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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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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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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与失

1

这天,天空的晚霞出现从未有过的云朵奇观,只有两朵像人的云,红与黑相互拥吻着。夜幕慢慢低垂,晚上8点,对爱情初遇的刘红来说,就好像似千年等一回的传说故事,但是万万没有让他想到的是,这是猎人设计好的一个陷阱,也印证着古人说过的话“有得必有失”......

他喝了很多的酒,吐得一塌糊涂后,走进那深深的巷子,找心爱的阿娇。他醉入当年的一幕,呻吟声传到了天边,香水和浓烈的酒味飘满着整个房的空间......

刘红其实姓捞,出生后拜祭给刘家当干儿子,改名刘红。他出生家庭条件差,靠着吃土豆苦读书,高考落地后,一边捡拾垃圾,维持生计,一边自学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女人叫阿娇,是云彩村富二代。据说,以前他俩虽然家庭地位的悬殊,但从小就很有孽缘,如若不是阿娇的命运选择,刘红和阿娇的爱情故事有可能传为一段佳话。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刘红已经不是当年的刘红,现在是平角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为老刘家光宗耀祖,也为云彩村的父老乡亲长了脸。在乡亲们眼里,就是马鞭花开转转花,终于轮到刘家红火了。他爹是半个阴阳道士,据说懂点《易经》,能掐会算,他爷爷死的时候,他自己看地,自己把他爷爷葬在了云彩村万丈崖的嘴里。所以,才有刘红官运亨通的今天。

万丈崖,因为高、险、奇、秀而得名,远看像一只大蛤蟆张着嘴,吃着云贵川三省方向。崖下有一条蜿蜒18湾的一条大河缓缓而过。一年四季清澈如镜,普惠着一方水土,乡亲们称之为“龙河”。河的两边平坦,开阔,是大田大坝,祖上就靠这肥沃的大田坝滋养生息,繁衍后代。现在被平角县划定为“500亩”坝区。秋天,稻谷飘香,满眼金黄,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之下,一幅新桃花源记的再现,真是人间仙境。

60年来,山旮旯飞出了一个大官,那是乡亲们、整个刘家家族的无尚荣光。瞬间,云彩村打破了以往的沉寂,孩子们一下子读书有了榜样,老人们干活更加卖力了,这种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感觉让乡亲们快乐着、幸福着!

现在,这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忽然从天而降,他再也控制不住作为一个男人的本性了。她性感娇美,身上的香水味,深深抓住了他的心。他如狼似虎、随心所欲的撕扯着阿娇的衣服,直到最后的满足而安睡去,而阿娇,嘴角的尖叫声中,透露着满意而奸邪......

2

听寨老们常说,在我们云彩村,当年有个要饭的老叫花子住在云彩村万丈崖旁,生活很苦,吃了上顿没得下顿,就是不愿意离去。刘红的爹,捞一把经常给那个要饭的送去一些食物,有时候还和老叫花子,在一起聊天、喝酒、唱歌。老叫花子醉酒了就站在万丈崖上大喊大叫,胡乱说:“好地点,风水宝地,不出十年,村里肯定出大人物呢!可惜呀!破就破在‘口无遮拦、有得必有失’”。村民们听多了,就说他是个疯子,一喝醉就瞎说。都取笑他,啥子大人物,孩子们都还在上学,我们又都是做农业的,会出什么大人物。乡亲们根本就不理解捞一把,经常去陪老叫花子,还都说捞一把也疯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9个年头了,老叫花子死了,是捞一把找几个乡亲安葬的,草草埋在万丈崖旁。

万丈崖旁有个小水井,千年来没有干枯过,下雨涨水了它也不会满出来,是乡亲们称呼的“龙眼”。说来也怪,只要村里有什么大事发生,水井里的水就会溢出来。乡亲们传说是“龙王眼泪流,大事就要出”。

叫花子快死的那一年冬天,他告诉捞一把,龙眼流眼泪了,说明有大事要发生,可能是要涨大水,还有四五天时间,赶快把村子里的老小,往山上搬家,不搬家,整个村子几千人口,都要死亡。这可是冬天呀!怎么会涨水呢?搬家要搬很多东西,四五天怎么可以搬得完?

捞一把由于长期和老叫花子相处在一起,他也是将信将疑。但是,他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里的长老,长老们由于长期生活的经验,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信任这个老叫花子的话,特别是龙眼流眼泪。于是,黑更半夜的动员寨子的老小,搬了三天三夜的家,往寨子的半山腰上后退1公里,退到了现在的万丈崖旁边。真是神乎其乎,到了第五天早上,大水真的来了,而且是长老们活到这个年纪的,都没有见过的大洪水,把所有的老村庄村庄冲了个干净。

老叫花子走了,很惨,听说是饿死的。但捞一把却说,他是为了救大家性命,说破了天机,所以,上天收走了他的命。

从此,乡亲们也没有人再提起叫花子的事,只是默默地把万丈崖的那口井,好好地保护起来,被乡亲们称之为“龙眼”,也就是龙王的眼睛。从此,它也就成了保护乡亲们的一口圣泉。大人小孩不得在旁边拉屎拉尿或者说不干净的话语。为了这事,云彩村的雕刻家,捞一把在寨老的要求下,还和儿子捞二、刘红,共同打磨了一块石碑,刻了字,让寨子老小知道,以上守护好“龙眼”的规矩。

每到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村里人都要拿大公鸡到此祭拜,求个平安,要个贵子、大富大贵什么的。

捞一把的儿子,即将面临高考,这几年拜得更勤,每年除了香蜡纸烛,还有大公鸡、猪头、水果、糖等等贡品。今年儿子正逢高考,正逢十五,他一只手提大公鸡,一只手拿着尖刀,绕龙眼三圈后,大声念道:“龙眼显灵,一保佑全村风调雨顺,二保五谷丰登,三保人畜平安四保我儿入学重举......”

捞一把将鸡头放在木凳子上,一刀下去,公鸡头落地弹跳到了龙眼里面,龙眼的水瞬间被鸡血染了个通红。从此,万丈崖的龙眼,在乡亲们的记忆里沉默一年。连放牛的小孩口渴了,都没有去取水喝。

3

捞一把祖上三代都是雕刻家,靠雕刻手艺传承生意养活着。听说,祖上还是很有名雕刻师,传说手艺盖世无双,是“鲁班传人”,可以把雕琢好的成品,经过几句咒语之后,变成活物。当年的乾隆墓里的龙就是他家祖上雕刻的。到了捞一把这代,不知怎么的,有些失传了。同是靠手艺吃饭,与吴树编织匠而言,捞一把口碑差远了。手艺生意人各有各的道,但不能做有损他人的事,特别是做出超出底线原则的事。吴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当年编织箩筐卖,别人付了钱,拿走掉了,回头给他说道,他都要补一个给人家。捞一把就差多了,利益熏熏,看钱说话,哪家的钱多,他就做好点,哪家钱少他就应付,有时候还在手艺上留一手,嘴里咕隆着整人。记得云彩村万三家找他雕刻指路碑,保佑早生贵子,当时出钱200块,他嫌少。有人说出,他暗中把指路碑左边雕刻短了几公分,嘴里还不饶人,尽念叨一些咒语。没过几年,万三家生个儿子,长大后竟然是个瘸子。

在我们村,当时他及家人,那时门都不敢出来见人,连放屁都要小声和小心。

捞一把是个爱攀比之人、又爱吹牛皮,穷得富不得的那种,特别是喝醉了,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讲、甚至乱讲。儿子要高考了,捞一把由于爱面子,逢人便讲大话:我儿在班上是尖子生,学习成绩顶呱呱。除北京大学不考。

也不知道是哪个哲人说过:一句假话说一千遍,就会成为了真话。儿子考大学的事捞一把到处张扬,大家听得多了,也就信以为真了。没有想到,高考成绩一公布,他却傻了眼。吴四、黄虎分别考取贵州大学,飞出了两只“金凤凰”。刘红名落孙山,躲在家不想见人。

捞一把望子成龙,偏偏儿子不争气。那个暑假,村里人几乎看不到捞一把父子,他们甚至连大门都没有出来过。有一次出门赶集,村里人明知故问,捞一把,你儿子读北大还是清华?那口气和神色,明显带着嘲讽。捞一把就像被人扯下裤子,颜面扫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我们云彩村,山沟很大,但是有龙河的普惠,还算有些田地,但不多,每家就分到一两亩田,也很出种,一家五口人算,基本一年下来,够吃,还有一些余粮可以变卖,贴补家用。龙河田坝还被龙眼镇评为500亩坝区。转眼进入秋天,满眼的金黄,飘着稻香,有点粮满仓“山里江南”的感觉。在春风刚吹起的时节,绿油油的稻子昂首挺胸,颇有少年狂气,随着风的指挥左右摇摆;经历过阳光雨露,经历过暴风骤雨,但柔软的茎却未被折断,待秋天来到,饱含稻穗的头就悄然低下,那里面充满了人生的智慧和感悟。

万丈崖边吴树和南边黄牛大爷,收割完最后一株稻谷,热热闹闹给儿子摆“状元酒”。七里八村的亲戚朋友络绎不绝前来道喜,老远就拱手作揖:吴头,恭喜儿子高重!那边故意大声说:吴头,你儿子为我们增光了!捞一把父子见状,差点没被气死,刘红关在屋里睡了三天三夜。差点连水都不想起来喝。

春天来临,龙河两岸的麦苗、野花、小草、柳树在春风的轻抚中,揉弄着黄眉绿眼,舒展着轻软的胳膊。村里人敲锣打鼓,把吴四、黄虎送出了云彩村。

而捞一把的儿子落榜,村民们则在背后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还把他儿子考不上大学的事,联想到万三家生儿子的事,甚至暗骂,狗日的做缺德事做多了,把儿子都害了。

4

龙眼傍边那棵老皂角树,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承受着风霜雨雪,翘望着日出日落,沐浴着月圆月缺,领略着晨昏交替,咀嚼着红尘的温热冷暖,品味着人世间悲欢离合。面对天地人,它选择了无语。无语其实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因为真正的智者不会通过空洞的说教来教化人类。无语胜过滔滔不绝。它就像一个寨子忠诚的卫士一样,守卫着寨子老小的安宁。它与龙眼相依为命,互相依托,枝繁叶茂。树身三米以上,钢刺挂满全身,十分显摆,无人敢攀爬玩耍。

云彩村是个多姓村寨。石、吴、黄、刘四个家族据传是从南京调来填北的,四家的祖上,当时都是京城皇帝的得意门生,但由于得罪皇帝,就被匾发放到此地。

万丈崖上两边寸草不生,山腰围着一圈美丽的陀罗花。从龙眼引流出的泉水清澈透明,是半山腰上云彩村村民和物类的取水之源。

云彩村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轰动了平角县一时。捞一把左寻思、右寻思,还是觉得没面子,总觉得是哪里有邪门!一壶老酒喝下,把《周易》书翻了又翻,说道:“要冲冲喜,必须冲洗,灾难才能过。”捞一把思来想去,没得什么喜事可办。就商量着决定给儿子结婚生子。农村人不是说早栽秧早割谷,早结媳妇早享福嘛。

捞一把把想法给儿子一说,儿子竟欣然允许。刘红说:“爹,娶媳妇行,但非阿娇不娶!”

