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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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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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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追梦· 那方柏树林

前几日,几个小学的同学碰到一起,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人到中年,鬓角已平添白发,曾经的一幕幕过往,既遥远而又亲切的再次呈现。

我们小时候念书的地方叫袁咀学校,是我们村上的一所八年制学校,小学五年,初中三年。这所并不起眼的学校,创办于1940年,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厚重的底韵。在学校东边的山脚下,有一方柏树林,是方圆数十里最靓的一处风景。虽然地方不大,一株株参天古柏却营造出一方别样的天地,也是我们怀揣梦想,人生起航的地方。小时候,目睹和风闻的好些故事,也都是从这里发生和演绎出来的。

上小学的时候正是最贪玩的年龄,那时候生活条件差,玩具大多都是自制的。毛弹、铁环、弹弓、跳绳,就地取材,亲自制作,却也玩出了不一样的精彩,让我们拥有了一个充实而又快乐的童年。爱好武术,也是少年的天性。有几个好武的少年,看了几场武打电影,便按捺不住骚动的心,找了两个铁疙瘩,依葫芦画瓢,制成了流星锤,来到柏树湾里,按图索骥、比划练习。两个小小的“流星”舞动起来之后,总是不听使唤,几个练家子没把控好,小腿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总算躲闪及时,脑袋上没有着一两下。不然,我们的少年英才,就要被毁在柏树林里。后来,不知从那里淘来了武术秘籍,又开始练习拳脚棍棒,柏树林成了练武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八般武艺,总也练了有十二般之多。那天,如果你看见柏树林子里尘土飞扬,鸟雀乱飞,肯定是一帮武术大师又开始切磋武艺了。

年少轻狂,总有使不完的劲。那天中午,有午饭后到校早的,还有离家远,中午没回家吃饭的,呆在教室里无聊,便聚在一起,召开了胡侃神聊大会。特别论起胆量和本领,自然谁也不能服谁。有一位同学站出来,拍着胸脯表示能爬上教室屋顶的人字大梁。有人坚决不信,有人表示怀疑,在大家的撺掇下,他摞起桌子、架起凳子,在大家的掌声和喊声的助威下,勇敢的爬了上去。那同学刚一上去,下面围观起哄的同学马上撤下了下面垫脚的桌凳。那同学一看这形势,知道上了大家的当,可为时已晚,只好做了一回“梁上君子”。直到下午上课,那同学一直在大梁上没有下来。真是“虽有凌云志,恨无登天梯”。后来这位同学参军入伍,还做了军官、戍守边疆。看来,胆略和体魄也是一种天赋。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少年的好奇心,可能比猫还要强。一天,有位同学很神秘的告诉大家,我们关爷山(因为此地有座山,山上有座关帝庙,因此名为关爷山)的山涧里,发现了一只巨蟒,口如血盆、牙似尖刀、粗如碗口、身长过丈。描绘的有声有色,好像亲眼目睹一般,立刻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急不可耐地想一睹巨蟒的真容。有的同学一想马上要看到只在电影和画册中见过的巨蟒,激动的连课都没有好好上,老师讲的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没顾上吃饭,冒着酷暑,一路烟尘,奔向巨蟒出没的地方。可寻遍了沟沟岔岔,连个蟒蛇的影子也没找到。找了一中午,又渴又饿、灰头土脸的同学们无精打采的坐在那棵歪脖子柳树下休息。一位同学踢了踢脚下的泥土,一只蚯蚓从土中爬了出来。有人惊叹道:“原来蟒蛇怕被我们发现,隐身钻到地下去了”。至此,看蟒事件就结束了。在回来的路上,大家讨论,这件事是不是有点荒唐,就互相约定,谁也不许再提起看蟒的事情。我们这位组织大家看蟒的同学,后来成了全县有名的“救火校长”,多少个快要倒下的学校,硬生生让他给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看来,他自小就有异于他人的想象力、号召力和组织力。

