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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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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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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前稻后

           稻前稻后

洪新年

说起五谷,南方人第一个想到的恐怕是稻。称为鱼米之乡的江南,水稻是太普通不过了。一个个隐在烟雨里,或是蹲在烈日下的老村,春夏秋三季总是被连绵的绿禾或是汹涌的稻浪裹得紧紧的。而乐于在禾稻间穿行的孩子,对于稻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他们奔忙在纵横交错的田埂上,在与禾稻耳鬓厮磨中,逐渐认识了稻,进而知晓了与稻有关的一些稻前稻后事。

蛙声

有一天,我们站在村后那棵巨大的古樟树下,听一个玩伴的伯伯说诗。村里人都说这个伯伯很有学问,因为他的家里藏了许多书。那天他念了不少诗,可我只记住了一句,是“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能记住这一句,我想多半也是因为像我们这些整日在田埂上跑来跑去的孩子,对稻花和蛙声实在是太熟悉了。心想,做诗的人也真的厉害,连稻花和青蛙都可以做成诗,听起来还这么好听,而我们三天两头见到这些东西却没有什么感觉。

从此走到田畈,尤其看到稻子,会冷不丁冒出这个句子来。稻花香,到底有多香呢?有一天,我还真的仔仔细细去看稻的花。稻花其实很小。那天我摘了一片荷叶,把它倒扣在头顶上,像斗笠。小伙伴总说荷叶像一把雨伞,但那是握着茎秆往上举的,我喜欢反过来当斗笠,觉得这样省劲,这样可以腾出手来干事。

一个个稻穗像是刚从稻秆中间抽出来的,谷子的形状已经有了,壳子是嫩绿色的,但捏一捏里面还没有出浆,瘪瘪的。谷粒一个个上下排得很整齐,比我们上体育课时排的队要强得多,谷粒们都往上立着,整个稻穗也就往上立。稻穗也是一支支齐齐立着的,还没到弯头的时候,但照样能够组合成大片大片的浪,滚过来滚过去,看不到头。

我耐着性子看谷子外面的嫩壳,看着看着就觉得奇怪了,因为它们竟像池塘里的蚌一样,两个瓣壳子会左右分开。要是一直盯着看,又会发现有一根一根丝一样的东西伸出来,丝的头上顶着与谷子一般大小的东西,样子就像二分钱一支的糖精棒冰,但比棒冰小非常多非常多,是微缩的,就是样子有些像。一个稻穗上有好多谷子同时裂着“蚌壳”,每个谷子中都有细丝长出来,我挨个数了数,每一个壳里是六个。

这就是水稻开花?我既开心又好奇。我从来没见过花是怎么打开的,今日竟然看到了水稻花开。稻花小是小点,但还是很漂亮,凑近去看,它的壳、丝、丝顶出来的花蕊,颜色不同,绿的、嫩白的、黄的。趁着开花的时候,我认真凑上去闻了闻,竟没有闻出多少香味来。于是也有些失望,怀疑诗里的稻花香不是真的香。

可如果稻花不香,那诗人怎么说稻花香呢?后来我想也许他们那个地方种的稻子跟我们这儿的不一样,又想也许从前的稻子跟现在的稻子也不一样。还想,也许是写诗的人看错了呢?

还有这个蛙声。我感觉诗词里说的跟我们这个地方也不大一样。我们村外最好听的“蛙声”不是在水稻扬花时,而是在早季稻种子下田的时段。

这个时候,土名“花草”的紫云英已经被割了回家,切碎踩实,囤积在一方方砖石砌就的池子里做猪饲料。而田块里剩下的一大截紫云英茎秆也被翻耕入泥,沃为肥料。清明时节雨水多,弯弯曲曲的阡陌勾出的一丘丘不规整的田块积着汪汪的水,亮亮地四处延伸。西边的太阳将落未落,多彩的霞光映照着炊烟袅袅的远村,这时正是青蛙们恣意表演的黄金时间,成群结队的青蛙趴在平展展的浅水中,露着头鼓着腮帮子,一张张大嘴使劲“咕呱”“咕呱”唱,声音一阵高一阵低,这里那里轮着响。大多数青蛙大模大样,姿态很放松很豪放,蹦着、或者相跟摇着走。也有害羞的,躲在一两枝残存的紫云英茎叶下面,它们的头上顶着一朵两朵紫色的小花盘。这是属于青蛙的季节,他们尽情地享受着美妙的天伦之乐......