捞一把张大嘴巴半天落不下。阿娇是个好姑娘,水灵秀气,聪明能干。在云彩村,不,就是在平角县,打起灯笼也难找,她家家庭条件好,只有一个女儿:非大学生不嫁。

捞一把听儿子这样说,顿时没了底气。真不知如何是好,儿子又冒一句:“爹,不用花钱找媒人介绍,我自己去提亲。”仿佛十拿九稳的事儿。

捞一把不知道儿子心思。两月前,在云彩村,阿娇把绣着鸳鸯的鞋垫拿出来晃了晃,答应高考后送刘红。

儿子,我的好处多得很,你什么不学,把老子的吹牛皮全学会了。捞一把拍着脑门,顿时脑子里闪现老叫花子说的“口无遮拦、有得必有失”。心想,儿子说得这么有把握,高考没得戏,心头郁闷,就将就他一回。于是赶紧和婆娘商量,火速准备彩礼1000元钱、两瓶安酒,给儿子打气说:“儿子,你不就是要娶阿娇吗,就算是天上的星星,老子也陪你走一朝。走,提亲去。”

说完,父子俩启程,沿着弯弯曲曲的龙河的河梗走。半个时辰,远远就看到一处二层的白底蓝瓦的小楼,特别显眼。坐西南、朝东北,可以说是“坐金銮,纳盘龙,镇宝塔,聚宝盆、靠山高硬、前景开阔、位子显赫、广纳财源、永保安康”的一块乐土,从自然地理的角度来看,可算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宝地。

走到大铁门口,刘红的爹高声大气的叫唤,没有人应声。只听“汪汪汪”几声狗叫,一群鸽子拍打着翅膀,飞向了蓝天,吓了他们一跳。阿娇听到狗叫,奔过来吼道:“大虎快过来,不要乱叫。”

阿娇爹刘阿龙从屋里漫不经心的出来,高声说道:“捞一把,无事不登三宝殿哦,进来坐。”

父子俩随着阿龙吆喝进了堂屋,刘阿龙拿了上等的朵贝茶招待。

捞一把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正要开口搭话,刘红已抢先站起,突然面向阿娇爹跪下,迫不及待说道:“龙爷,你看着我和阿娇妹妹长大,知根知底,您把阿娇许配给我吧!”

刘红突然来这么一招,刘阿龙感到好突兀,走过去扶起他:“贤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亲自上门提亲,按理我应该欢喜才是。不过,这礼数好像不对。”

捞一把急忙插话道:“龙爷,这礼数嘛,我们随后补齐,今天顺便带了点礼物过来,是来两家先认认亲......”

刘阿龙摆摆手,正色道:“不是你说的那个礼数,我说的是道理的理。你书读得多,见多识广。儿女婚姻,自古就是媒妁之言,哪有爹带着儿子上门提亲的道理?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家不懂礼数吗?再说,现在都新社会了,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不晓得阿娇什么态度。”

刘阿龙杂七杂八一顿数落,捞一把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

刘阿龙对着厢房大声吆喝:“阿娇,阿娇,捞家上门提亲,你来见见面,应酬一哈。”

阿娇在厢房早已听得一清二楚。要是以往,她不会生气,巴不得他早点来提亲呢。刘红前些日子夸下海口,等录取通知书到手,就派人提亲。她都准备好绣着鸳鸯的鞋垫。可是......哎.....

阿娇气鼓鼓跑出来,两根长辫子往后脑一摆,睁着一双大眼睛赌气道:“你大学都没有考上,还好意思提亲,以后我跟你了,吃什么?”

天突然像一块幕布罩下,仿佛置身于无底的黑洞。刘红像挨了耳刮子,脸上火辣辣痛。想不到阿娇这么绝情,他几乎崩溃。两个月前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还相拥一起非他不嫁,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捞一把面向刘阿龙拱手道:“冒犯冒犯,实在惭愧。儿女婚事,来日方长,我们改日请媒人再登门。”

捞一把善于见风使舵,看到形势不利,赶快见好就收,两个字“撤退”。可儿子还指望着阿娇说好话,翻转答应这门亲事。

刘红望着阿娇足足半个小时时间,覆水难收。结结巴巴道:“阿......娇,你难道忘了那......夜......我们的海誓山盟?我虽没考上大学,但将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只要你答应这门亲事,我保证你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阿娇却看都不看刘红一眼,斩钉截铁道:“我是说过把鞋垫送你,但那是过去。你非要这样,除非你进县城工作,当了大官,再来提亲娶我!”

刘红一下子万念俱灰,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语。现在,别说当大官,这辈子恐怕连正式工作都没得。

捞一把看到此情此景,巴不得快点离开,就去拉拽儿子。儿子纹丝不动。

阿娇脸色铁青,哭着大声嚷道:“还不快走?谁叫你不争气!”说完,捡起桌子上的一个柿子狠狠砸向刘红。黄黄的柿子像一道火山爆发的岩浆倾泻而下,看上去像被人泼了大粪,很是恶心。

阿娇这一砸,瞬间好像把刘红砸醒。顷刻间,仿若孙大圣破山而出五指山,天摇地动。他抬起双手,擦着柿子破烂后的流淌物,无奈地看了一眼阿娇,高高的抬起头说:“阿娇,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

说完,头也不回的奔跑出刘阿龙家。

第二天,刘红了无音讯,好似从人间蒸发。

捞一把在刘阿龙家遭遇奇耻大辱,回来大病一场,骨瘦如柴,不像人样。他在村里做雕刻家的时候,多少点,还是有几个人员的,做了一些人情。听说他病了,有人主动上门探望。这一探,就探出大势不妙。过去那个爱吹牛皮的捞一把,而今落得这般下场,令人唏嘘。儿子不见了,他居然不知情。

捞一把急忙差人四处寻找,所有亲戚家都派人去打探,也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这一会捞一把真是颜面扫尽,让人看笑话了,放出狠话,一定把儿子找回来,就在镇上到处张贴寻人启事。龙眼镇上道路两旁电线杆、大石壁、树上都张贴着刘红的寻人启事。还特意到派出所报案了。

捞一把在那段日子里孤苦伶仃,神经有些搭铁。有点像当年的老叫花子,自言自语,找不到算毬了,死了才好,死了我还有捞二给老子养老送终!

春会来,花会开。随着春暖花,开捞一把气色渐渐好起来。有一天,从龙河镇赶场回来,突然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拉着婆娘激动的说:“我以为他死球了,他没死,狗日的在贵阳打工,听说还很上进,还在自学呢......”

5

老皂角树的皂角落得满地都是,老人、孩子们都来捡,这可是纯天然洗头的好东西。

龙眼救全村人的故事,一代传一代,被老人们传得神乎神奇。它的水,自然被乡亲称为“神水”,还在水井盖上挂了大红布,非常抢眼。每年初一那天,要早早地来,把水取回家用,能治百病,解百忧。事事轮回,春天又到了,大地充满喧嚣和躁动。满眼的青山绿水,布谷鸟在不停的鸣叫,喜鹊在老皂角树上平平报喜。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龙眼边捡拾、老皂角树掉下的皂角,一边嬉戏一边打闹玩耍。阿娇十六岁,穿着花布衣服,脸蛋清秀可人,唇红如玫瑰,发黑如乌木,肌肤白如雪,两只大眼睛,透露着成熟。

刘红、吴四、黄虎是最好的玩伴。阿娇是他们最好的异性伙伴,由于这几天感冒,辍学在家。三个牛犊子初中快毕业,正憧憬着去平角县城读高中。看到朝霞中一朵花似的阿娇,情不自禁嚷道:“以后谁要娶了阿娇做媳妇,那才安逸哩!”

阿娇似乎听到他们的谈话,捡起一块石头砸进水井。顿时水花四溅,打湿了他们衣裳。

“哪个乱说,我再也不理他了。”她装着生气。

伙伴们跑过去围着她,嬉笑着央求:“阿娇妹,别生气,我们夸你长得好看,长大娶你做媳妇,你愿不愿?”

阿娇“噗嗤”一下笑出来,双手捶打着:“你们真坏,不好好读书,尽想坏事。”

刘红板眼多,瞄着她裤包里胀鼓鼓的东西,绕到身后,突然拽出高举空中:“这是啥?哇塞,鞋垫,是给心上人做的花鞋垫?”

黄虎、吴四也急忙争抢鞋垫:“啧啧啧,还绣有情‘情投意合’四个字呢。”

大伙围着阿娇欢呼雀跃。她像公主一般被簇拥着。

阿娇趁其不备,眼疾手快抢过鞋垫抱在胸前。

刘红十分好奇,盯着追问:“妹儿,是给哪个哥哥秀的?”

阿娇娇羞的反问:“你们真想知道吗?”

三人异口同声说:“嗯!”

她低着头,脸上朝霞般红润,羞涩地小声说:“你们哪个考上大学,我就送哪个!”说完转身就跑。

三人望着她背影高喊:“妹儿,此话当真?不要说话不算数噢!”

自从看见‘情投意合’的花鞋垫,他们心里就多了一个童年的梦。

他们几个小伙伴,时常做梦,争抢着捡拾皂角,一个个交给阿娇,争着说:“给你,洗头香,洗头香。”直到喊醒来。

刘红的几乎每晚都要做梦。梦见自己拿着鸳鸯鞋垫,与阿娇在老皂角树下约会。这个梦连续做了9年。高考前两个月,实在憋不住相思之苦,他避开黄虎、吴四,把阿娇约到万丈崖。

刘红拉着阿娇柔软的手,急不可待说道:“妹儿,我不想再等了,你把鞋垫送我吧!我一定会考上大学,读完大学当大官就娶你,你看怎么样?”

阿娇迅速伸出二指头贴在刘红的嘴上:“红哥,不要急,我答应送你,但不是现在。还有两个月高考了,等你考起大学,请媒人提亲我就送你。”

他不顾一切,双臂拥抱着阿娇,感觉拥有了世界。她本能地推一下,但还是倒进刘洪的怀里,身体一阵陈颤抖。

星空倒影在龙眼里,如同两个天。刘红拥着半开半合的她,颤抖着说:“妹儿你看,漫天的星星,看着你的美,都变得害羞了,眨巴着眼呢。”

她抬头仰望星空,享受着抱抱和赞美。

他说:“我要是天空该多好呀!”

她闪着羞涩的双眸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他说:“我要是天空,你那里都跑不去,你永远在我的怀里。”

她撒娇了,扭动着身子,嘴里念叨着:“你真坏,你真坏,再也不理你了。”

刘红突然松手,她一下跳进龙眼里,他紧跟着跳下去。龙眼的水淹到齐腰,但是水在夜里有些冰凉,她禁不住打起了喷嚏。他紧紧抱住她,她身上的香体刺激着刘红的双鼻,更激起了神经的冲动。他壮着胆子情不自禁触摸她鼓鼓囊囊的乳峰。刚碰到,感觉到那种滑爽,手指触电一般被弹回。这是一对活力四射的灵物,第一次触摸,竟有些战战栗栗。

恍惚过了很久,刘红似乎清醒,抱着她从龙眼里出来,把她湿漉漉的身子放到旁边的石块上:“看你全身打湿了,把衣服脱下,我帮你扭干再穿,要不会感冒。”

她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说。好像默许。刘红三下五除二把她上衣脱下扭干,正要替她穿上,眼睛突然定住。一个大姑娘家,居然没戴胸罩。朦胧的月光下,一对玉峰傲立眼前,白白嫩嫩的。他心跳加快,情不自禁地紧紧抓握住,呼吸急促,气喘如牛。她突然睁开眼,羞涩的骂道:“坏蛋!”一把夺过衣服迅速穿上,趁他未曾回神,向夜的深处跑远。

这充满诱惑的场景,伴随着刘红后来传奇的一生......

6

知道刘红音讯的人是黄虎,还把消息带给刘红的爹捞一把。

黄虎周末出校,看见校门口的垃圾桶旁边,一个衣服破烂、头发长乱的小伙子在捡拾垃圾。走近丢垃圾一看,不禁惊叫道:“刘红,怎么是你?”

