的星云,贼亮。大伙听了哈哈大笑说:“这是你想象的吧”。

凡高老师学的是地理专业,看了许多关于宇宙的冷知识,在那个时候会被人质疑甚至是嘲讽。一个夏夜,星汉灿烂,漆黑的宇宙星空也未将地球的热量吸走。凡高照例搬一张竹床来到操场上乘凉。暑假了,操场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老师在聊着一些农村里的笑话。这样的话题凡高是不屑一顾的,他习惯于直挺挺地躺在竹床上,重复着这个自小时候起就保留下的动作:仰望星空里的繁星,将眼睛眯成一条线,如同关上山门,然后突然打开射出一束光,带着他的意识直奔繁星深处。

老师们聊着聊着乏了味,于是来找凡高逗乐。问:“凡老师在看什么呢?”

凡高面无表情:“在看宇宙星空的深处。”

老师们乐了:“这么黑,你看得清么?”

凡高坐了起来:“这个星空是透明的,只要你的目光能穿透到哪里,就可以看到哪里。光的速度是每秒三十万公里,为你的眼光一扫就是三十万公里,看起来太远,其实只是偌大宇宙中的沧海一粟。”

听凡老师这么一说,大伙儿不由地抬头仰望,平日不怎么关注,还别说,真的像那么回事。

凡高见大伙一声惊叹,又抬起头卖弄宇宙星空冷知识:“宇宙能量可能和几何图形共振,如太极八卦图、佛教的‘卍’图、基督教的‘十’字图等,经过高尚的智者加持,才能集聚或释放宇宙能量,观赏时集中精神才能感受的到。”

老师们听得那可是一愣一愣地。突然间,几只惊鹊从上空飞过,感应到下面有好多双眼的光像高射机枪在扫射空中,大惊失色,小便失禁,慌忙扔下几个“炸弹”逃之夭夭。“炸弹”长了眼睛般飞向人群,这下炸了窝,人作鸟兽散,其中两颗正中凡高左右脸。

照例说,像凡高这样的人,应该很难找到媳妇的。因为跟他走在一块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可是宇宙的平衡法则显示出了其强大威力,凡高找到媳妇了,而且还是贼漂亮的那种。眼馋得学校里的几个帅小伙直呼苍天也。那女的嫁给了凡高后,全然没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那种悲催。反而像是捡了金元宝似的一天到晚傻笑不停。又让那几个人眼珠子掉地上了。他们实在搞不懂凡高施了什么宇宙魔法摆平女人的。于是合计咬牙拿出四分之一个月的工资,请凡高搓一顿。套套话,取取经,看看能不能整个什么秘密来。

一切如计划般进行,喝到一半时,凡高就开始管不住嘴了,说这个媳妇是他从另一个平行宇宙里拉过来的,说的大伙又是丈二和尚样。

那是一个百无聊赖的日子,凡高突发念头想去山里走走。在学校里跟他合群的人极少,他只能形影孑孓地一个人在山里的小路上转悠,后来不知咋滴,竟然迷了路,眼看太阳一点一点地朝山里走去。自诩地理厉害的他心里不禁暗自着急。就在瞎撞中,拐过山梁,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他的一个学生李刚。李刚也是大吃一惊,以为是老师来家访。因为前天犯了个小错被凡高批评了。李刚惴惴不安地将老师带到了了土砖塔的茅屋家里。里面挺干净,也没什么家具,除了三张床外。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病人,哮喘什么的,有气无力,是李刚的母亲,李刚的父亲和姐姐李桂花在地里干活。凡高见状,顺势将自己带的一些干粮、饼干、水果什么的送给李刚的母亲。正在这时,李刚的父亲和李桂花从地里回来,见到凡高老师,以为李刚犯了什么错,抡起大巴掌就要开打,凡高赶紧上前拖住,说自己是喜欢李刚,特意来玩的。父亲这才作罢,李桂花忙张罗着弄饭。凡高老师坐着与李刚的父亲东一句、西一句胡扯时,眼睛就盯着李桂花忙碌的身影,吃罢晚饭,见天色已晚,一家人留凡高老师在山里住了一夜。

凡高回到县里,存了一份心思,打听到有个学生家长是医院院长,想将李刚的母亲接来县里到医院治疗一下,院长自然满口答应。就这样凡高与李桂花熟络起来了,加上凡高每天跑上跑下的,家人竟也看上了凡高,吃公家饭,工作固定,人好心好,于是凡高将李桂花留在了县里,过起了小日子。每到周日,两口子带李刚回山里看二老。李刚母亲的病也基本痊愈了。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每到夜深人静时,凡高会和李桂花到屋外看美丽的星空,讲哪里住嫦娥,哪里住织女,哪里住七仙女,说的眉飞色舞时,大有垂涎一尺之势,李桂花拧着他耳朵:“死鬼,回屋睡觉去。”

自从那顿饭以后,学校里的那些青年男老师,也开始事没事地家访去了。这回轮到校长在学校大会上大肆表扬:“近来青年老师进步了不少哈,关心学生,联系家长,做得不错,希望继续努力。”

凡高与美妻开启了他们的小幸福,也开启了凡高的小烦恼。看到李桂花没心没肺地与别的男人嘻嘻哈哈,凡高的心思从宇宙旅行的边缘立马回到李桂花的一丈之内。而且还得装成非常谦逊大度的样子,正如他向往的宇宙一样,明明装下了所有,还在说太空。平凡的日子被凡高和李桂花过得有滋有味。唯一不变的是凡高的帽子,虽然经历了无数的新旧转换,但是那个式样依旧不变。

凡高的地理课却是学生们最喜欢的,因为每节课下课前,凡高会带着他们的思绪到宇宙深空去旅行,那是一场非常美妙的经历。有次讲到深空一片暗黑的荒漠,一片虚无。突然间,一束源自仙女座星云的光划破了这暗黑,但是这光在暗黑之中也只是沧海一粟。师生沉浸在缥缈之中,突然一个女同学无意中冷不丁从角落发出一问:“那光有电灯泡亮吗?”同学们都读过鲁迅的小说《阿Q正传》,隐约知道凡高老师忌电灯泡什么的。这一下空气凝固了,紧接着就是一顿暴风骤雨,将同学从教室里吹到了教室外。教室外也是场暴风骤雨,女生的雨伞一下子被风吹反转了,大雨滂沱。凡高一下子冲到外面,一阵风袭来,将他的帽子也吹走了。凡高没在意,只是帮女同学将伞理顺。风雨中,两人都淋湿了不少。凡高正要找帽子,班上的同学已将帽子默默地递给凡高,全班同学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雨中,一片宇宙的星云,那里也在下雨。从此再也没人好奇凡高的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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