小孩子不懂世事,爱打抱不平,又爱恶作剧。对一只青蛙伏在另一只青蛙背上唱歌,感到不服气,就从田埂的树上折来一根根枝条,下到泥水里去抽打。

在蛙们的歌声里,旁边一畦畦早稻种子正悄悄地发芽抽叶,一日日往上伸展,叶尖上顶着亮晶晶的水珠子,怯生生四处张望。

此时,稻子还没栽,稻子离开花还早着呢。不过诗人说稻花香里听蛙声,应该也没错,稻子开花时蛙声也有,只是那时的蛙远没有秧苗待栽时段叫得高兴,叫得热烈,叫得那一片一片的闹猛。

插秧

秧苗长到大人手的一拃来长,就开始插秧了。天未亮,队长的哨子就像刀子一样划破寂静,老村醒来。早上的活计大多是拔秧,天气乍暖还寒,赤脚下水,还是刺骨寒,不少人一下田就忍不住跳,咧着嘴“希希”叫。

拔秧是可以坐着干的活,凳是独脚凳。我的凳子是自己做的,选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在中间凿一个小的长方形口子,找一根几十厘米长的木棍,木棍一端弄成与木板口子合适的方形,套上,再在中间打一个楔子,木棍另一端削尖,这样容易下泥,也便于移动位置。

拔秧也有讲究。拔出的秧苗粘了泥,得把根上的泥土汰洗干净,一手握着秧脖子,在水里上下活动,另一只手在水下摸捏着秧根部的泥块,以便泥土脱落。等净了泥土,就用一根稻草拦腰系上。拔秧一般是早晨开早工或者上午,而把插秧时间安排在下午后半晌,因为晴天日头大,晚一些插秧不容易伤苗。要是雨天,就随意了。

插秧比拔秧更需要技术。每个人一行插六穴、七穴,人下田,双脚分开,胯下骑两穴或三穴,两边各两穴。这是架子,架子好了速度才能快而不乱。一般是左手握秧右手插秧,左右手要协调,很多人把左手肘子搭在左膝上,分秧要等右手插好秧后再从左手的秧梱上掰出秧苗,这样既费劲速度又慢。我十二岁开始到生产队干工分,没多久就学会了插秧,我插秧时左手从不搭左膝,而是贴着水皮跟着右手走,而且左手手指自动分秧,一穴大致几根苗,左手指有数,右手把秧苗插下,左手已经分好秧,右手一捏就行,衔接一旦合缝,速度就起来了。

田埂上,一队人马依次下田,左右开弓,边插边退。插秧容易被“穿长衫”,“穿长衫”就是后面的人速度比前面的快,前面的被关住了。生产队里常进行这种非正式比赛,前面的“跑”,后面的“追”,场面很激烈,但慢的最终还是被关,有时一关好几个。于是,大家就乐。没办法,被“穿长衫”的只得笑着点头认输,退到后面。经过几轮,大家都心里有数了。谁先谁后,无形中就有了顺序,不敢乱来。到后来,遇见插秧的活计,我常常被排在前边的阵型里。因此,我最喜欢干的活就是插秧,觉得带劲。