刘红想躲也来不及,有点狼狈不堪。匆忙提起垃圾袋说:“一言难尽,找个地方再说。”

他到市里一个多月,四处找工作,碰了一鼻子灰。腰无半文,每天住在桥洞,身上爬满蚂蚁,与叫花子无二。经过一个月流浪考察,才找到了谋生之路——捡垃圾。

捡垃圾无需成本,只要有垃圾的地方都可以发财。一个装垃圾的口袋、一双手套、一瓶水、就行。也不需拜师学艺,一看就懂,一做就成。回到住处,一一分类打包放好就行。他在黄虎学校周边,观察了几天,这里垃圾量大,有保安看管,秩序良好,这里丢垃圾的都是学生娃,不懂得节约,多半可以用的东西,他们都不顾,直接丢掉。而且,每天早上8点前和晚上8点后无人看管,垃圾桶。所以,这个时候去捡拾垃圾是最佳时段。

第一天去捡垃圾,怕脏,有时候还把鼻子捂住,捡拾后还吐口水。

捡拾垃圾也不是人们想的那么简单,在城市,是分帮派和区域的,不得乱捡拾垃圾。如果捡错地点了,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剩至要出现打架斗殴事情发生,叫人不得安宁。

他赶忙收取垃圾袋,跟着黄虎来到大学后边的洋芋摊摊。黄虎约吴四周六在那儿吃洋芋。这是他们每周的约定地点。因为家里穷,只是聚一聚而已,聊一聊,谈谈人生,以后,拉近亲情。

吴四见到刘红,又惊又喜。黄虎把在大学门口遇见刘红的事讲了一遍。

吴四说:“刘红,你可再补一年,明年高考应该有希望。”

“是啊,我们的成绩和刘红本来就不相上下,不要泄气,再补一年,明年再考,我们等你的好消息。”黄虎也补充着说。

刘红沮丧地低着头,他也想过明年再考。但想起高考落榜遭遇的冷遇,眼神就黯淡下来。谁不想金榜题名呢,万一再落榜咋办?再也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了。离家出走,就想混出个人样回去,风风光光把阿娇娶进门。

刘红摇着头说:“你们别劝我了,我也心灰意冷。”

黄虎、吴四长叹一声:“可惜了,我们村三个读书郎,你最有主义,却不读书了,捡拾垃圾过余生。”

刘红悠然一笑,显得无奈:“相信我,我会鱼和熊掌兼得......”停顿了一会又说:“拜托你们给我爹捎个话,不要找我......”

黄虎、吴四看着老乡刘红消失在人浪当中,心里不知说啥好。

7

阿娇要嫁人了,嫁到外省浙王杭州。男人叫茂才,在浙王杭州做生意多年。一次偶然的机遇,回到平角县云彩村,听说阿娇长的很是娇美,就大手笔的彩礼,叫媒人上门提亲。茂才长的清秀,皮肤白俊,像个书生,文文弱弱的,刚接触看了就像干大事的。阿龙说,儿呀,人家大城市来的,又是做大买卖的,你嫁过去,穿金戴银,一辈子享福呢?阿娇有些心动了,但是万丈崖、龙眼旁的一幕幕,总是云绕在他的脑海里,刻骨着。时不时的回忆,心里痒痒的。此时,听到他爹的劝说,她有些后悔那天不该拿鸡蛋砸他。说真的,看他第一眼心里就喜欢,要怪就是怪他不争气,没有考上大学。

刘红离家出走,一去音信渺无。阿娇上刘家多次想要个回话,可是去了多次,都是关门闭缝。经不住亲戚轮番劝说,又看到男方的大手笔彩礼,最终答应了这门亲事。

阿龙选了个良辰吉日,就把阿娇风风光光的嫁了。

出嫁那天,阿娇内心很纠结。道路且长,不知他啥时才回来,心里还喜不喜欢我......算了,不等了,这就是命。自己从小就梦想嫁到城里,茂才是本地人,等有机会,回家来再慢慢解释。

茂才也是云彩村人,父母早年过世,他是家里的独儿,年纪又小,当时有过浙王商客经过村里,很有钱,村邻看到他无依无靠,就叫派出所出面,让商客留个地址,姓名,就带走了。出嫁时,阿娇心里忐忑,眼看就要跟着这个陌生男人远赴他乡,禁不住泪水长流。

新婚那夜,她满脑子的都是刘红,第二天,她和茂才就远走浙王了。就在她走的这年,刘红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但是,他没有告诉王何人,只是默默地勤工俭学。消失在众人的记忆和视线里。

8

老皂角树不知道皂角挂满枝头了多少次,像刀刀默默地在割着日子。

龙眼保佑,云彩村一片安宁。“三农”政策恩惠着大地,特别是云彩村,年年丰收,家家都准备着盖新房。吃不完的大米和包谷,背到龙眼镇变卖,多数人家有了存款,日子一天一天富裕起来。

黄澄澄的稻谷淹没了整个龙河坝区,黄虎、吴四揣着大学毕业证回到村里。村里人提前知道,就张灯结彩的大势欢迎了一把。鞭炮响透了整个云彩村,村里的寨老还特别举行了仪式,让村里的后辈向他们两个学习。岁月的流淌,收割稻谷的嚓嚓声已经草草收场。

黄虎、吴四收拾一下,穿件新衣服,拿着大学毕业证,约好来找阿娇提亲。可哪里还有阿娇,只是一座老房屹立在村头。阿娇嫁了以后,父母突然得了重病,双双生亡,还是寨老吆喝乡亲,草草安葬了事。阿娇一去杭州就没有了音讯,也无法通知到位。

邻居告诉黄虎、吴四,阿娇半年前已远嫁他乡,跟了杭州商人远走他乡了。他们顿如五雷轰顶,绝望一次一次灌满全身,儿时的美梦终于在现实中清醒了。

他们对阿娇的爱太深,自然心里的痛,别人哪里知道。他俩拿着大学毕业证,空空落落,坐在万丈崖的龙眼青石板上,望着半轮残月发憨气,发疯般往水井扔石块,水花四溅。

秋近了尾声,两个大学生在现实中,草草就收获了事业和爱情。黄虎分配到龙眼镇中学教语文,与邻村万花结婚。吴四分在县供销社当会计。供销社正在改制,吴四选择下海捞金,成立个装修公司,运行半年倒闭,回家与花六扯了结婚证,带着媳妇去了浙王杭州打拼。

两个儿时伙伴转眼间成家立业,各奔东西。

刘红在第三年也毕业了,分配在万山市委组织部工作,工作了也没有告诉王何人,只是默默地工作着,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更加想念阿娇了。龙眼边的一幕幕总是晃脑。

9

龙眼是云彩村的神泉,除了人畜饮水,遇到大旱年间,半山上的稻田,都需要水救急浇灌,水贵如油。这几年,或许是开发过度,把山上的大树砍了很多很多,大片的树林地,变成了庄稼地。水量变小,遇到大旱年间,为了灌溉,每家每户到要去守水,灌溉秧田。今年,又遇到大旱,不知谁的聪明念想,用塑料水管,横七竖八插在龙眼里,延伸到各家各户稻田,有的直接把水管拉进了家。龙眼的水被分割成若干支流,再也见不到汪汪盈盈的景象了。

眼看,龙眼快要干渴,半山腰上的秧苗奄奄一息,四周庄稼也郁郁寡欢,只有黄虎家田里的秧苗还轻悠悠的。捞一把家田块挨着黄虎家责王田,就在下方。龙眼的水流到这里,如一根细麻线,只打湿秧苗脚脚。眼看秧苗快要支撑不住,捞一把心急如焚,去找黄虎的爹黄牛。黄牛说,水还不够我家秧苗解渴呢,等两天再说。捞一把哪里听得进去。等两天?我家秧苗怕要被活活干死球罗。黄牛说,必须有个先来后到嘛,我的责王田在前,等我的秧苗淹过脚背就轮到你。捞一把跺着脚说,要得个球,等你吃饱喝足了,我不就死球罗。

两人在田坎上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动起手。吵嚷声惊动了支书。支书急忙跑去调和,两人互不买账。支书无法,打电话给镇里水利站长。站长来了后说,水利站过去定了规矩的,在枯水时灌溉按先来后到,确实应该黄虎家灌溉,淹过秧苗脚才放水淹第二家。估计今晚再淹一晚,明天就轮到捞一把你了。

捞一把两手一摊,凶巴巴地说,放你狗屁,明天?你们看我田里的秧苗等得到明天吗?你们一个支书,一个站长,这点事都摆不平,叫你们来“搓球”!

支书和站长气得够呛,一声打住,自顾拼命吸烟。烟灰抖落在焦黄的茅草上上,差点被点燃,慌乱中被他们熄灭。

捞一把无可赖何,拿起锄头就去挖田坎。黄牛一个飞步上去,把捞一把按在水田里。两人就在水田里搞起了武斗,无辜的秧苗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过了几天,不知谁趁着夜色掩护,把插在龙眼里的塑料管子通通扯掉,一把火烧了。万丈崖上,伫立着一块醒目的木牌:神水乃生命之源,禁止私拉乱搭!!!

有人说是黄虎立的牌子,有人又说是捞一把。明白人一看就知,木牌上的字写得那么周正,不是读书人,还有哪个写得起那么端庄的字?

不管咋说,牌子上两句话,渐渐成了“村规民约”。很长时间,没人再私拉水管,也没人焚香点烛,千年皂角树再也看不到一根红布条。

龙眼又恢复了她的安宁与神性。

10

捞一把跟着当年的老叫花子,学到了一些看风水的知识。他翻阅很多风水书籍比对,决心把老房子拆掉,重修选址修建。这十几年来,含辛茹苦,手吭黄土、背朝天的劳作,还是没有改变命运,钱是钱没得,孩子还不争气,考不上大学。他总在想,特别是儿子刘红,脑瓜子不坏,学习成绩不在黄虎、吴四之下,怎么就什么也不是?

捞一把越想越气,就东翻翻、西翻翻,总算找到了当年老叫花子临死时送他的半张字条找出来瞧瞧。

老叫花子实际上是个懂点风水的高手,而且听说还是个什么大学毕业生,由于痴迷风水学,到处云游,来到云彩村万丈崖,寻得一处宝地后,不肯离开。但是由于长时间在外实地考察,钱花光了,只能找点吃点。时间一长,变成了叫花子样。捞一把,看见可怜,通过了解后,经常送一点吃的给他,救济救济,时间长了,两人就有了往来,产生了感情。老叫花子也经常给捞一把说一些风水的事,时间一年一年过去,自然就懂了一些风水知识。捞一把很一根筋,从来不信风水传说,因为祖上是手艺人,只靠手艺谋生。所以,就算老叫花子教了他很多东西,他只是应付而已。时隔这么多年,经历了万事阻挠,事事不顺,他才想起老叫花子,要死得时候,给了他一张字条,吩咐过,一定要在最困难,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打开看。与之相反将大祸临头。现在正是时候,事事碰壁。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宅以形势为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得如斯,是事俨雅,乃上吉。你房子后面山梁,像一条石龙,龙眼龙头之上,你住在龙屁股。房屋居偏座,加之青龙方正屋背后连着小厢房,为青龙插尾,就是龙摆尾。从风水讲,对长子不利。虽然聪明,但是少年蹉跎。捞一把半信半疑,一口气跑到万丈崖边,从高处,瞭望自己家的房子坐场。

往下又写到,房子走势为由南向北,风水上是側势,龙脉形势有别,势是远景,形是近观,有势然后有形,有形然后知势。形主内,势主外,认势惟难,观形则易。势为龙来,若马之奔驰,水之波澜,欲其大而强......看到这里,他把当年老叫花子死时留下的罗盘摆放在正堂之中,随着磁针慢慢转动,突然定住,他大叫:“向左100米开外一团祥云笼罩,必是风水宝地!”

捞一把自己看罗盘,自己惊呼。终于明白,这些年的问题是出在老屋基上,下决心重新新建新房,正好那块地是自己家的,不用花钱买地。

事情定下后,他夜以继日大干,一个月之后,一幢砖木结构新房挺立在龙眼的脊梁上。

寨老得知后,生怕他破了风水,决心制止。大清早,寨老们就到了他新房处,与捞一把发生激烈交火。

石老气愤地问:“捞一把,你是雕刻家世家,明知故犯。把房子建在龙背上啥意思?要当龙王吗?你得罪了龙眼,才遭了报应。现在又骑在龙背上,不怕遭天谴?”

捞一把鼓起两只眼睛怒到:“人有人道,鱼有鱼到,你们不知道?我家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孩子到现在没得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现在整个新房,你们还找事,让不让人活了?”

石老气不打一处来,乱了方寸随口而出:“昨晚龙眼托梦,说你在这胡作非为,要我管管。”

“老子管他什么龙眼、蛇眼,怕个球,老子就要搬家”捞一把大骂道。

寨老们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按寨规办。寨老们找来香蜡纸烛在地上摆开架势,赌咒说:“人在做,天在看,谁冒犯龙眼,谁遭天打五雷轰!儿孙坐大牢。”

紧跟着捞一把也找来香蜡纸烛点上赌咒:“哪个管闲事,阻止我建新房,断子绝孙!”

