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城市流动的风景,来到新民罗丰村,我们为这大山村落的静止油画而最后震撼。这个九岭山坳里的小村庄,静静地卧在山坡上,深秋十月山峦高低起伏,苍松翠竹连绵不断。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宁静的如一泓碧水,微风轻拂,松涛竹喧,鸟鸣山幽,宁静致远。美丽的罗丰村,因为其优雅,因为魏继勇的豆腐而更加韵味无穷。
新民罗丰豆腐主宰安义人的舌尖可有些年头了。那些挑剔的食客们这辈子非罗丰豆腐不吃。可以说罗丰豆腐还主宰了他们生命的大部分行程。这种有着如此魔力的豆腐,源自于一对70多岁的老夫妻之手。这是魏继勇、胡秀得两夫妻从爷爷的爷爷那里传承的这门手艺,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代了,几十年的风雨变幻,几十年的相濡以沫,他们依然坚守着这门技艺。他们用自己的勤劳,书写着豆腐风情、豆腐人生。正如南宋朱熹在《豆腐》诗中写的那样,种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南术,安坐获泉布。
的确,做豆腐是个辛苦活。古话说:世上三大苦,撑船打铁做豆腐。魏继勇夫妇自打结婚起,就一直在传承着这门手艺,用他们的话说,是迫不得已的选择。现在儿子有更好的门路,一直不肯接下这活。无奈之中,老两口倒也以此为乐。下午四点多钟,老两口称好豆子,倒在几个大盆里,开始挑拣和浸泡,就像弄饭淘米样,一个盆子一个盆子地淘,将沙土淘去,同时用心将残缺的拣出,留下个个圆润饱满的黄豆,再用这里特有的山泉水开始浸泡。这一过程,他们忙乎了2个多小时。然后静待黄豆泡涨。浸泡黄豆过程要持续到晚上十二点钟。趁着这个时间段,老两口可以休息5个多小时。
到了晚上十二点,老魏夫妻准时起床,开始做豆腐了。魏继勇负责磨浆,胡秀得负责把柴火灶上那一大锅水烧开。磨浆是个很费工夫和时间的活。这活在以前至少得两个人干,一个负责推磨,一个负责往磨眼里加黄豆和放水,这本身就是个既要技术,又耗体力的活。现在技术向前进了一步,可以用电动磨豆了,这样磨出的浆一点也不比手工磨的逊色。
烧柴火灶也是要功夫的,做豆腐的锅是那种大锅,锅小会溢出。烧火要用慢火,火候的把握绝对要精湛,火急了会糊锅、串烟,做出来的豆腐不仅颜色不好,味道也很差。
豆浆烧开后,就是过滤的工序了。旁边一个大锅上已经吊着一个用绳子栓着四角的大布,把烧开的豆浆舀到大布里,很快豆浆流到下面的锅里了,豆渣留在了布上。豆浆不一会儿就烧开了,这才是真正的豆浆。老两口已顾不上时间过去多久了,他们一门心思,有条不紊地按照工序一步一步地往前赶。
到了点卤水的环节。老魏将烧开的豆浆倒在木桶里,然后下石膏。这是做豆腐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全靠经验和眼力。只见老魏用锅铲在浆水上面拖了拖,感觉可以了,把豆腐脑倒入铺好白布的木框中,盖上木板,放上石块,慢慢地压上半个钟头,做到这道工序的最后一板豆腐时,差不多到六点钟了,盖上木板的豆腐,还有最后一道力气活。老魏像举重运动员一样,深吸一口气,将两手托住木框底板,必要时用头顶撑住,微微下蹲,一声怒吼,仿佛将他一生的呐喊浓缩在豆腐里。借着那声的气力,往上一升,双手借势一翻,整个木框翻转过来,用肚子顶着,轻轻地放在案板上,白白嫩嫩、颤颤巍巍的豆腐就大功告成了。看到老魏七十多岁最后的那一声怒吼动作,我就知道,这豆腐一定好吃。因为这是他将几辈子留下来的精气神注入了这豆腐中。
六点钟,老魏开着他的电动三轮车小小心心地送到县城。早已等候在那的市民们一小会儿便将豆腐“一抢”而空。大家都喜欢他的豆腐,因为这豆腐里渗透着大家熟悉的味道,那山、天然氧吧,收获的豆子,出的浆就带着山里的灵气;那水,处在江西西北的地震断裂带上,温泉、优质矿泉水夹带了地球内部的灵性;那人,几代人流传下来的手艺,呈现了豆腐制作上的灵巧……所以这些,让吃上这豆腐的每个人,久久回味着那源于山村里的乡愁。
回到家,已是过八点,老伴早已做好了早饭,等老魏回来吃。他们草草吃完早饭,我以为老两口可以趁此休息一下。可是,他们却停不下来,带上工具又上山抬柴去了,因为他们的柴火灶每天要消耗一定数量的木柴。捡柴回来,差不多又要开始第二天磨豆腐的工作了。
就这样,老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门祖上留下来的手艺。尽管这门活却是世上最难的三件事之一,许多人觉得单调、辛苦、收入也只有一般,现在的年轻人是实在瞧不上眼的。我帮老俩口算了一笔账,按冬天最好的时间算,每天做80斤豆子,一斤豆子做3斤豆腐,每斤豆腐卖3元,除去豆子成本,老俩口每天收获400元左右,一年最多也就14万元左右,还不包括人工,水电等,难怪没人去做。老两口倒并不在意,他们仿佛将这样的一份手艺当成他们生命的一部分了。老两口放不下属于自己生命的这部分,一提到做豆腐,他们就非常的开心,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那年轻的时候,那是他们最美丽的回忆。
这就是乡土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