秧苗插下,没几天就返青了,新禾绿油油的,看着都很青春,这都是紫云英的功劳,经过泥里沃了的紫云英肥力很好。接下来就是耘田,耘田就是除草松泥。耘田用的是俗名叫 “圈耙”的农具 ,“圈耙”是铁匠专打的一个铁圈,铁圈上有一根筷子样的直条,通过它固定在一根竹竿上,角度可以调节,以人下到水田,竹竿一头至腰间,那铁圈下口刚好与泥平为合适。这样圈耙就在一穴一穴的稻秧之间自由游弋,杂草在圈耙的揉搓下浮出水面,泥土也在圈耙的运动中翻了个小身,腐烂了的紫云英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紫褐的颜色,稻子喜欢。

蝉声也渐渐紧了,禾秧就在蝉的鸣叫声中,拔节、孕育、扬花。而此时蛙声反而比原先小多了,因为它们正忙着捉虫子,早季稻从不施什么农药化肥的,双季稻耘田时也只是撒些石灰。水稻除虫主要靠蛙,村里人都把蛙当朋友。

稻花开了

稻花开了,稻花香吗?鼻子对我说,不香。

我曾经仔仔细细看过稻花开,也认认真真地在不同水田里,抓过好几株正开花的稻子,凑到鼻子底下使劲闻,都没闻到什么香味,有的只是一股子淡淡的青草一样的气味。伙伴说,你当稻花是桂花啊。

稻花的形状小小的,还露着几分害羞的样子,不过看着一串串细细的花嘟噜,心里还是蛮舒服的。当然,看着稻花最舒服的,无疑是那些大人们,他们瞅着栽种的稻子在风中一高一低地嬉浪,心里一定像吃了白砂糖一样甜。起起伏伏的稻花之上,像行驶着一艘艘小船,载着他们一年的念想与渴盼。哪怕稻花透出的只是丝丝清气,但在他们闻起来,肯定赛过牡丹赛过桂花。那你又怎么能说稻花不香呢?

此时荷塘也好,先辈们在漫漫畈野里垦荒的同时,还整出了几十口大小不一的池塘,散在田野里,作蓄水用。村子周边的几百亩土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种水稻。夏日里,稻子四周绵延,其间散落的一口口池塘,荷叶田田,叶间斜出的一支支荷花,扬着美丽的花瓣。这时候,我们就结伴到野外,穿梭在稻子护拱的田埂间,流连于荷塘,一双双眼睛在荷叶下贪婪扫视。一旦瞧见哪片荷叶下,躲着老嫩合适的莲蓬,就会紧张而又若无其事地下水,一个劲往目标游去。要是有几个人同时发现了,那就一个个急猴猴扒下裤子一头扑进水里,全然不顾荷杆的小刺划伤皮肤,争先恐后一阵拼杀。抢摘莲蓬其实也如游戏,比谁是浪里白条水性好。得手的就用牙咬着刚摘莲蓬的茎干,在荷叶下蛙一样悠然游动,露一副骄傲的神情。

烈日高悬,天正大热,一拨人就随手摘一伞斗笠般大小的荷叶,倒扣在头上,鱼贯上岸。荷叶当伞遮阴是江南农村孩子的拿手戏。我们就头戴荷叶在日头下沿着田埂跑,一口塘一口塘奔走摘莲。末了,就在一棵古樟或梨树下停住,开始分享收获。这时,莲蓬不再分你我,几个伙伴分了吃。大伙撕破莲蓬剥出莲子,一口咬住莲肉,立马觉出嫩嫩的甜,未入喉,就一个个露了一脸的笑。

此时,田埂两侧水田里的稻子正扬花,盈盈的,对着我们笑。

收割稻子

到大暑节气,早季稻先后成熟。

一年里最忙碌的日子来了,早稻要收,晚稻要种。大人们说季节不等人,收与种都得抢时间,这时有个流行的词叫“双抢”。

虽说是抢,但生产效率并不高,早时打稻谷用的是稻桶。稻桶呈方体,用一米多长的木板打了五个面,留一个口子朝上,如封了底的斗,底下一面的外侧打上两根比手臂粗的木棍,木棍两边比稻桶长出一截。作用有两个,一是便于稻桶在水田里滑动,二是可以用作抬稻桶时搭肩的杠子。稻桶上端左右还各有一只“耳朵”,供稻桶在水田里拖拉的抓手。