赌完咒,寨老们愤然回家,告知了乡亲。

黄虎周五没课,跑去市里把老爷子们发毒咒的事告诉刘红。刘红却装着不知道说道:“这是父辈们的事,我管不着。”

黄虎质问:“你家把房子搬到龙眼上,厕所、猪圈粪便直接排放到龙眼附近,你怎么就不管呢?”

刘红说:“我家里水井还有一段距离,粪便流不到龙眼里。”

黄虎气得吐血,指着刘红:“我们三个在龙眼面前发过誓、赌过咒,还立过牌子,要是吴四在,一样反对你这种态度。”

刘红看着文件,显得不耐烦:“吴四?关他屁事。你要咋样就咋样,房子都快建好了,马上就要搬家,现在来说有球用。”

黄虎说:“刘红,这事没完,我要去镇政府告你家。”

刘红火气也上来,放下文件,指着黄虎,阴阳怪气地说:“道路朝天,各走半边,老人们的事,我告诉你还是少管点,对你有好处。”

黄虎一气之下,扒开办公室门,砸响,愤愤而去。

11

经过多年的努力,刘红由于工作成绩突出,谦虚、谨慎、慎言、慎行,被市领导看中,派到平角县当了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

刘红的消失,各种说法都有。特别是在云彩村更是众说纷纭,传得神乎其乎,一种说法他爹看了老叫花子的字条后,找到了一笔宝藏,除了修建新房外,送一些给高人,才改变了儿子的命运;另一种说法是,刘红在工作期间,在一次出车途中,遇到一对老夫妇找当时当知青时的老地名,刘红帮助了这对老夫妇,事后得知老夫妻是贵州省里的大领导,大领导很感恩刘红的帮助,所以重用了刘红。

不管传说是否靠谱,刘红当真时来运转。果然不到5年,就回到家乡,平角县当了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所有的县管干部都是他管。所以,传说中他帮助过的老夫妻的身份自然不可低估,据说老夫妻的子女现在都是高官。听说那个老夫妻的儿子姓杨,就是现在刘红的上级,他不赌博、不抽烟、不好色,就喜欢读书,上面的人都说他有洁癖。据说,他一直在市委组织部工作,后来当上了部长、市长,听说马上还要当副省长;他的工作作风很好,经常下乡调研,了解群众疾苦,回来一身灰和臭汗,每天换一身臭衣服,到处摆放。房间、客厅、阳台到处都是,像挂满了腌制的咸菜。

无巧不成书,刘红当年没得工作的时候,就靠捡拾垃圾卖,勤工俭学的。人生命运,鬼使神差与这位未来的杨省长的洁癖牵扯上关系。

刘红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市委组织部,当时,杨省长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杨省长每天工作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更换脏衣服,哪怕只穿了一天,都要换掉。又张又臭,不好摆放在办公室里,而刘红呢?刚刚参加工作,很勤快,见到领导的衣服到处丢成这个样子,就帮忙收拾收拾。就当是捡垃圾,所以做得特别专注,尤其是洗涤,折叠更是一绝。其他人做这个工作都很马虎,随便、将就就好。但是他很讲究,洗衣服的洗衣粉必须是雕牌洗衣液,因为它除了芳香还有漂白作用。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杨领导站在暗地里默默地关注着,每次回到办公室,衣服都是刘红收拾。他不紧不慢,就像做工作一样,一丝不苟,从来就没有抱怨过,而且工作上更是出色,全组织部门的同事都知道是个人才。

有天晚上,杨领导十点钟都没回,刘红肚子饿得咕咕叫,就准备下班走人。刚收拾完桌子上的文件,看见杨领导乘坐的丰田越野开进组织部大院,心想走不了了,今天杨领导衣服没洗。刘红顾不上肚子饿,继续在电脑旁边加班等待。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秘书小刘从才大门跑出来招手,快把洗好的西服拿过来,把今天的拿过去洗涤折叠好。小刘说,领导喝酒醉了,衣服吐得全是,所以来晚了,还好有你在。

刘红屁颠屁颠来到领导办公室。见杨领导横躺沙发,衣冠不整,酒气熏天,鼾声如雷。

小心翼翼的帮领导把衣服脱下来,换上干净、香味浓厚的衣服。刺鼻的酒味、发酵后的饭菜味夹杂着一股难闻的酸臭直扑鼻孔,刘红差一点就呕吐。他强忍不吸气,就像当年捡拾垃圾时的一幕。忙了一半,实在忍不住,想放弃了。这样低三下四到底为了啥?但想到过去的时光,又默默承受起来,心想总比以前好过......他闭住气,强忍泪水,一遍一遍清洗衣物上的赃物,一晃已经是深夜2点多了,那些臭气熏天的衣物才洗涤好,晾晒好。

杨领导醒过来,见刘红伺候他穿西服,竟有些感动,鼻子酸酸,眼泪打转。动情地说:“小刘,这么晚了,是你一直在我旁边吗?”

杨领导一声小刘,刘红受宠若惊。说话结巴了:“王.....刘........,是刘秘书叫我一直陪着你,一定要等你醒来。”

杨领导看着脏衣服如新,兴奋地说:“小刘,你不光工作踏实,洗衣物这个工作,也干得很出色呢?工作几年了”

刘红结巴说道:“刘......杨领导,我工作5年了。”

杨领导惊诧:“五年了,现在,什么职务了?”

刘红脑子灵光,高速飞转后应道:“副科级别。”

杨领导说:“哦,五年了......”就什么也没说了。

仔细细算,刘红除了工作,他的第二职业就是帮助杨领导收拾衣物,清洗衣物,在部里帮杨部长一洗就是5年了。

过后三天的一大早,秘书小刘就来找刘红,部长叫你去他办公室,有事找。

刘红到了部长办公室,显得不安,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部长看了看刘红说道:“今天,找你来,是有事告诉你,听说你家是平角县,云彩村的?”

刘红胆战心惊答到:“是的,部长。但我好久都没有回家了。”

杨部长又说:“平角县,差个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那里是你的家乡,你在部里干得很出色,你就到你家乡去工作吧!好好为家乡经济建设做出贡献,我会来看你的。”

刘红惊讶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真是天上掉黄金了。杨部长,把任命书递给他,他颤抖的双手都没有接稳住文件。还没来得及说:“感谢,部长栽培。”部长就踏出了办公室,下乡了。

12

龙河很美!清澈,碧绿,恬静,给人一种神往的心态。远看它是那样的绿,绿的像一条翡翠色的绸带;远看它是那样的清,清的可以看见河底的沙石及游动的鱼虾。夜晚,那弯弯的小河在银色的月光下,闪闪发光。由此月牙儿倒影在美丽的小河中,显得是那样的幽静;又是那样的温柔,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从来没有干渴过,它象征着龙的血液,也就是水,养育着我们云彩村的祖祖辈辈。

刘红当上组织部长,回到平角县的第一天,就风风光光回家看望爹妈,其实是去找心中的阿娇。可一到家,知道阿娇不知去向后,那一夜他留下了10年寒窗的眼泪。不到半年,领导还给他介绍了一个媳妇,叫满意,在结婚那一天,他也哭了。有人说是高兴的哭,有人说是被逼哭的。只有他知道真正的原因。

刘红结婚后,事事都一帆风顺。他爹逢人便夸:我儿子回家了,当大官了。大学生黄虎,还不是个教书匠。吴四,就更不屑说了,成了叫花子。他爬到万丈崖大喊:人像节节草,不知那截好,我捞一把终于翻身了。东方的一颗红日正冉冉升起,它跳着踩上了地平线,将光亮投向广阔的大海,一个伟大的民族正在崛起,一个国家正在飞速发展,改革开放的大潮正在兴起,正是这项伟大的政策使民族的进步如此之快,让全世界为之震惊。彩云村的乡亲正沐浴着改革大潮的春风,打工热在云彩村被点燃。年轻人外出打工找大钱,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家里剩下的全是老人和孩子。龙眼500亩坝区的田地大多数荒废,老皂角掉落在龙眼旁边到处都是再也没人去捡拾。

龙眼平静如初,仿佛陶渊明世外桃源的安宁。几个儿时伙伴的人生和命运也在悄然改变。刘红自从进入市委组织部工作,一路官运亨通,第2年就当上了办公室主任。黄虎仍然教书,业余时间搞文学创作,在报刊上发表“妈妈的油辣椒”“云彩村的蜕变”。吴四,辞职下海去浙王杭州,音讯全无。有的说在杭州做服装生意发了,腰缠万贯。有的说被人骗个精光,成了当年万丈崖的老叫花子,婆娘也离婚了,又没得孩子。阿娇自从出嫁后也了无音讯。

捞一把、黄牛、石登等老人,照样在家守老屋,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几年,村里不少年轻人外出打工回来,不是黄头发,就是红头发,都穿着皮靴、戴着墨镜,手上刺着青龙不等。手里打着手机,老远就听到“喂喂喂......你那个.......”“喂喂喂......那100万好久还给我......”,给寂寞的云彩村带来一抹生机。

还有几个年轻人,打工找到一点小钱,按着车喇叭响彻云彩村的山谷,骑着二轮摩托车进村。回家把老房子拆了重修,学捞一把,要改变房子风水。龙河两边500亩坝区,一下子热闹起来,你家在这里搞房子、我家在这里修鱼塘......

黄虎心急如焚,回去制止了好几回。乡亲都说,关你个球事,我在各人家承包地建房。无奈,他把农村占用田地乱搭乱建现象写成书面材料汇报到市里、县里,龙河镇都石沉大海。亲自找到龙河镇长反映,镇长答复等忙完了脱贫攻坚工作再派人深入调查。可一晃,半年过去也不见人来调查处理。

乱搭乱建不仅没制止住,且越演越烈。黄虎得罪了大多数乡亲,人们背地里骂他“多管闲事,瞎操心”。

刘红当上县委组织部部长,回到平角县的第一天,就风风光光回家看望爹妈,其实是去找心

搬迁老屋,改变风水,改变了我儿命运。捞一把洋洋自得,逢人到处显摆:山状人丁水管财,搬家骑龙,金银财宝滚进来!

儿子刘红越干越出名,当老子的自然不甘落后,谋划着把丢了十年的雕刻家发扬光大。这些年,他从儿子嘴里,似乎嗅到了某种发财气息。改革开放以来,社会在变,形势在变,人也在煎熬中慢慢的变化。从儿子的谈话中听出,只要是县里的官,大到局长、小到镇干部、村官,都是他的管辖范围。云彩村要修通村公路,通组路,全水泥路;还有庭院硬化、新农村建房改造等等一却都是赚大钱的路子。特别是听说,要从县城修一条高速公路到市里,要经过龙河坝区。还涉及到乡亲占房占地的赔偿等等。

从儿子口中得知这些信息,内心掀起一阵波澜。修公路,需砂石,万丈崖后的大山全是石头山,遍地是宝。他刚六十来岁,身体健壮,还可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儿子回来搬家,他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刘红说,爹,你自己想好,要干,我去给镇上说。你就当个厂长,具体的事,让毛毛、亚子他们去办。毛毛、亚子是刘红亲亲堂弟兄,初中没毕业就到处鬼混,在地方上还小有名头。

儿呀!就等你这话,这么多年,老叫花子死后,我骨子里就想着钱,可是没得门路呀!供你们读书,那时候也没得钱。说真的,老子穷怕了,就想找点钱干点大事。你去给镇里王书记说,眼下要大兴公路,需要大量石材,我就在万丈崖开个砂石厂,那些证件,叫他帮忙办好就是,只要没得人啰嗦老子找钱就行。

刘红说,爹,那你就干吧,我找人拿钱投资,您当干股东。

捞一把眼睛笑成豌豆角。做梦都没有想到,臭咸鱼都会翻身。

刘红把爹开办砂石厂的事给龙河镇王书记,李镇长打了一个电话,王书记和李镇长当场就拍板,说他老人家先干起来,就当是我们镇的重点带动脱贫致富的镇亮点企业,我们只管收税。当然.....王书记委婉地说,刘部长,云彩村是你老家,你帮忙协调哈交通局多给些绿色通道。至于修建公路的石材嘛,就在你爹厂里拉,你看怎么样?......

从此,刘红只要一回到村里,远远地就有人招手:“领导,你回来啦,进屋喝口水。”

刘红不冷不热应一声:“嗯!”