少年不但好奇心强,还富有探索创新精神。有天周末,几位同学闲来无事,讨论起自行车,有人提出,不知道自行车上最多能载几个人。一人附和,这个问题简单,咱们几个人骑上一试就知道了。有人便自告奋勇,把家里最值钱的家当,相当于奔驰宝马级别的代步神车—二八大杠推了出来。在我们袁咀学校的操场上,几位最富钻研精神的同学,开始了开创历史先河的自行车最大载重试验。三位同学组建成试验小组,一人坐在后面的货架上,一人坐在前面的把手上并兼任导航,一人负责驾驶。车子还没走出三米远,就见两个轮子间的距离越来越长,在三人试验小组跌落尘埃的同时,我们的“二八大杠”的两个轮子也成功分离,神车就这样无声的倒下了。 我们伟大的试验就这样结束了,数周后,家长问起车子受伤的原因,自然会有一个完美的故事蒙混过关。家长还免不了一阵后怕,幸亏我娃好着来,车子坏了不要紧,修一修照样能骑。参与这项试验的同学,后来有的成了油田掘井采油的工程师,有的在跨国公司当了中层管理。开拓进取、探索创新,也成就了他们的人生。

我们这帮同学,最喜欢的还是搞恶作剧。一次,我们搬到了新教室,新做的门窗严丝合缝,特别是教室门闭上后,开门要费好大的劲。上课了,历史老师外面推了几下没推开,一脚把门踢开才进了教室。课前,老师特别严厉的强调,凡以后我上的课,教室门必须敞开着。正好这天有位同学请假了,不知道历史老师课前不准闭门的要求。到下次上历史课的时候,爱搞恶作剧的同学故意使坏,就给那位请假的同学说,你本事大了今天上课把教室门闭上。请假的同学觉得这有啥难的,就专门过去把门闭好,还顺便踏了一脚,让门闭的更加严实。上课铃响了,历史老师在外面推了几下,教室门纹丝不动,再推了几下,还没有动静。压不住无名火直往上窜,对着大门使劲就是一脚,随即怒气冲冲,走上了讲台。“谁关的门,给我站出来!”关门的同学一看这阵势,环顾左右,一头雾水,也只好默不作声。恶作剧的同学一看阴谋得逞,差点没笑出声来。气的老师在过道里走了几十个来回,并一顿疯狂的语言输出,甚至用了粗话。吓的同学们不敢出声,教室里静的要是掉下一枚针来,应该都能听到。直至下课,老师的怒火还没有完全消退,一甩门,走了。老师一走,那两位同学自然少不了一场武力正面交锋,压抑了一节课的同学们有的笑的前仰后合,有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这节课,成了同学们最津津乐道、回味无穷的一节课。

一位好事的同学偶然间发现某男生暗恋某女生,就模仿女生的笔迹和口吻,给暗恋者写了一封信,悄悄放到暗恋者的书包里,约定课外活动时间,在柏树林见面。暗恋者看到信后,确实激动的不行,吐了好几口唾沫,把头发往顺溜捋了再捋,按照信上的约定,一个人悄悄来到柏树林。可左等不见人来,右等不见人来,眼看要到放学的时间了,在柏树林里转了七七四十九个圈圈后,就悻悻的回到了学校。好事者也悄悄地跟在后面,看到约会者焦急等待,魂不守舍的狼狈样子,差点笑得没背过气去。回来后,又是好一顿加工渲染,课间自然又多了一个热烈讨论的话题。

我们农村的娃娃都怕生,更不会问候人。有一天早上,在上学的路上,一位同学遇到老师跑步锻炼,学生看见老师就紧张,不知道该问啥,就顺口问道:“老师,你跑着来吗”。老师没吭声,径直跑走了。学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老师为啥没有反应。想来,老师对“跑着来吗”这种问候不太喜欢。又过了几天,学生刚从厕所出来,又碰上老师,一紧张就不知道问啥好,便顺口问道:“老师,你吃了吗?”老师一听,脸色立马睛转多云,狠狠地瞪了一眼,扭头离开了。老师被学生的问候语搞的有些恼火,在上课的时候专门强调:“同学们如果遇到我,实在不知道该问啥,就别问了,点点头也可以。我最受不了,在厕所门上问:‘老师,你吃了么’你让老师如何回答?”。

那时候条件差,对教育重视也不够,学生放学后,大多还要干家务,有的还要带弟弟妹妹,学习水平也是参差不齐。有一次语文考试,有一道题,翻译《黔之驴》一文中的“技止此耳”一句,有位同学理解的比大家要更透彻一点,她的答案是:“老虎扯掉驴耳朵”,这位同学的回答的确独辟蹊径、生动形象,就是与标准答案出入比较大。有位同学写作文,写着写着,实在没词了,就用了一串省略号,着实考了一把老师的想象力。有位同学上到了初二,就到兰州某企业上班去了。参加工作后不久,就给同学寄来了一摞流光溢彩的彩色照片,照片在同学中传阅了好长一段时间,看着大城市光鲜靓丽的生活,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糜面碗砣子,大家好一顿羡慕。当然,我们袁咀学校也是一所非常有底韵的学校,他的前身是1940年当地乡绅开办的袁家咀保国民小学,1942年改为国立袁家咀高等小学,在全县也具有一定的名气和影响力,培养了许多优秀人才。解放后,学校不断发展,为清华、北航、中农、国防科技等国内名校输送了不少优秀人才,有的还到海外流学深造,成为栋梁之才。据不完全统计,从这里走出去的博士,有65人之多。