收割了,就以稻桶为单位分组,一般的分工是这样的:割稻子的四人,一边两人;打稻子的两人;清理打下的稻谷一人,此人还负责把稻谷从稻桶里用畚箕弄到放在田埂的箩筐里,有时还会抽空捆稻草;负责挑稻谷的一人或两人(具体人数看离晒谷场远近确定)。生产队里有许多个稻桶。

有了分工,每组就各自把稻桶抬到黄澄澄的稻田里,把一片席子插系在稻桶的一侧,以挡住稻谷摔打时四溅的谷粒,减少损耗。收割开始,割稻的人用镰刀把一穴一穴的稻子割了积成一小捆,手里握着,轮流着把稻子递给打稻的人,打稻一般是男人,正劳力,他们得把稻子抡起来,从身后往稻桶里面木板的一侧敲打,通过撞击震动让谷粒从杆子上脱下,再用手抖一抖,又抡起来。手抖一抖,是要让谷子尽可能落在稻桶里,如果少了这个小动作就会有不少谷子掉入泥土。割稻子的一般是半劳力,妇女或男孩;挑谷子费气力,得年轻力壮的正劳力;清理稻谷的一般是爷爷一辈的。各个环节配置紧凑。

打稻子的有时也会喊起简单的号子,说这样甩起来顺手。于是,“嘿哟”“咚”“嘿哟”“咚”,“咚”是稻子撞击木板的声音,听起来确实节奏好。清理稻谷的男人也会冷不丁仰天发一声“欧---嘘”,吓大家一跳,声音拖得长长的,说是能引来风,有时还真有,他一“欧---嘘”,就见树叶子动,于是大家就让他再来一个。他诡异一笑,说“欧”多了不灵光。可天太热啊,那点风哪里够用,衣服浑身湿湿的,半天下来,人人背上是地图一样的白印子。

割稻的间隙,队里也会安排几天插双季稻。秧苗一定要赶在立秋之前插下,因为过了立秋,迟插稻子就可能遇见早霜难以成熟,老把式说哪怕一天也不行。所以整个夏天都很赶。从小暑到处暑,大活都装在暑假里,一天不落,一个假期我能拿不少工分。

夏季雷阵雨多,队长会看天,看云,看风向,一见情况不妙,就喊一声,大伙就往晒场跑,抢收谷子单靠晒谷子的几个老妈子不行。不过有时也看不准,初看时,那雷在远处干嚎,队长说这雨过不来。但天难琢磨啊,一时间风向突变,雨突然跑得比人快,先到了晒场,哗哗的,谷子就被冲了,大伙就赶紧抢,有人把畚箕、箩筐拦住水口,抓鱼一样抓谷子,不让稻谷冲到水渠和池塘里。

六月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有时刚刚把稻谷抢屋里,太阳又出来了,云也跑了。队长骂一声狗日的,没办法,舍不得太阳啊,大家又只得喘着粗气,重新把稻谷搬出来,等地上干了,再晒。

稻草也是宝

稻,稻,满身宝。不仅稻谷金贵,连稻草也是好东西。稻草可以作柴火,可以作猪栏垫料出栏肥,长秆稻草还可以编织防洪的草包。我家冬天里草席下铺垫的都是早季稻稻草,大冷天把稻草拿到太阳底下晒晒再垫上,那一晚觉得格外柔软暖和。

打下了稻谷,水田里留下了一堆堆稻草。稻草有那么多用处,是舍不得扔了的,我们在稻草尖下一尺左右的位置扎一扎,捆成碗口大小的一把一把,再十把一堆聚拢。再把稻草分到各户,分稻草一般是午后,大热。先抓阄排次序,我家五个人的稻草,分一次起码几十把,有时一百多,都要从水田里挑出来,在预先找好的地方架晒。稻草青青,又沾了泥水,挑起来很沉。早季稻长杆子品种比较多,跟我差不多高,母亲在竹竿子上一边给我架一把,我挑了往田埂边走,泥水很粘脚,走起来很吃力。“再加一把”,我嫌慢,就叫母亲加码,母亲见我态度坚决,就一边给我加了一把,说“吃不消别硬撑”。我一起肩,就感觉肩头的皮扭一块了,生疼,但忍着,一路踉踉跄跄,像醉汉。有时抓阄手气不好,序号排在了后面,稻草还没等挑完,队长的哨子就“瞿瞿”叫起来,出工了。