给他打招呼的,就是当年他高考落榜骂他的那个人桥二。

从村头走过,不断有人热情地套近乎:“哟,领导回来了,多年不见,进来坐坐、喝杯朵贝茶。”

有的直接称呼小名:“红儿,来我家吃饭,刚刚在龙河里网到一条鲢鱼,等哈我亲自下厨,尝个鲜!”

云彩村的秋天很美,但自从乱搭乱建后,坝子失去了原有的美丽,就像暮年老人掉头发的脑袋,不堪入目。万丈崖边幸存几块梯田,显得格外孤独而抢眼。谷子弯了腰,老远望去像一片金黄的落叶撒落在半山腰上。

刘红前脚刚踏进门,就有人提着袋子上门:“领导,现在田地减少了,我种了点,今年收成好,刚打出来的新米,领导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家尝尝新。”

风水轮流转,刘红到县城任职后不久,他的领导升任万三市市长,分管全市工作,交通这块工作,那更不用解释了。一人当官,鸡犬升天。就连他爹,也跟着当了云彩村村支书、支部书记、采石厂厂长。摇身一变,一家人都是领导了,而且很有钱(权)。

13

每年的大年初一,云彩村家家户户,都要到龙眼来取水回家饮用,这一天热闹非凡。传说龙眼每年初一的水,可以治百病,于是前来取水的人络绎不绝,饮用后一年四季保家人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在黄虎爹的心中,龙眼的水,是真正的神水。天干旱时它救急庄稼,还有我们祖辈从小喝神水长大,与神水相依相伴。保护神水,便是云彩村人的职责。

捞一把在龙眼上游50米开办采石厂,黄虎他爹黄牛坚决不同意。

炸药的轰鸣地动山摇,把万丈崖后山拦腰炸开,乱石飞渡,尘土飞扬。一片片茂密的山林被飞溅的石块蹂躏着。

黄虎和他爹黄牛跑到采石场当面质问:“捞一把,你就不怕招报应,龙眼是我们村的神泉,你在上面开山采石?这是风水和对绿水青山的严重不负责任。”

捞一把西装革履,从从工棚办公室走了出来,满脸的假笑:“黄牛老弟,前次我搬新家,你们去捣乱。这次办石厂,你们又来对到干,你们是‘见不得穷人喝碗稀饭’?”

黄虎拿出随身携带的《生态环境保护条例》逐条逐款念给捞一把听。捞一把没工夫听,走过去说:“你把书拿给我看,我违反哪条王法了?”

黄虎把折得皱皮巴巴的《生态环境保护条例》递过去。捞一把神速一把抢过,几大抓撕丢掉了,顿时随风翻飞和飞扬起的石灰尘一起飘下万丈崖。

黄虎把肺都气炸了,握紧拳头差点一锭子打过去。

捞一把猴急:“你算个球,不好好教书,跑这里破坏脱贫攻坚带头企业发展。告诉你,这是镇上王书记批准的脱贫攻坚乡镇重点企业,你敢捣乱,我就报警。”

黄虎穷追猛打:“你说乡镇企业,批准的手续,拿出来大家看看?”

一会儿,石厂就围了很多人,杂七杂八的舆论开来。围观群众说,这是集体山林,要开采也要大伙同意,没办开采证就砍伐林木,挖山劈岩,是犯法的。

捞一把拿不出批准的文件,自知理亏。但仗着儿子是县领导,拍着胸膛说:“你们别听他胡说。告诉大家,我这是脱贫攻坚重点企业,现在在工地上工作的大都是贫困户,一个月可以领到5000元左右。现在他们家家脱贫你们瞎说什么?这还不是要感谢我。”

黄虎跳上旁边大石头大声说道:“捞一把,你这是损人利己,损公肥私,好端端的环境被糟蹋了。必须立即停止开采!大伙说,是不是?”

大家举手附和:“黄虎说得有理,山是大家的山,必须停止开采!”

黄虎还在和乡亲讲道理中,派出所的警车发疯似地鸣着警笛,闪着警灯,风驰电挚开进来。

在他们争吵时,黄虎也和工人们争吵不休,捞一把赶忙在厂办用座机给刘红求援。刘红一个电话打给王书记,派出所警车紧急出动。

黄虎和他爹黄二被拷到派出所,关了一晚上,训诫一番,放回学校。

14

每年端午水,云彩村的田坝里就沸腾起来。

但是现在,年轻人都外出打工,田土荒废,熟地草长满了田地。500亩坝区繁忙的牛耕景象一去不复返了。

黄虎父子被关了一夜,录了口供,压了红手印,心里的冤屈就像黄连一样苦呀!正义之事,现在搞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回到学校还被校长问责。

黄虎始终相信,邪不压正的道理。古时候都有“杨乃武与小白菜”告状的故事,更何况现代社会,哪有不讲理的衙门。

捞一把仗着当组织部长的儿子在云彩村跃跃欲试、得意忘形,把新房建在龙眼上,在龙眼傍边开砂石厂,破坏生态,眼看一潭好水将要被破坏。还有龙河两边的粮田好地,是村里的粮仓,乡亲的命根子呀!被非法占地修房造屋,他心痛得很。黄虎义愤填膺,文如爆发的火山,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蹈,一篇洋洋洒洒的控诉信一蹴而就。

他是个文化人,也是个守规矩的好乡亲。在镇里、县里他层层递上了诉状。

黄虎前脚刚踏上客车,信访办杨主王后脚就跟到他家。杨主王问花花:“黄老师去哪儿了?”花花如实回答:“去市里有事。”

杨主王预感大事不妙,不敢怠慢,打电话向王书记报告:“王书记,不好,我到黄虎家窥探,他果真上访了。”

王书记火冒三丈,劈头盖脸大骂:“妈的,叫你们盯一个人都盯不住,养你们有何用?”

杨主王被书记吼一通后,心头不快,顶了一句:“我汇报你要加人,你不加,现在我一个光杆司令,全镇这么多上访户,我看得住吗?”

王书记被哽了一下,立马表态:“你到派出所叫两个人和你一起去,想办法把他拷回来。”

黄虎怀揣诉状,坐客车到市里,又坐公交车到市环保局。刚上台阶,杨主王和两个警察早已守株待兔,恭候着。黄虎见上次训诫的两个警察和杨主王在那儿等着,预知不妙,撒腿就跑,不到一百米就束手就擒。

黄虎挣扎着:“你们凭啥抓我,我没偷没抢!”警察说:“你没偷没抢,跑个铲铲?”

黄虎心里暗叫,糟了,老子没做亏心事,凭啥要跑呢?这下被按住,八张嘴也说不清。

一群游手好闲者围上来,大声嚷嚷“警察抓坏人”。黄虎把头抬起,对围观者说:“我不是坏人!”

话音未落,只听到“啪”的一声响亮,一个大嘴巴子打来了。拿出手铐,咔嚓一下拷上。

黄虎双手被警察反扭,越反抗越像坏人。在一旁围观的小孩大喊“打坏人”。他暗自哀叹,这世道,黑白不分,哪有说理的地方。吃了哑巴亏不说,还被当成“过街老鼠”。

黄虎被押回镇,从他身上收出来的诉状,据说内容十分反动,把县政府和镇政府说成“天下乌鸦一般黑。”被镇政府定性为“违反信访条例,处以十日拘留。”

住了十天便宜房子回到云彩村,刚进门,花花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他鼻尖一顿数落:“别人都劝你不要去,你偏要去,那个公安、检察院、法院、信访局都是他家开的。这回工作都没得了,以后这个日子咋过过嘛!”一边哭一边拿出学校处分决定递给他。

学校因他不假外出非法上访,给予“停职待岗”处理决定。黄虎看到学校红头文件,两眼一抹黑,直杠杠的栽倒在地。

15

“马鞭花开转转花”。刘红的今天,村里人暗地里说是他爹懂风水的功劳。他爹一时成了云彩村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由于名声在外,前来考察风水,学习取经的人络绎不接。那些一心想改变风水,不劳而获,转变命运的人,虔诚地来向捞一把讨教。当然,进门费120元的月月红,招手。捞一把面对讨教者好不谦虚,侃侃而谈:“一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里一尺,难求一丈。命中的戊土生在酉月是不得令,八字的命宫是戌土五行,戊戌日元为魁罡,所生甲寅时辰,是克制元神戊土的,综合命局为弱,喜用神五行是火水......”

捞一把跟着老叫花子学了些测算及风水知识,加上自己一些总结,硬是把无说出了有,就拿自己家的好运,吹给别人听。自从搬了房子,命运一天一天改变,大儿子官运亨通,从一个落榜生、捡垃圾的学生娃,升任平角县、县组织部部长,据说马上就升任县委副书记了。过去十几年无一人上门,而今门口热闹车水马龙。好多科局长、干部、村长、老板、包工头,乡镇书记、镇长们都提着大包小包贵重礼物前来登门拜访。那些见不着刘红的小干部、小包工头们,硬是一口一个“捞伯”叫得比亲爹还攒劲。有的干脆认他作干爹,跪着说,孩子调动、工程上的事,拜托干爹多给红哥说几句好话,你的砂石我全要了,没得钱就哼一声......

捞一把心里也明白,是因为儿子当了组织部长,这些人才一个个的来拜访,但是一回、两回、三回后也慢慢的飘了起来,更不会深层次考虑一下问题。反正儿子有大权在手,人生得意须尽欢。每天与那些前来攀亲戚,叫给儿子带话的人捞一把暗自笑道:“有钱就好说。”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年、两年。捞一把看着二层楼上堆积如山的烟酒和名贵特产,居高临下俯视着新房旁边的龙眼,有点飘飘然。突然疯了一般哈哈大笑嘴里还念叨着:山管人丁水状财,骑龙上天,来财,好风水呀!

刘红升任县委副书记的事指日可待。他的老领导,已坐上了市委副书记、市长的交椅。没过多久。组织部门找刘红谈话了。而他的老领导,杨市长的衣物依旧一尘不染,一度时期成为平安市一块亮丽招牌。在杨市长的办公室小套房里,堆满了平时外出穿的衣物,每周五晚上八点,刘红都会从平角县跑到杨市长哪里,一是汇报工作;二是照旧收拾衣物。

杨市长秘书小刘,已升任平角县委书记了,现在和刘红搭班子。刘书记比他们晚点到办公室,秘书小张,早早泡好了热气腾腾“色清味甘、芳香浓郁”的朵贝茶。本来杨市长喜欢喝大红袍,刘红建议他白天喝朵贝,晚上喝大红袍。朵贝茶微量元素多,富含氨基酸,安神养气,帮助睡眠。大红袍喝了兴奋睡不着觉。所以杨市长晚上只喝大红袍。

刘红现在虽然很少给杨市长收拾衣物了,但业务从没间断。每周、每月、每季度、每半年、每年,他都会抽闲等空的去收拾,而且标准越来越高,特别是折叠技艺的升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杨市长除了到省、出国考察,只要在市里,刘红都会抽闲等空的去汇报工作。即便出差,都要把刘红带在身边,帮忙打点和收拾衣物。

杨市长对刘红的看好。逢人就夸。你还别说,十年磨一剑,干啥事都不容易啊!杨市长似乎也受感染,动情地说,我认识你都十多年了,你看你,从一个工作员,成长为组织部长,到副书记不容易呀!我都快五十年了,头发开始变白。你们年轻人,更应该要不负韶华,只争朝夕,加倍努力才是!

杨市长喝了几口朵贝茶,才把话题转移到正题。“我考虑好久了,以你的能耐,就先当个县委副书记吧!在平角县补个空缺”。这是个重要岗,其他人我不放心。刘红感激涕零,放下正在整理的衣物,从坐姿变为跪姿:多谢市长栽培,我一定不辜负市长重托!