离开袁咀学校已经快三十年了,许多许多的故事,就好像就在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依稀可见。那时候,我们农村学校大多数是代课老师,有的上午还在上课,下午家里有事就离职了。因此,所有的老师都是全能型选手,需要啥老师,就能任啥课。我们的物理老师,还兼任历史课,上物理课从来不拿课本,能准确说出今天讲的内容在课本多少页,讲的每一道例题和课本上一字不差,真正的成竹在胸。画图也从来不用工具,徒手作图,非常漂亮。可历史书上有一些生僻字,往往让他头疼。他一学期下来,一直把“莫高窟”读作“莫高窖”,现在回想起来,真的难为他了。有一位老师之前在别的学校代物理,调到我们学校时,正缺化学老师,他就给我们讲化学。中途语文老师有事请假,他给我们代了大半学期的语文课。我觉得,他讲起语文来更得心应手,比化学课还讲的好。特别是《沁园春·雪》一课,讲的神情并茂,把同学们带到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世界。

一位可敬的语文老师,怀里经常抱着书,戴着高度近视镜,活脱脱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他经常带我们到校外,在大自然中体验文章的意境。“脱鞋垫屁股、席地坐龙舟”,他盘腿坐在院子里,让学生们围坐一圈,美文共赏析,给我们上了一堂堂别开生面的语文课。他总喜欢说“咄咄怪事”,有位同学正学着他的样子:“咄咄怪事”,一转身,老师就站在他的身后。有一天,自习课上,那位同学爬在桌子上睡着了,老师进来怕惊扰了他的好梦,就悄悄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同桌在他大腿上使劲拧了一下,把他从梦中唤了回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举起手刚要给同桌还击回去,一转眼,老师就坐在跟前。老师把他叫起来,让解释一下,“多多益善”是啥意思。同学从梦中刚醒来,惊魂未定,自然不知道“多多益善”的深刻含义。老师就照着他的脑门上啪、啪,来了两个脑瓜崩。那同学直觉眼冒金星,额头上瞬间多了个红疙瘩,顿时对“多多益善”有了比别人更深刻的理解。有时候,“多多”并非“益善”。

有位老师烟瘾大,上课前必须先要过把瘾,美美地抽上几口。这一天,烟还没抽完,上课铃响了,他顺手把烟揉了揉,没舍得扔,塞进了棉衣口袋里。他在讲台上正讲得起劲,发现有的同学在下面发笑。他不知道,口袋里正往外冒烟呢,还以为讲课那里讲错了。他完全投入到所讲课文的情景中去了,直到衣服被火烧透了,自己被烧疼了,才发现是烟头没有揉灭,把衣服点着了。弄灭了衣服上的火,他还自言自语道:“我说好端端的,怎么总感觉有点烟眼睛呢。”有一天,打排球的时候,把裤子扯破了,他没有换裤子,把一边的裤腿挽起来,就给我们上课来了。你说,我们的老师是多么的可爱。

那年,要离开袁咀学校了,想着能给学校留点什么。想来想去,就和老搭档跑去请示班主任,想为学校办最后一期黑板报。班主任一听我俩的想法,不但完全同意,还把一盒彩色粉笔送给我们。一个设计配画,一个写字,我们两个在黑板前忙活,老师们站在下面点评。我们办的这期黑板报,也是我们最用心办的一期黑板报,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一致好评,自然也成了老师激励学弟学妹们的鲜活教材。特别是我们的这位同学,能写会画,是班里的才子。他写的作文,每次都是老师在作文课上点评的范文,作文本也经常在同学中争相传阅,也经常有作品在作文杂志上发表。

这就是我们在袁咀学校学习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些人、那些事,那么真实、那么鲜活,甚至有的同学已经早早的离我们而去了,现在想起来,依然让人怀念、回想,依然让人难忘、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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