晚上,母亲在油灯下把一种草的汁水涂在我的肩上,说能消红肿。那时,弟妹还小,外面的活主要靠母亲,我做帮手。我累,母亲更累。

晒着的稻草还要防雨,尤其舍不得快干的稻草让雨淋。一天傍晚,天上突然跑来乌云,眼见着要下雨了,我赶紧跑去码稻草。这活我也爱干,玩似的,把原本散立着的稻草,拎过来聚拢到一块,选一个地势稍高的空地,有树木最好,可以借助树干固定,风大也不会倒。头碰头朝内横放,码成圈,一直往上垒,直到够不着。再将几把稻草绑一块,做一个盖头,盖在草垛上头,落雨时雨水就往边上挂,中间的稻草干着,不会发霉烂掉。要是附近有石块,就压几块在上边,防大风来掀了顶。

一垛垛稻草堆,就像一颗颗大大的“宝塔糖”。刚码好,雨就来了,噼里啪啦,雨滴很大,往一边斜打。我就蹲在稻草垛背风的一面,雨下不着。看着雨珠子打在地里番薯叶子上,啪啪响,又见雨下到近边的池塘里,一砸一个小坑,顿时有一圈波纹荡出去,一个坑一个坑相连,却顿时又合上了,一开一合,样子很好看。我蜷缩在草垛边看雨,嘴里咬着一根稻草,感觉很惬意。

正看得起劲,猛听得有人叫我,是母亲。她拿着斗笠,见我好好的躲着,一点没淋着,还一副舍不得走的样子,就笑了。而她自己却已全身湿淋淋的,脸上满是雨水,往下挂。

新米饭

稻谷晒干,队里就分了粮。粮到家,户户开心,叽里咕噜叫唤着的肚子都巴望着白米呢。谷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新米饭。

也没有碾米机,出米就用石臼舂。门口廊下,蹲着一个个凹型石臼,石臼膝盖一般高,配一柄锤,锤是一根木棍插在一块半球形硬石上,锤子经年舂米麦,石头磨得光滑铮亮。

舂米靠气力,费手,往往一斗子米舂下来,手掌上就起了泡。弄堂口还有一架架子石臼,也叫踏碓。这个石臼较大,锤子是一个大石块,长方形,像马头,石块与一根长长的方木连接,方木下面横一根硬木作支撑。人一踩上方木的一端,马头样的石锤就高昂起来,脚一放,石锤就“嘣”一声重重砸在石臼上。用脚踩的石碓省劲多了,效率也比手打的石臼高。

舂的米虽然不白,但香。母亲舂了米,拿出米筛,开始筛壳子和谷糠。母亲筛米有一套技术,见她端着米筛,右手高左手低,让米筛转圈圈,把舂好的米舀一勺上筛,米就在米筛上跑起来。谷糠从米筛的小孔掉下去,上面留下的是米和没有舂到的稻谷。“索罗罗”“索罗罗”,像变戏法,米筛上米一边谷一边,分得清楚。母亲端着米筛,手一抖,谷子就乖乖地跳到放在一旁的畚箕里,把米收起来。

筛好了米,母亲就开始烧饭。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盛了饭端着碗出去,晒场一角大伙儿都在呢,一个个端着碗,往嘴里扒拉。

“新米饭?” “新米饭”!稻熟季节,老村到处飘起了浓浓的新米饭的香。

在饭的香里,我更加觉得了稻的好,觉得有米的日子才是真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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