果然,两个星期之后任命文件就到手了。

16

云彩村真的应验了老叫花子的胡言乱语。出了个县委副书记,算是大人物了。

刘红当县委副书记第一周,坐着警务车回到云彩村。

云彩村在半山腰上,像个撮箕,从山脚进去,里面越来越宽。车队从山脚排到了寨子中间,闪着警灯,鸣着喇叭,气壮如虹。

突然之间,荒僻之地开进来十多辆清一色三菱、丰田越野,震撼了一寨人。坐在第一辆丰田车上的刘红从窗子边向外瞄了一眼,小车停下,副驾驶的秘书赶快下来打开车门,刘红慢腾腾的从车上下来,村里的乡亲都感到无比兴奋和荣光,争先恐后上前打招呼。

刘红带着各个部门“一把手”,镇里王书记陪同,到村里调研视察,见人就散发香烟,嘘寒问暖,看上去平易近人。他脸色红润,气色极好,肚子挺起来,背着手昂首挺胸。

他这次回来,带着几个目的。一是衣锦还乡,告诉大家,他当县委副书记了。二是这方水土养育了他,他才有今天,回来报答一下养育之恩。他当着大伙对手下人说:“大家回去后尽快商量好,拿出方案,云彩村通村公路马上动工,把这条路作为全县示脱贫攻坚示范通村公路。”各部门“一把手”立即拍着胸膛表态。三是回来做给黄虎看。他有意把人带到黄虎家院坝,站在石坎上大声兀气讲话。黄虎四处告他爹,把举报材料寄到杨市长那儿。杨市长专门找他了解情况。他拍着胸膛赌咒发誓对杨市长说,那是老一辈的矛盾,不关他事。告状的是村里的一个老上访户,嫉妒羡慕恨才使出如此阴毒损招。市长放心,我回去把邻里关系处理好就是。

刘红讲完话,他带来的人马就被龙眼镇的书记、镇长吆喝着去镇里吃饭了。刘红留下来,想找黄虎单独谈谈。黄虎被学校停职待岗,一气之下回到农村,关起门写文章,做文学梦。刚才,他知道外面吵吵嚷嚷,听到刘红故意显摆。他觉得,刘红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当官不忘云彩村,回来给大家修路,毕竟是好事,说明他还没忘本。

黄虎主动招呼:“老同学,进屋坐坐,好久没见面了。”

刘红阴着脸,不冷不热地问:“同学一场,老一辈的事,不要得理不饶人。”

黄虎见他兴师问罪,也不客气的说:“话怎么这样讲?老一辈的矛盾,根本不用计较。是你爹和你做得过分,你是国家干部,明知开山取石破坏生态,影响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更影响龙眼水质,你家偏要鼓倒整。”

刘红急着赶去镇里午餐,不想与黄虎费口舌,就打断说:“多话不说了,我问你,杨市长的告状信是你写的?”

“明人不做暗事,就我写的?”黄虎倒也爽快。

“你再写一份材料给他,承认诬告。”

“这个办不到,除非你家把石厂停下来。”

刘红吃了闭门羹,气得说不出话来。像被人打了耳光,吐了口水,还不准擦干,等风干。

“你看着办吧!”刘红用力吐出最后几个字,气鼓鼓直奔越野车,扬长而去。

17

一却的美好都在向前发展。刘红当县委副书记不到半年,云彩村突然喧嚣起来。特别是老皂角树,挂满了皂角,向千把刀悬吊在枝头,万丈崖的山腰开满了陀罗花,好生迷人。车辆来来往往,省市县的专家们赶考似聚集在这个偏僻山村,云彩村的山路突然间显得更是狭窄,形成了肠梗堵。这里要修高速公路了,专家们马不停蹄地实地勘察。

还没有考察结束,镇里拆迁工作组就驻进云彩村。听拆迁队负责的同志说,每家每户的稻田、土地都有可能占用到,还有生活在这里的有些乡亲有可能还要搬迁到别处,离开云彩村。镇政府把征地拆迁公告张贴在龙眼旁边的老皂角树下,村村通的大喇叭工程也派上用场,不分昼夜高声播放。

老皂角树前,一排排高速公路一览图摆放整齐。高速公路从县通市,通云贵川三省。

茶余饭后,乡亲们就都集聚到这里,谈论着,人越来越多。这时候,一队长长的车子从身后风尘仆仆的到来。走在前面的仍是刘红。刘红领着一群大腹便便的人群来到老皂角树的人群前,手拿高音喇叭,用红外线笔指着图中某个位置大声说:“这就是万丈崖,在万丈崖上,将要修建一座大桥,把对面的大山链接起来,这样,山中间大坝子可尽量不占用。”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秃顶的中年男子,有人马上介绍,请我们省交通厅王厅长说两句。王厅长说道:“这个办法很好,避免了乱占田地,又避免了生态的大破坏,一举两得。”

众人齐声附和:“厅长高见,厅长英明。”

厅长拍板说:“就按刘富书记的意见办,所有拆迁、赔偿具体事宜由地方政府负责,工程招投标按属地原则,全权委托县负责。”

刘红拍着胸膛表态:“厅长放心,保证完成王务!”

副厅长定了调,大家各自散去并忙碌着......

村里人感觉到得刘红当上县委副书记,他没有忘本,给村里带来鸿运。通村公路修成了双向四车道,去的是去的,来的是来的,那个感觉舒服。刘红挺直腰板,从乡亲们面前大摇大摆走过,目不斜视,与省市交通局领导勾肩搭背、交头接耳。

乡亲们隔着老远招呼:“刘红,刘红!”

有的长辈大声呼喊:“儿呀!回来了,儿呀!回来好,记得来家坐坐。”

可是他听不见,听见了也当着没听见。

此时的刘红,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高考落榜的学生了。无论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乡亲们想见他,比见皇帝还难。

最得意的是他爹捞一把。他逢人便说,你看我儿多威风,大人物。可是,那天他想见儿子一面也没见着,想起心里就鬼火冒。捞一把拼命往里挤,被几个穿警服的人拦住,劈头盖脸一顿:挤什么?没看到领导讲话,退到外边去。捞一把手指台上说话的人大声叫到:那个拿喇叭的那个,是我儿子,我要见他。穿警服的同志认为他是疯子,被拽着衣领拖出外圈。威胁到,在乱叫,把你抓起来关起。

捞一把觉得好没面子,掏出手机疯狂拨打儿子电话。可是儿子正在给省厅领导汇报工作,再说人这么多,哪里听得见。

直到晚上,想着儿子忙完了,已经回到家里,他又拨打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来接听,电话里传出了花花的声音。捞一把没好气地说:“我儿子在没有,叫他接电话。”

杨花说:“爹,明天打吧,他喝得烂醉,正睡觉呢。”

捞一把只好把电话挂断了。

第二天捞一把又打,电话里传出女人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候再拨。

捞一把气得直冒青烟,骂了声龟儿,在搞什么?电话都让女人接。

直到下晚4点过,捞一把终于打通儿子电话。儿子十分忙碌的样子,急促促地问:“爹,没事不要打电话,我现在忙得很。”

捞一把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过狗日的,当官就不得了。你告诉我,我给你说的事怎么回复人家?”

“啥子事?”刘红一头雾水。

捞一把又大骂:“狗日的,你大舅的儿子,你堂弟的工作调动,还有镇里王书记的儿子.....”

刘红被骂蒙了,说声我马上要开会,掐断了电话。

捞一把愣在那里,觉得话还没说清楚。又打,结果还是那女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正忙。

捞一把正在生儿子闷气,内侄捞高、外侄明杠和镇里王书记小儿子王钱又拎着大包小包东西进屋,像商贩赶集。

捞一把说,都是亲亲戚戚的,不要这样,你们上次拿来的东西都还在呢。三个小辈异口同声说,我们孝敬您老是应该的。说完都盯着天花板看,沉默着,等捞一把说话。捞一把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就是想在公路工程上分一杯羹,而这杯羹,就在刘红盘子里。

18

刘红现在可是大忙人,不是谁想见就见得着。只有市委杨市长,才可随叫随到,每周照样去给他收拾换洗的衣物,只要有一天杨市长的衣物是穿昨天的了,说明刘红不在。

自从当官了,以前可以随便出入刘红家门的所有亲戚,现在要见他就不容易了。刘红也在有意无意躲,他知道这些人找他不是做工程,就是调动、批条子。县里四大班子、各科局、乡镇,凡是找他的人,都不敢得罪,知道刘红有很好的靠山,硬实得很。

捞一把想见儿子,打电话老是占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三个小辈说:“我们主动出击,到家里去堵,我就不信逮他龟儿不着。”

晚上八点,开桌王钱的奔驰,捞一把带着捞高、明杠、王钱进了县城。儿子住在顺时小区,两百多平方独立小洋楼,气派威风。他去过好几次,轻车熟路。心里还是忐忑,虽说之前和儿子讲了各块工程分包的大概,儿子也满口应承,但还是没底。在门外徘徊了一会,见屋里没动静,就使劲敲门。过了一会,儿媳杨花来开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进屋后,媳泡赶快泡茶,捞一把到处寻找儿子,是不是有意躲自己。他听说只要不想见的人,儿子就会悄悄躲在书房里看书。

捞一把问儿媳:“他人呢?”

花花说:“下午打电话说省厅来人了。爹,你们喝茶,坐,我去辅导孩子做作业。”

四个人闷声不响坐着喝茶。似乎也没啥说的,心思都在工程上,各自心怀鬼胎。

一个时辰过去,仿佛冬天漫长,捞一把坐着扯起了鼾声。三个做着发财梦的年轻人心不在焉,抽完身上烟,满地烟蒂。屋里乌烟瘴气。

“喂喂喂,你哪个?汪总啊?哦,啥子事,明天来办公室再说嘛。”屋外刘红边走边大声瓜气叫着。

捞一把听到儿子声音,立即亢奋起来。刘红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拿着电话,歪歪倒倒进屋,公文包往沙发丢去,仿佛没看见他们。

“汪总,你那个标段,刘书记打过招呼了,你明天过来面谈,电话上讲不方便......”

打完电话,才看见爹杵在面前,吓了一跳。赶紧说:“爹,你来也不吱一声。看你们,搞得这般阵仗。”

捞一把站起来说:“你电话老占线,打了半天,你叫个女的来忽悠老子。”指着面前三个人介绍说:“这是你表弟捞高、明杠、王钱是镇王书记儿子。”

刘红喝多了,有些恍惚。拉着脸说:“捞高,是你们给老头子出的馊主意?”

两个表弟急忙站起,弯腰陪着笑脸:“表哥,是我们求大舅的。如今外出打工找不到钱,在家找个活也不易。亲戚中就只有你最有出息,我们不来找你找那个罗?你手头那么多工程,又当大官,随便给我们个吧小工程做做,我们就翻身了。”

明杠接着话头说:“我爸本来要亲自找您,有捞伯伯带路就没来。我爸要我转告您,把高速公路龙眼那段桥梁工程给我做,我哥是学这个专业的,质量保证没问题。”

刘红准备点一支雪茄,三个年轻人争先恐后掏出打火机,争着给他点燃。烟圈从刘红嘴里一个个的冒出来,脸色有些难看。沉默半天说:“这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承包工程都要招投标,而且工程质量也需要保障?”

捞一把拍着胸膛说:“儿啦,工程发包,那个都可以做,这种便宜钱,照顾别人,为啥不照顾自家人。再说,我都表态了,你只要把工程安排他们做,所有石料、石方都在我石厂拉,一举多得嘛。你爹也想当个正正规规的老板嘛。”

花花出来给爹添茶水,看见满地烟蒂,捂着嘴赶忙退出,把房门摔得很响。

屋子里烟气、酒气横行,空气沉闷,像坐在闷罐车里。刘红望着爹,无话可说。爹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还利欲熏心。想到当年落榜遭受的冷落和侮辱,爹为了改变自己命运做出了重大牺牲,明显苍老,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像大坝子的田坎一道一道,禁不住一阵心酸。看着爹不服输的样子,有些可怜兮兮,他心软了。开口说道:“我就帮你们这次,下不为例。”

三个年轻人只差下跪,奉承道:“我们发了财,一定不会忘了您!”

