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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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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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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那条犁沟河

在袁家咀列胡家西南面的山根之下,由东南向西北方向,有条苦水河,小时候,经常在这里挑水、饮牲口。别看这条不起眼的小河,却也养育了方圆几千口人家。这里黄土层深厚,只有在沟壑深处,才有可能掏出泉水来。每到干旱年份,方圆数十里的人在这里取水,人担、驴驮、车拉,车水马龙、十分热闹。在东山坡上放驴,在西河沟里挑水,我们就在这条河边长大。

据当地的一位老先生考证,明清时期,袁家咀自大岘湾以下,有十道湾,分别是墩下湾、韩家湾、岘后湾、阳湾、罄馨湾、北坡湾、王沟湾、孙家湾、石家湾(十架湾),皆为当地为胡姓人家所有,故称为“胡家庙川”。据传,当地胡氏一姓有“四大家、八小家、二十四家匀和家”之说,可见人口之盛。听老人讲,在当地关爷庙上有一口径约一米、高约一米四五的大钟。庙宇为当地百姓捐银所建,花费有万两之巨,捐银者的名字皆被铸在大钟之上。有亲见此钟者回忆,钟上所铸人名,有八成以上为胡姓之人。据说,庙宇之内有两个铁旗杆,底座为铁狮子,长约三丈有余,为胡家掌柜为生病的儿子祈福还愿,在刘家峡铸造,经黄河运至靖远后,又经陆路辗转运到当地,历时两年有余,可见当时胡家的家道之盛。记载着胡家兴衰历史的那口大钟和一对铁旗杆,在五八年“大跃进”时,进了大炼钢铁的历史熔炉,现在只留在人们的记忆和传说里。

据传,在清朝道光年间,当地胡氏一族田连阡陌、盛况空前。在纳粮上贡的季节,胡家庙川也是人马结队,络绎不绝。当时没有大路可走,只能沿田间小路通行。由于人马较多,难免会踩踏粮田。胡家掌柜为了保护庄稼,派人在田间守护,屡与纳粮队伍发生冲突。纳粮的百姓便以胡家庙川不让通行为借口,抗粮不缴。官府得知后,派人查明缘由,下令凡对着山岘岔口的地方,修建八尺通衢,以供官用。阻者,按律酌处。在袁咀川,共修有六条这样的官道。由于官道主要为皇家缴粮纳贡修建,被人们叫做“皇川道”。

据说在咸丰元年(1851年)冬天,连降数十场大雪,积雪最厚处竟有七八尺之深。胡家掌柜的一看这形势,来年春天积雪一化,雪水泛滥,无法按期播种。为了让雪水消融后,不影响耕种,让家人套上百十头牲口,顺着南山低洼处,反复多次,犁出一条深深的犁沟。春天雪水融化后,顺着犁沟慢慢流走,没有造成灾害。后来,这条犁沟被保留下来,成了雨季的排洪沟。历经上百年的雨水冲刷,沟壑不断增宽加深,并且顺着山根不断向东、向南漫延,就形成了这条宽约百米,长约三十里地的苦水河。因此,当地老百姓把这条河叫做犁沟河。

据家族中年长者回忆,我们的祖太爷是一位读书人,被称为三学生,是胡家“四大家、八小家、二十家匀和家”中的二十四家之一的后裔。同治年间,陕甘等地发生回变,胡姓一族几乎遭遇灭顶之灾。当地的老百姓,包括我们的先祖,为躲避追杀,躲进关爷山(当地的一座小山丘,因山上有座关羽庙,被当地百姓叫做关爷山)上的堡子里,被困半年之久。后因粮尽水绝,堡子被攻破,堡子里的人,十之八九被踩踏屠杀而亡,祖太爷藏于死人堆中,幸免于难。回变平息之后,祖太爷重新置办田产、娶妻生子,才延续下了胡家的这一脉香火。祖太爷生下两儿一女,一个儿子早年去世,另一个就是我们的太爷。太爷生下三男三女,我爷爷排行老三。太爷在三十多岁时,因病亡故,名讳失考、生卒不详。祖太爷含辛茹苦,才把孙子们拉扯成人。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家族的发展,也难逃兴衰治乱,往复循环的历史周期律。爷爷成婚时,已经到了民国时期,曾经富甲一方的胡家早已没落,当年的盛况已不复存在。后来,生活实在难以为继,只好各立门户、自讨生活。分家后,爷爷、奶奶一直给地主家打长工,住在地主家的门房里。解放时,爷爷奶奶住在名叫“曹家峡”的小山沟里。当时,奶奶被选为妇女代表,经常要到袁咀乡上开会。奶奶是小脚,走路不方便。在奶奶的申请下,搬到袁家咀的粉坊湾里,分了几间富户人家的房子,后又搬到列胡家,才结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回到了先祖们耕耘过的土地,定居在了犁沟河畔。

我们上学的地方,就是坐落在犁沟河畔的袁咀学校,有着悠久的办学历史。据资料记载,其前身是曹生财先生创办的私塾。在此基础上,1939(民国二十八年)年冬天,当地乡绅组织成立了办学董事会,开始组织筹办。1940年秋,“袁家咀保国民小学”正式挂牌成立,学校设在一座庙宇之内。由董事会一致推荐,德高望重的张朝选老先生担任第一任校长,聘请曹生财、周国鼎等为教员。张朝选,字文卿,1929(民国18年)赴日本留学,毕业于东京大学经济系,回国后任民国政府财政部专员,抗日战争时期任四川省涪陵市银行主任。1942年(民国三十一年)经县政府批准,将“保国民小学”更名为“袁家咀高等小学”,并改设为公立学校,张邦选先生接任校长。张邦选,字彦兮,为文卿先生之弟。毕业于河南开封训政学院,曾在甘肃省立第一中学任教并兼事务主任。1939年(民国二十八年)回归故里,兴教办学20余年,可谓芝兰满室、桃李盈门。至新中国成立前夕,在校学生人数保持在百名以上,每年的毕业生在升中学、师范的考试中,连续多年名列前茅,在全县享有盛誉。新中国成立后,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进步,学校由小学到七年制、八年制、九年制,最为兴盛时,小学和初中分设,有四五百名学生就读。后来几经变迁,现在只保留了小学部。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发生在这里的许多故事,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让人难以忘怀。

涓涓犁沟河,流经百年,滋养了家乡的万物生灵,亲历了家乡的沧桑巨变,也目睹了先祖们兴衰成败的奋斗历程,如今依然重复着春夏秋冬的轮回,经受着雨雪风霜的洗礼。站在犁沟河畔,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熟悉而又亲切。孩提时的玩伴,鬓角早已平添白发,留守在这片土地上的耕耘者,额头沟壑纵横,已满是岁月的痕迹。“物是人非”,正是易安居士诗句里的真实写照。涓涓溪流,朴实柔弱,一如这里的敦厚善良的父老乡亲,任劳任怨,默默守望着这片雄浑厚重的黄色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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