刘红偏偏当当的站起来,从皮包摸出黑色本子,上面记得密密麻麻。每一页,都记着某某标段,某某人中标,某某领导打招呼等。他斜着眼睛,在笔记本上记下捞高、明杠的名字,标段上写的是龙河段。紧挨着又写上王钱名字,标段是龙眼跨坝大桥,备注上写着王书记名字。

刘红合上本子。明天,他要把本子上记录的信息交待给办公室人员落实。他还不放心,再三嘱咐:“回去决不能到处乱讲,走漏风声。”爹出门后,又把爹叫回来,反复叮嘱:“爹,他们来找你,千万不要收他们的钱和礼物!,这是违法的。” 

19

一排排施工的帐篷,一台台的手臂挖机,人来人往,穿梭不息。一夜之间,云彩村热闹得很,好似大城市的夜市。修建高速公路的消息,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落水,泛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扩散开去。外出打工的男女老幼,数日之间都回到家乡。

在返乡潮中,两个神秘人物居然同一天出现在他办公室。

上午,一个脸黑黑的,穿着西装,头发不多的男子不听秘书劝阻,直接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尽管这身装束和本人有些差别,但还是被一眼认出。刘红坐在办公桌前,听到劝阻声,放下手中文件,站起生来,准备看看。惊诧地大叫一声:“吴四,怎么是你?”

吴四就好像是在家里,缓缓脱掉西装,哈哈大笑:“老同学,好久没见面了?你长胖了,有官肚,好福气!”

刘红赶紧从办公桌前迈出,往吴四胸前擂了一拳,爽朗笑道:“吴四,你也发福了。出去那么久,电话也不打个,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两人说着笑着,相互客气的就坐沙发,秘书赶快上前泡茶。毕竟是发小,说起读书时的陈年破事,难免回忆总是那么亲热。

刘红扳着指头掐算,嬉笑道:“吴四,你有十年没回家了嘛。听说你在杭州发财了。这次衣锦还乡,有何打算?”

吴四屏住气,吐出一口白色烟雾,正色道:“老同学,差点忘了正事。”说着,从衣兜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刘红,缓缓说道:“这是省厅王厅长的信,他要我代问你好。”

刘红嘴一边应答,双眼迅速扫描信件内容说道:老弟,替我接待安排好。王四运厅长。

刘红打趣道:“老同学,你咋和省厅有联系了?”

吴四站起来,拍了拍刘红肩膀:“老同学,我们不是外人,那我就明说了。这次回来,打算做点高速路工程,家乡大变化了,我这个漂泊游子,回来尽犬马之劳。本来王厅长要亲自来,省里开大会抽不开身,才写了条子要我找你。他前些年在杭州挂职,多次光临我公司,是老熟人。”

刘红问:“你想做哪一段?现在个个领导都在打招呼,还有七大姑八大爷,基本上都有主了。你看我这个县委副书记,真他妈不好当。”

吴四说:“你是县委副书记了,县委书记是自家人,把这个肥缺拿给你干,说不定以后还要当县太爷呢。这样,我也不贪心,你把龙眼桥梁工程给我,我在杭州有很强的桥梁技术团队,队伍都带过来了。”

刘红喝水之间,呛了一下,面露难色。他已答应把这段工程拿给龙眼镇王书记儿子了。王书记是老家土皇帝,得罪不起。再说,自己多次找他办事,老爹开采石厂,要不是王书记支持关照,早就关闭了。还有那个讨厌的黄虎三番五次举报,要不是王书记挡着......想起这些,头皮发麻。下午就要开标了,老同学突然横插一杠子,着实为难。但省里的王厅长更得罪不起,他交代的事,办不好谁也不好过。

正左右为难之间,办公室座机骤然响起。刘红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拿起电话,是县委刘书记。刘万说:“刘红,在啊?”

刘红毕恭毕敬回答:“在啊,书记,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刘书记笑道:“等一哈有人到你办公室找你,你务必要接待好。”

刘红脸上堆满微笑:“是、是、是书记,有什么事您就直接交代就好了。”

刘书记说:“这会身边有人吗?”

刘红握着话筒,往吴四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书记,没人,尽管吩咐。”

刘书记说:“贵客马上过来,务必落实好上级首长指示。”

刘红说:“好,我等着贵客光临。”

打完电话,刘红匆匆送走老同学:“对不起,书记有紧急事务要交代,不能陪你,你的事我记在心上就是。”

吴四站起来穿上西装握手告别:“老同学,你先忙,我下午做东,十年没见,好好放松整几杯。”

刘红要等贵客到来,随便应声:“行行行,下午见”。

20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在世每逢得意之时,理应尽情欢乐,切莫让金杯空对皎洁的明月。

现在的刘红,春风得意,睡觉有人陪、吃饭有人请。不知书记提到的贵客是男人还是女人,让他充满无限的幻想。他领悟着“贵客光临”这句话,似乎有了新的感悟。自己从一名农村娃到捡拾垃圾勤工俭学,现在二人之下,几十万人之上,胜似神仙在掌控着整个平角县。当年的发小吴四在求我?还有书呆子黄虎,我分分钟叫他没得工作,他就没得工作......

想着想着,刘红不禁哈哈大笑。笑声未落,门外传出一声银铃般的呼喊:“我的刘书记,有什么美事,值得你这么高兴呀?”

这么好听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一回头,不禁呆若木鸡。两只眼力,装满一位款款而来身材匀称,气度不凡的女人。她长发披肩,气度非凡,双颊红润,身材丰满,还飘着一股诱人的香水味。

刘红足足盯了几十秒,突然狂叫一声:“阿娇?你真是阿娇?”

阿娇看着身材微胖,长着官肚的刘红,抿笑着伸出手:“红哥,我是阿娇,杨市长叫我过来。我怕你不理我,所以转了个弯,你不会怪我吧!”

阿娇落落大方,做出拥抱姿势。刘红反而矜持,后退半步,不自然地笑着说:“大美女哪里话,哪股仙风把你吹来了?你嫁到杭州都十多个年头,还是那样年轻漂亮!”

阿娇左顾右盼,看看自己,又看看刘红,嬉笑道:“你还不是当年那个样子。不过,现在比当年更胖,更成熟,更有男人味儿。”

刘红泡了杯朵贝茶,对阿娇说:“请坐下喝茶,这可是地道的朵贝茶,家乡味。”

阿娇跷着二郎腿,有意无意地展示着雪白而富弹性的双腿。她双手捧起茶杯,嗅了嗅,赞不绝口:“好茶,我好久都没有喝到家乡茶了。”抿了一口,双眼盯着刘红:“过去的事,我对不起你......”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阿娇刚开口,刘红举手做了个暂停,盯着阿娇:“过去的事都过去,别提了。你消失这么多年,突然光临,有啥事尽管吩咐”。

阿娇本来内疚,为十多年前的分手,怕刘红记恨。想不到他这样大气,心里的包袱瓜熟蒂落。笑着说:“红哥,说来话长,我老公是做生意的,现在改行做工程,他主要是跑腿,给省老领导当助手,管财务。我嘛,负责为他们公司业务联络。听说老家要修平阳高速,老首长一心要回老家平角县办点实事,想把这个工程拿下来......”

刘红耐心听阿娇叙说,面露难色,有点结巴地说:“这...这个事啊?有些难度。实话给你说,省、市、县都有领导插手,虽然省里按属地管理委托我们具体实施,但还是上面说了算。”

刘红确实有难处。县境内总共不到90公里的路,已有数十个领导打招呼下来,加上他亲口表态的七大姑八大姨,粥少僧多,难以填饱每个人的肚子。昨晚已和工程招标小组拿出了方案。就像宰一头肥羊,谁要羊腿,谁要羊头,心、肝、肺都各有其主,吃得血都不剩一滴。刚刚吴四横插一杠子还没消化,这会阿娇又来凑热闹,如何是好?

阿娇见刘红有些犹豫,揣摩他心有疑虑,如果仅凭自己,估计拿下工程很难。是该抬出老首长了。她站起来,两眼平视着刘红,从时髦的包包摸出一个黄皮信封,微启朱唇:

“刘副书记,看你好为难。实话对你说吧,老首长的意思,不是做一个标段,而是把平角县里路段工程全部拿下。我们公司是公路工程大公司,董事长是老首长儿子。这不,老首长给市领导的亲笔信,市领导批示给杨市长,杨市长的批示,你看看我们再谈吧。”

阿娇也不是当年那个黄毛丫头了,说话做派都是一个贵妇人。刚才与刘红客套一番,想试探一下他深浅。

刘红不敢怠慢,眼扫十行,归根结底就是杨市长写的那行字:“请刘红同志讲政治、抓好落实。”

刘红吃惊不小,看到杨市长批示,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过不停。杨市长啊,你叫我怎么抓落实?你不是也给我交代张三、李四、王五他们必须中标的标段吗?整个工程全部给她,这些人咋办?

刘红来回踱步,拿起座机正要拨打杨市长电话。还没有打,电话铃就响了。

杨市长说:“刘红呀!老首长的信、我的批示看了吗?你们抓紧拿个方案,交给你们刘书记,下午你们平角县常委会研究研究。还有,阿娇女士是我们市的贵客,一定要接待好。”

刘红拿着话筒,迟疑半天,连连点头说:“是!是!是!一定!”

刘红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如领深渊,但必须马上召集人落实杨市长指示,重新拿出方案报平角县县委。就对阿娇说:“你看我马上要开会,不能陪你,下午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阿娇银铃般的声音答道:“你先忙,下午我来安排。我请示一下杨市长再定。”说完,与刘红握手而别。

21

送走阿娇,刘红火速召集招商引资专班召开紧急会议。刘红说,市杨市长又有新指示,我们之前招标方案得推倒重来。下面人说,为什么?下午就要开标,还来得及吗?刘红正在气头上,破骂到,我说你脑壳进水,你不信,杨市长要求按整体发包,而且县委刘书记是知道的,你们如果不转变思想,就换人。他缓一下语气,你们呀!就不指导跟着刘书记的指挥棒转?先按整体发包思路修改调整方案。至于下一步如何操作,还不是在我们大家手上?

下午两点,调整后的“平阳高速招标方案”加急送到县委办。下午三点,县委常委会要原则通过。开会前,刘红先跑去市里杨市长办公室,做了一通汇报。一进门,就知道有脏衣物没有收拾。由于时间紧,工作忙,刘红二话不说,跑到办公室的小休息间,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来,放进洗衣机里,搅动着。刘红专心致志地一边收拾衣物,一半打岔问杨市长:“这个女人什么神仙,居然搬动你老人家,方案不是你和县委刘书记定了的嘛?”杨市长漫不经心说:“上头有新的指示?如果我不按指示办事,市长都做不成?”刘红说:“这倒是,就像您老人家的指示谁敢不办,你说是不是?”杨市长拍了一下他肩膀,笑着说:“算你小子聪明,我就说,不会看错人的。你收拾好,立刻回县里,等哈市委常委会通过了,我会打招呼,具体事项,还是由你具体负责操作。她们公司本事大,这个工程对她们小菜一碟。我分析,她们中标后,还得分包下来,原来许诺的那些公司,该干啥就干啥,只要保证质量、保证工期就行。”

说话间,刘红已经收拾好衣物,并清洗、烘干、折叠整齐放好在市长的床头柜里。搞得满头大汗。

22

刘红只要一回到办公室,总是忙个不停,一看镶着钻石的手表,大叫一声:“哎呀!咋过了饭点了。”就在这时,一个杭州区号的电话打进来。阿娇说:“刘副书记,县委刘书记给你讲。”电话里传出平角县委书记刘平的声音:“刘红,到‘好运来888’房间就餐,为我们县的贵客接风。”刘红说:“好,书记,我立马赶过来。”

刘红来到“好运来”大门口,阿娇早早站在门口招手,他失魂落魄的奔了过去,阿娇挽着他去“好运来888”包房。有几位陌生面孔,阿娇一一作了介绍。阿娇指着刘红对大家说:“这是平角县委副书记刘红,一起长大的发小。”大家互相开玩笑说:“听说你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刘红突然像喝水呛了,咳嗽不止。

阿娇见状,主动给他捶背,把脸贴在耳朵嬉笑着说:“你还记得龙眼的那夜吗?我可一辈子忘不了哦。”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喊杨市长来了。

杨市长带着办公室张主任走进包房,在主宾位坐下,刘书记坐在杨市长旁边。阿娇坐在杨市长右边,刘红挨着阿娇。正待开席,刘红手机突然响起,是吴四打来的。吴四说:“老同学,菜都上齐了,就等你啦哈。”刘红恍然大悟,捂着手机:“啥?你们在哪点?”吴四说:“在‘好运来666’包房,几个同学都来了。”早上吴四说了下午聚聚,中午把地点发给他,事情多忘了,好在是同一家酒店,就顺势说:“你们先整,我有一些工作还没有交代完成,交代好,马上过去。”吴四开玩笑说:“刘书记工作真忙,你快点,我们可都等你开席呢。”

杨市长还有接待,进来坐下后,站起来端着满满一杯酒说:“各位,今天省领导下来,我得马上赶过去,刘书记也要在场,我们先敬大家一杯,欢迎阿娇女士回乡支援家乡建设。今天最重要的是把酒喝好,陪好贵客,我干了这杯酒,和刘书记先走一步。”

杨市长、刘书记匆匆走了,刘红就成了座上宾,大家围着他转。阿娇喝了几杯过后,脸色红润,站起来正要敬酒,刘红手机又响起。又是吴四,听声音就在门外。这回跑不掉,赶忙说:“我刚刚到,有个应酬,就在你旁边。”吴四挂了电话,顺着话音,跌跌撞撞的闯进来,看见阿娇也在,又惊又喜。吴四提高嗓门大声嚷道:“怪不得哦,你重色轻友,躲在这里会老情人,把老同学忘了。”刘红很尴尬,赶紧解释:“阿娇回来,是杨市长安排的,杨市长刚走。”

阿娇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大家撞在一起,就合并嘛。”把吴四拉到身边坐下,拽住他肥大的手说:“都是发小,全都过来,热闹点好喝酒。”

刘红也说:“吴四,把几个都叫过来,今天老同学见面,不醉不归。”

不一会,吴四那桌人都过来了,依次坐下。

阿娇喝了酒,心潮澎湃,站起来兴奋地说:“今天真是好日子,刚才杨市长、刘书记开了场,我现在正式提议一杯。人生短暂,我嫁杭州都十多年,第一次回来,见到了刘红、吴四,心里真高兴......”说到这里,委屈的上演了,眼睛湿漉漉的一幕。“当年我突然外嫁,也是迫不得已,我经常牵挂你们。说句实话,大家过去把我当亲妹妹,但我对不起你们,说走就走。来,喝酒,我给大家赔个不是。”说完一饮而尽。

接下来该吴四敬酒。吴四醉醺醺的从椅子上起身,接连倒了三杯酒装在大杯里,声音哽咽着说:“这顿饭,本来是我和刘红约好的,哪晓得今天阿娇回来,真是机缘巧合。还是阿娇面子大,把杨市长、刘书记都搬动了。我这次回来,也是冲着家乡要修高速,打算做点事情。刘红是我们老同学中的佼佼者。我们班同学,也没几个在官场,回家来,只有仰仗你了。为了表示诚意,我喝三杯,你们喝一杯,干杯!”仰着脖子把大杯酒灌进嘴里。

刘红默不作声坐着,谁提议的酒都干。大家都过来给他敬酒,他端起就喝,从不推杯。

阿娇看出了端倪,刘红在喝闷酒。

阿娇敬了一圈酒回到位置,挽着他肩膀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红哥,不要一个人喝闷酒,互动互动。今天和你们相见,是缘分呀!来,我们喝个‘小钢炮’。”

吴四跟着起哄:“我也算一个,喝起。”

三个人一口干了“小钢炮”。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其他人跟着也要和刘红喝“小钢炮”。刘红终于站起来,摇晃着说:“大家心意我领了,我回敬大家一杯。其实,大家回来的目的,我明白,咱们家门口就要修高速了。你们想做点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不过,你们放心,别人做也是做,你们做也是做,常言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过......”

刘红话到嘴边又咽下,端着酒杯指着天花板说:“上头有令,整个工程由阿娇承揽。具体到每一个标段,由该公司指定工程队建设。话就说到这个份上,来,喝酒。”

刘红把话说穿,索性放开喝了。推杯换盏中,断片了。顿时口无遮拦,他妈的酒肉穿肠过,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把金樽空对月”刘红的话,只有阿娇明白。大家以为他说酒话,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吴四却较上了真,端着满当当一杯酒,摇摇晃晃走过去说:“你他妈的不要糊弄我们哈,说话要算数。”

刘红摇晃着站起来,与吴四把酒杯碰得叮叮当当。一杯接一杯干了几杯。阿娇见状,又和他们干了几杯。

刘红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怎么撤离的,谁也不知道。

其实是阿娇挽着他回到了自己住的酒店。

阿娇醉意迷离,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也飘渺起来。刘红看着阿娇丰腴的胸脯高傲耸立,呆若木鸡。

刘红是有一些醉意,但头脑很清醒。他醉卧沙发,斜眼看着朝思暮想的女人,顿时有了冲动。眼前又浮现十多年前龙眼旁的一幕。当年她不是说,除非当大官,才嫁给我吗?现在,老子是平角县委副书记,掌管全县工程,求我的人排成长龙。你当年离我而去,现在还不是回到我身边求我?要不是杨市长面子,老子才懒得理你。想着想着,刘红突然一阵傻笑。

阿娇已脱下外套,只穿着红色的贴身内衣,像退了皮的沙湾葡萄,水灵柔软。听到笑声,阿娇迈着醉八仙步跑过去,蹲下身子柔声问:“红哥,你笑啥?笑我们又重逢,还是笑当年我没嫁你?”

刘红突然抱住阿娇猴急的就往沙发上拖。阿娇半推半让,嘴里说着,红哥你醉了。却不由自主倒在沙发上,软绵绵如一团橡皮泥,由他摆弄,揉捏,激情迅速点燃,房间里再现龙眼旁更激烈的一幕......

阿娇如愿以偿,搞到平角县境内“平阳高速”的全部工程。按照工程总价百分之十提取工程费用。算账下来,公司轻而易举获得上亿利润。

金秋时节,龙眼前不是捡拾老皂角热闹非凡的场景。而是彩旗飘扬,灯火通明,机器轰鸣,人声鼎沸、车辆穿梭。“平阳高速”正式开工,鞭炮响彻了整个云彩村。

阿娇在刘红精心运作下,顺利完成各项手续审批,提取工程手续费后,又层层转包下去。吴四和王钱在阿娇手里转包下龙眼桥梁工程。表弟捞高、李来,还有本村好几个人,果然都分到了一杯羹。当然,所有工程队需要的土石方,排起队在万丈崖采石厂拉运。

阿娇要离开的那天晚上,穿着红色透明如水的睡衣,在下榻的酒店大床上,手指在手机上轻快地点着,看着那一串串飞来的天文数字,顿觉心花怒放,心跳加快,禁不住拨通了刘红电话。一会儿,刘红和阿娇又重演了龙眼旁边的一幕.....

23

黄虎被处理待岗,但是手机总是叫个不停。“黄老师,我家阳阳的成绩怎么样?”“黄老师,我家老爹、老妈身体如何?”“黄老师,我把钱发在你微信里了,麻烦你把钱交给二狗,叫他好好学习......”

村里孩子在校学习和生活情况都通过他传递,老人的钱物专递也都是通过他,时间慢慢流淌着,黄虎成了村里村外打工、工作人员的联络员。每次在外人员打电话回来,不是询问孩子学习成绩,就是叫帮忙专递钱物。有的还特别问一问:龙眼的水还有没有?听说被采石场挖断了;龙眼修高速公路,占了大坝子没有?当听到这些时,黄虎总是沉默,不知要不要说。

黄虎站在龙眼前,望着高高的水泥墩子和钢筋混凝,仿佛一条巨龙横卧在云彩村,阻挡着云彩村的风水。坝子上施工队搭建的建筑物被国家征收了,拆了一些,横七竖八的堆放着,破碎的石头、篷布、木头,生活垃圾、乱七八糟,不堪入目。也不知道,等工程完工后是否会恢复原来模样。采石厂劈开了云彩村的大山,龙眼快干枯了,现在的泉水越变越小,每天大家用桶去接滴水。

黄虎咋个想,都没有想通,自从上次被当成非法上访被拘之后,出行都受到严格监视。寄出去几十封反映云彩村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的信件都是有去无回,了无音讯。他哪里知道,是龙眼镇王书记的杰作,只要是他的信件,全部扣押交到龙眼镇政府。他又在网络上实名举报,也很快被县网信办刻意删除,还一次次的被谈话整改。

实在是没得法子了,他干脆改写文章。他把云彩村的实际融入到自己的笔下,果不其然,几篇文章陆续得以发表,更加激发了他旺盛的写作激情。这天,他从采石场经过,看见拉土石方的大卡车排成长龙。一匹大山被挖平,石灰粉满天飞,飞到了龙河里,把龙河都染白了。云彩村当年的青山绿水,面目全非。就连,大山里的布谷鸟,我们的皂角树上的喜鹊都不见了。黄虎一夜无眠,思绪万千,笔催人动,顿时文如泉涌,犹如大江浩浩荡荡、滔滔不竭,一发不可收拾,一夜之间的报告文学《云彩村的脊背》一蹴而就,用笔名投往《天眼新闻》。半个月后,《天眼新闻》头版头条公开发表,点击浏览量达到了800多万人次。

尾声

佛家说得好:事事皆有轮回、事事皆有因果,有得就必有失。老叫花子当年只要一喝酒了,就在万丈崖上破声大气的乱喊乱叫:“破就破在,口无遮拦,有得必有失,实际上是指捞一把埋他爷爷的地形,本来刘红不会出事,继续当官,但是由于埋葬他爷爷的蛤蟆嘴被捞一把开山炸石给炸破了,风水被人为改变,所以,刘红才会东窗事发......”

刘洪的爹,现在是云彩村的支部书记、又是采石场厂长,儿子又当了大官,一时间变得飞扬跋扈,特别是那张嘴,老是得理不饶人。有一天不知道和那些老板在一起喝得烂醉,在云彩村不分场合大势攀比、炫耀。他指着村里人就问,在云彩村,谁家钱最多?大家明明知道他喝醉了,得意逗他说。吴四最牛,据说在杭州发了大财,现在又做龙眼村工程,起码上千万。有人说,阿娇最有钱,她承包“平阳高速”,空手套白狼,转手套走了上亿,她的钱像他妈老皂角树的皂角那样多。捞一把打着酒嗝闷了半天,他们算个铲铲,不是我家刘红帮忙,她、他们能赚那么多钱......大家来了劲,一直逗捞一把,捞一把,你家才是我们云彩村最有钱的人家。捞一把,你说你家有钱,有什么可以证明?

捞一把还是打着酒嗝,又闷了一会,讲得口水横飞。说句不是吓你们的话,老子家二层楼上,还有秘密地下室里,都是钱......

老叫花子当年说得真玄乎,捞一把吹牛皮后一个月,公安、反贪局和纪委的都到他家了,开很多车来。大家原以为还是刘红回家,丢下手里的活儿来攀亲戚。车辆停满捞一把家大院坝,一个穿着制服、戴着大圆帽的人站在院坝里大声问:“是不是捞一把同志家?”

捞一把歪歪斜斜从屋里出来,还醉着,扶着门框,打着酒嗝说:“我就是捞一把同志,你们是刘红的朋友?屋里来坐!,有上好的朵贝茶呢。”

那个头儿说:“你就是捞一把同志?请在上面签字,我们奉命对你家进行地毯式搜查。”

捞一把瞪着一双醉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惊慌失措:“搜查啥子?我儿子没在家。”

捞一把被强行带上警车,酒也醒了大半,恍兮惚兮地说:“完了,完了,应验了老叫花子的话‘口无遮拦、有得必有失’。”

当天,专案组当场从捞一把家搜出大量现金和名贵物品。大卡车都装了8车,才清点装完。

听说这个专案组已经成立了一个多月了,已经秘密地在收集证据,收集到有力证据后,才来捞一把家例行搜查。专案组把捞一把带走后,当天晚上就把刘红从家里带到留置的指定地点。刘红感到莫名其妙。微微清醒后,假装问道:“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我又没贪污、又没有挪用公款,没有搞权色交易、没有违规用人!怎么搞的,我是县委副书记,怎么这样对我?”

专案组的同志语重心长的说:“你爹家里搜出那么多财物,已经超出你家的收入标准,请你做一个解释?”

刘红顿时感到不妙。过了好久,好久,仿佛才明白发生了啥事,顿时大叫一声“破旧破在、口无遮拦、有得必有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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